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清云渡 > 第38章 偷钥匙
  正月里,年还未过,许姨娘的院子又传来了摔砸声。
  缘由自是因为那道菜,但满府上下无人胆敢议论,唯恐传出去要掉脑袋。
  陈清和是从贺行云嘴巴里得知的这件事。
  那苦麻菜是忆苦的意思,于宫宴上赐如此一道菜显然不会是什么褒奖,多半在戳人肺管子,示以警告。
  可贺韫有什么苦可忆呢?如同贺行云一般,他当年也是贺家独苗;虽说贺老爷没有做到他如今这般官位,却也是能入朝的,多少人便是读尽一辈子书也赶不上。
  贺行云如今懂了如何为人兄长,便听不下去那边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呼叫,当即就撂下了书卷,道:“夫子,我要去看看。父亲对媛儿一惯不好,只怕母女俩…”
  他顿了顿,没有将后面难听的话说出,一挥袖子拔腿便往许姨娘院子跑去。
  “小公子!”
  陈清和呼喝一声,动作却因有意而故慢了两步;待她‘追’着到院外之时贺行云早已踹开侍卫闯了进去,正与贺韫吵的不可开交。
  更冲其质问:“这些年父亲难道还没折磨够她们吗!纵有千错万错,父亲的气也尽可消了吧,如今又是寻什么荒谬的由头?难道要活活打死她们不成!”
  “逆子!子不言父过,女不道母/奸。春考在即,你不专心温书,是又开始犯浑了竟敢责问你父亲!”
  贺韫胸口作堵,起起伏伏,眼见着手边的东西一把抓起那白瓷瓶便朝他砸去;可任碎于脚边的瓷片飞溅过脸,贺行云依旧不肯退让半分。
  他将幼小的媛儿死死护在怀中,挡在许姨娘的前面,反嘴相讥:“父亲贵为丞相,却治家无方,将一腔怨愤都撒至妻妾儿女头上。父慈子孝。父亲如此苛待妻女又如何称得上慈之一字?”
  所谓‘父为子隐,子为父隐。’虽她不甚赞同,可在信奉孝道的东裕,贺行云如此一番话非同小可,传出去是要名声尽毁。
  “你!”贺韫听得一怔,以往只是恼其浑噩,这回却是真真怒极,急火攻心气得手都哆嗦起来,吼道:“你敢忤逆!”
  下人们惊诧地“扑通!”跪地,陈清和亦不再耽搁,忙抬脚闯了进去。
  “相爷息怒!”
  这忤逆是‘十恶’之一,乃重罪,是可去官府上刑罚的。
  “是我没能劝诫、教导好公子,相爷若是气恼便责罚我吧,公子他还小,不懂事,但忤逆二字万万担受不起啊!”
  说着她一把将贺行云拉去身后,急切的不顾一切直接跪在了那碎瓷片上,于膝盖处迅速沁开了血花。
  “夫子!”
  贺行云蓦然睁大了眼睛,颤了声,单手扛着媛儿腾出空手来便拽着她胳膊要她起来。
  “夫子你不要如此!纵然我今天犯下忤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姨娘与妹妹逼死!”
  话落。
  “好你个混账!”贺韫赤红着一张脸,抬脚用了十成的力气,直奔着是要让他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狠狠踹去。
  “相爷!”
  陈清和跪着飞扑上前,那一脚来不及收回直直就落在了她的肩头,血亦拖了一地越扎越深。
  “啊!”她痛叫出声。
  飞出一米之远一头撞倒在地,再没能出声晕倒了去。
  “夫子!”“夫子!”
  父子俩同时出声,一时间倒是停了争吵。
  贺韫一把将陈清和拦腰抱起,不顾贺行云拉扯怒目而视:“你若再同我耍混账,你的夫子便要多痛一分,血便要多留一分,自己想清楚!”
  贺行云错愕不已根本没成想会发展成这般,怔忪地松了手,眼睁睁望着父亲将人抱远。
  许姨娘缓过了气,挣扎之际一把扯住贺行云的衣角,断断续续道:“不…不能让夫子…不能让夫子落入…他…他手中…!”
  她眼角急出了泪花,又抬眼看到贺行云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儿,乱了心神,凄厉悲呼:“媛儿――!”
  贺行云立刻反应过来,朝一旁如同傻掉了的丫鬟怒吼:“还不快去请郎中!”
  他冷静的将媛儿放于床上,又掺着许姨娘起身。尽管对陈清和的状况心焦如焚,可他却清楚,至少现在父亲无法做什么,是要先去请郎中的;而许姨娘这边他若不管,便都会默认不管,只怕非出事不可。
  陈清和靠在贺韫怀中,因痛呜咽出声,脸色苍白的厉害。
  她感到男人急切的步伐,因知道自己踹了多重的力道,故而才没有半分怀疑弄虚作假。于是颤抖着指尖,仿佛是想要抓住眼前人的衣裳,却因乏力而多次垂下。
  “相爷…”
  她翕动着唇,娇弱地抬起眼看向贺韫,似盛着一池春水,漾起绵绵无尽的情丝,终于将手轻轻搭在他胸膛。
  钥匙会在哪儿呢?
