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清云渡 > 第17章 妒火(小修罗场)
  不多时冬庆带着梅子汤回来了。
  一口下肚生津止渴。
  陈清和慢悠悠地吃着,风将她帽兜上的绒毛吹得摇晃,她惬意地将眸子微眯,看起来像只小狐狸。
  待贺行云吃饱喝足,两人动身沿着巷子继续往前走,冬庆在后面牵着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那是在做什么?”
  陈清和示意他瞧那不远处,围着一圈圈的人看起来十分热闹。
  贺行云抑不住小心思得逞的雀跃,迫不及待带她穿过人群,以向她介绍京中的趣事:“这些都是自年关到出正月以供玩乐的小摊子,夫子问的那个,比的是箭,射中规定的环数就能拿到奖品,若射不中便要付给老板几枚铜板。”
  “原是如此。”陈清和注视着悬挂着的奖品当中有一对儿龙凤佩,似很欣赏的模样,嘴上却并没有提,只道:“淮安每逢这段日子,会在街上邀请行人一同来打年糕,‘年糕,年糕’,就是‘年高’的意思。”
  “淮安的新年竟如此有趣,有机会我也想去淮安看看。这各地风俗不同,今年便先由我带夫子瞧一瞧京中的。”贺行云说着,顺着她目光望去,注意到了那对儿玉佩,问:“夫子喜欢那对儿玉佩?”
  陈清和这才点了点头,应道:“虽只是普通的和田玉,但上面雕刻的同心龙凤纹样倒是颇有灵气。”
  同芯同心,同戴一对儿玉佩,心便在一起。
  贺行云却是没想这么多,只是见她说好,便上前信心满满道:“那我赢下来送给夫子!”
  他似乎根本没想过输,是一定要为她拿到的。
  “那可要在十箭中射出至少九个十环。”陈清和一脸讶异,忍不住提醒。
  “‘男子生而有射事,长学礼乐以饰之。’怎么,夫子你不信我?”他高昂下巴,上前拿过了箭筒与长弓。
  激将法对他当真是屡用不爽。
  陈清和哑然失笑:“倒是没想到你能背出《礼记正义》。”
  “自然。”贺行云不满被小瞧而轻哼了一声:“夫子想不到的还有许多,且看我的!”
  说罢,后腿拉开,屏气凝神。
  这一番豪言引来不少人驻足,有认出他的又连忙噤了声。
  陈清和噙着温婉地笑意,认真打量着他挽弓的模样。
  清风拂面,扬起少年靛蓝的发带。下一瞬,只听“嗖!”一声,箭矢利落地划破长空,正中在了靶心。引得众人纷纷拍手叫好,越围越多,一时倒也忘了他那一片狼藉的名声。
  他得意的就要翘尾巴,满脸讨赏;陈清和也不负期待得为他叫了声好。
  只是接下来还要再中八箭,只容一次的失误,一箭便更比一箭压力大。
  终于,在第九箭时,他额头与鼻尖已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喉头不禁紧张的上下吞咽了口唾沫,一滴汗却在此时顺着额头滚落,滑进了眼里,涩得他手一抖,箭随之脱弦偏离了靶子。
  “…”
  坏了,最后一箭了。
  贺行云乱了神,眉头紧皱着显然与方才的信心满满大不相同。压力此时全给到了这决定一切的最后一箭,已经不容再手滑。
  就在他迟迟没有准备好射出这一箭时,一双有些泛凉的手掌接过他手里的弓箭。
  “既然是我看上的,最后一箭便由我来吧。”
  她从容不迫的把玩着箭矢,笑意盈盈,似乎真的只是想亲手来射这最后一箭。
  但他却觉得,她这是有意为他解围;倘若中了自然皆大欢喜,若不中便是因为她箭术不佳。
  “夫子你…”他刚想说她不必如此,他输得起,大不了再来一次。
  然而女子已是熟稔地挽弓搭箭,微微抬起的下巴颌线清晰,肤如凝脂般细嫩,长睫在寒气中凝结了一层水汽。
  陈清和对准靶心位置,侧耳闭上了双眼。
  就在那一息之间,长箭疾使而过,稳稳地分毫不差。
  “好!”“好厉害的姑娘啊。”“诶,那不是相府的…”
  围观的人们有的拍手起哄,有的则将她细细打量。
  老板将玉佩双手奉上,因不认得陈清和,便下意识将她当做了贺行云喜欢的女子,随口夸起二人是珠联璧合。
  贺行云这才反应过来,正准备解释,忽觉佩剑一沉。
  陈清和笑道:“既是一起赢得的,便该一人一个。”
  “可…”这玉佩是一对儿。
  若非亲人之间,便是…
  他话到嘴边,见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考虑到这些,便翻涌起私心,干脆也就面红耳赤的收下了。
  两人并肩同行着,只是贺行云有种做了坏事的寡言,揣着那懵懂的小秘密,从心底开出一朵欢喜的花儿。
  陈清和看似无意的左逛逛右看看,实则有意往茶楼方向走着。
  抬眼间,两道视线交接,见那人玩味的盯着自己腰间的玉佩,陈清和自然的收回了目光。
  “贺小公子,我走得有些累了。”她缓下脚步。
  贺行云当即左右瞧了瞧,正瞧到了那处茶楼:“那我们进茶楼歇一歇吧。”
  “也好。”陈清和点点头。
  两人便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在大堂内寻了处座儿。