  儿时陈清和曾靠帮那吃恰子一同偷东西,虽干的是入户偷盗,但从人身上摸走荷包的手段也是会的。
  “再忍忍,郎中马上就到了。都是我,不该那么急躁的,竟伤了夫子。”
  贺韫眉头紧皱着,放轻了语气,倒真生出了怜惜之意。
  在下人们讶异地目光下一脚将踢开房门,绕过毡帘径直去床上。
  陈清和嘤咛着一声喘息,似乎被颠簸地难忍巨痛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衫,于是在躺下的一瞬连带着男子一同朝床上跌落,悄然间便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被褥之下。
  柔软的唇瓣擦过他青茬的下巴,呼吸两相缠绕间鹅梨的味道丝丝蔓延。
  以往他总喜欢那些柔婉、听话、低眉顺眼的女子,像菟丝花一般只能依附着他,便好控制于股掌之间。
  直到遇见她,才发现那带刺的花儿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她聪慧、明艳,不经意流露出的娇美和那清明的双眼都让人想据为己有。
  无论是真心也好还是奉承也罢,那句‘蛟龙’都踩在了他的心尖上,就仿佛天地间她读懂了他的心思,红颜知已,莫不如是。
  卫安的调查从未出错,她底细干净,那么他又何必要再按捺下去?
  贺韫心猿意马,双手撑住床沿,愈发地逼近。
  “啊…腿…好痛……”陈清和蹙着眉头紧扯身下的床单,湿漉的眼睛仿佛不知男子想要做什么,泪珠无声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打湿了他探来的指尖。
  贺韫回过神,堪堪自控。
  “郎中呢!怎么还不来!”
  他朝外吼道。
  小厮们亦是着急,竟是半架半拖着将郎中给推搡了来。
  老郎中哪儿见过这架势,吓得一头虚汗险以为人是伤得要咽气了,但见陈清和还喘着气,反倒像他劫后余生。
  一番检查后,道是肩膀处脱了骱,而腿上那碎瓷片竟已是深陷于皮肉之中,要钳制出来。
  陈清和吓得手指直哆嗦,张嘴便吧嗒吧嗒掉泪珠子,对郎中哽咽道:“不行,我怕!”
  贺韫便一把拉过她的手,安抚道:“别怕,痛就握紧我。”
  郎中自知不该听的别听,相爷玩得一手郎情妾意这会儿也轮不到他说话,识时务别过脸去拿着镊子专心去剥离伤口与瓷片的嵌合处。
  “啊!”
  陈清和惨叫着撰紧,撇过脸将头抵住他的胳膊,浑身不停颤栗。
  而随着镊子更深一分,她崩溃到要失了神智,竟一口咬上贺韫的腕子,口中不停呜咽。
  贺韫感觉着钝痛,眼见被咬的牙印处渗出了丝丝血痕,也未见半分恼怒之意。
  直到所有瓷片被一个个剥离出来,她已一身虚汗浸透了衣裙,胸口起起伏伏着,缓缓松开了手。
  老郎中写下药单,医者仁心地细细叮嘱过便随小厮去了账房。
  贺韫提起锦被为她将被角掖好,问道:“可好些了?”
  陈清和面带红晕地转过头来望向他,似不好意思的低了声音:“小女方才失礼了…”
  他轻笑着眉眼间满是愉悦,见她已无恙便调侃说:“夫子可是当今天底下第一个敢咬我的人了。”
  闻言,陈清和抿着唇瓣不语,却将脸往被子里缩了缩。
  ――老天爷,他可别往床上坐。
  那儿藏着从他身上偷下来钥匙,她得快些想个法子给晏寂清送去。
  “夫子!”
  贺行云因着急,过门槛时生是给绊了个趔趄,以近乎于扑的方式闯进屋子,将那正弥漫着的暧昧氛围散了个干净。如没看到被打搅好事的老子一脸铁青,只满心满眼朝陈清和跑来。
  “怎么样了?”
  “我没事。”陈清和撑起苍白的笑意宽慰他,顿了顿,赶忙扯住他衣袖催促道:“快与你父亲道歉,方才的事,你实在是太莽撞了。”
  她神情关切,一双眼睛里满满映着的都是他。
  贺行云到嘴边的‘不’字一瞬就被堵了回去,低头咬了咬牙,心知陈清和是怕他被扣上忤逆之罪,更是为了保护他才受伤,终是起身来对父亲行了礼,道:“孩儿方才冲动了,口不择言,请父亲责罚。”
  贺韫皱着眉头,亦是在撞上陈清和目光时将原本的话转了弯,竟做起慈父模样。
  “罢了,你不知缘由。就罚你好好照顾夫子吧。”他挥挥手,作罢。
  贺行云亦不痴傻,当即就猜出了没有被罚家法的原因,再开口声音平缓的倒好像是麻木了。
  “是,多谢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