  趁贺行云看菜单时,陈清和站起身来,小声道:“我去趟茅厕,一会儿便回来。”
  贺行云也未多心,应了声好,随即对小二先点了几盘茶果子。
  借着来来回回的人,陈清和正欲上二楼。
  忽然拐角处的屏风后探出了一双手,不容拒绝的一把箍住了她的腕子,拽得她一个趔趄,撞进了那兰香满怀。
  “殿下!”她不赞同的蹙起眉头,将声音压低,语气中带了丝嗔怪之意。
  然而晏寂清却好像充耳未闻,以另一手搭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猛然一拽,便将那枚玉佩给扯了下来。
  “看来,你进行的,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顺利。”
  逼仄的空间,感官被无限放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男子力道强劲不容她有半分退避。
  “是殿下教的好。”
  陈清和索性抬起头,鼻尖相撞,擦着彼此的肌肤,好似情人的耳鬓厮磨。
  晏寂清呼吸一沉。
  她笑弯了眉眼,前倾凑近他的耳畔,故意的将身子全部重量靠在了他怀中,却也没有忘记正事:“殿下,我已成功接近许姨娘。许姨娘的母亲还活着,我亲耳听到相爷以其母亲与女儿来逼问她官银的下落,想或许与南山有关。”
  “做的好。”
  晏寂清道。
  “这么一来许多事便都能解释了。贺韫本不喜欢许姨娘,更不是为了一时色/欲才将人接进府中,所以多年来许姨娘也并没有孩子;他本指望能靠许姨娘扒开她母亲的嘴,却始终没有成效。故而才强迫着许姨娘生下了媛儿,以媛儿来胁迫许姨娘。贺韫定会不停压榨母女二人喘息的空间,步步相逼,只是不知道许姨娘还能撑多久。”
  “殿下查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查到许姨娘在世的亲人,可见人不会是关在外面的庄子。我想,这个地方,要么是我们怎么都想不到的,要么,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
  “或许…”
  两人正咬着耳朵,突然远处传来了贺行云的声音:“夫子,夫子?”
  随着他脚步越来越近,陈清和也仓皇回过神来,自己已与晏寂清耽搁了太久。
  “殿下,快放开。”她不由得将掌心抵上男子胸膛,想将其推开。
  然而晏寂清眸中却闪过兴味之色。就在贺行云走向拐角的那一刻,他一把解了大氅将女子整个罩住;手指勾起陈清和的脸颊,稍作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以拇指按压住她的唇瓣,带着一丝外泄的妒火,侵略性地俯身亲了上去。
  一指之隔,但看在第三人眼中便是密不可分。
  陈清和蓦地瞪大了眸子,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顺势将身子整个缩在大氅中,紧紧扯住他胸前的衣料,有种被捉奸般的荒谬。
  贺行云脚步一顿,转身间对上了那一双阴鸷的眼眸,似被打扰了的不悦,又似胜利者的挑衅。
  显然自己不小心撞破了怀王的好事,他颇识时务的快速将探了一半的脑袋收回,朝另一边拐去,便没有留意到那大氅下露出的半截穗子。
  “…”
  许久,贺行云身影在视线内消失不见;晏寂清这才缓缓移开了手指,将她松开。大氅随之滑落,露出了那张涨红的小脸,似一只被惹急了的兔子。
  陈清和没工夫瞎耽搁,气冲冲瞪他一眼,弯身一把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玉佩,临走前不忘狠狠在晏寂清脚面上踩了一下,在那双洁净的锦靴上印下了灰扑扑的脚印。
  然而,惹得佳人恼怒,晏寂清的心情倒出奇的好了起来。
  好像萦绕在心头多日的阴郁一朝散去,拨开云雾见天日。
  陈清和疾步回返座上,指腹来回摩挲着那枚玉佩,低垂下的发丝掩住了微微上扬的唇角。
  “夫子?我方才见夫子迟迟不归,便到处寻夫子,没想到夫子居然已经回来了。”
  贺行云大抵是找了一圈,没寻到,便又走了回来;却见陈清和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有些许困惑。
  陈清和收敛了思绪,悄悄将玉佩重新挂回腰间,一改方才的慌乱,镇定自若回:“一时错了方向,找茅厕废了些时间。许正好与你去寻我时错过了。”
  贺行云点点头,将面前的茶果子推了推:“夫子尝尝看,这是京中独有的,唯这家茶楼做的最好呢。”
  “你有心了。”陈清和掂起一块。
  对面戏楼传出咿咿呀呀声,依稀能辩得唱的是梁祝。
  贺行云跟着调轻哼了两句。
  “你想去听?”
  “许久未去了。”他面露犹豫。
  “那就一同去吧,今日既是出来游玩,便特允了你。”
  显然,陈清和此时的心情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