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看。”修斯小心说，“没我难看。”
林恩不满意，哼声道：“你根本不难看好吗。”
被赞扬的修斯当然很舒心，甚至精神有点振奋，他给林恩梳理羽毛更加认真仔细了。
梳理羽毛本来就是一件耗费时间的事情，十几分钟过去，舒服完的林恩抖了抖羽毛，整只鸟都感觉舒展啦。他放弃了仔细思考自己秃顶的事实，选择投桃报李，“现在轮到我帮你了。”
修斯也放松了羽毛，低垂下头让林恩碰碰的他的毛毛。
虽然林恩刚开始有点不熟练，但他很快适应了。修斯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果然有鸟能够互相梳理羽毛就是不一样，他心里想，怪不得爸爸们都喜欢让对方帮忙梳理头上的毛毛。
林恩给修斯梳着羽毛，还在散发性的胡思乱想，不知道他头上的毛还长不长得出来。这点让林恩有点忧心，其实他自己也有所知觉，身体上的羽毛有点稀疏，不够别的健壮鹦鹉紧密，这大概不是什么好事，首先可能比较容易冻死，保暖能力没有别的鸟儿来得强。
“你还在担心？”修斯虽然很舒服，但他依旧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看三心二意的林恩，当然不是指责林恩梳理羽毛不够舒服。
“嗯？”林恩回神了，算了不再想这些烦人的小问题了。随即，林恩又散发的想起了别的事情，比如，刚刚过去没多久的，那场独自觅食的危险经历……虽然当时怕得要死。
但是，现在林恩又有点回味了。他还想要飞上一飞，真的，非常，该怎么形容？
“非常的让你兴奋愉悦？”修斯说出了他心里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林恩惊了一下，梳理毛毛的鸟喙都停下了，这就很奇怪了，他没有跟小一说话。
修斯的小黑眼睛还那么直视着他，林恩看见那双黑眼睛里，似乎闪过什么光芒，幽深带着点蓝芒又消失了。
“你，你的眼睛。”林恩张了张嘴。
修斯反而甩了甩羽毛，也盯着林恩好奇道：“你跟别的鸟有点不一样。”
就像之前，林恩偶尔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词汇，是他从未在别的鸟口中听到过的。
“还挺奇怪的。”
“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鸟。”林恩忍不住磨了磨鸟喙也道，突然意识到不对，修斯根本没有和他说话。
这声音是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的，甚至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意识，完整的表达着修斯这句话的意思。
他本该为此大惊，但林恩还抓不着重点，思维跳跃得欢快：“你说我奇怪，是什么意思呀？”他又对修斯前一句话感到好奇，忍不住先问了起来。
修斯也不知道该怎么用鸟语表达。
他干脆思维上直接对他说：“你的想法活跃，比别的鸟都复杂，凌乱，有很多奇怪的东西。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别的鸟崽都只会想着吃和睡，只有你是不一样的……这么说吧，你的注意力，非常不集中。”
“……听上去是个坏事。”林恩伸着爪子挠了挠下巴，歪头想。
“你有点不同。”修斯见林恩没排斥自己，眼睛发亮，他盯着林恩观察说，“你的意识体不像是新生的，颜色更深，看上去和我有点相像。我刚开始以为你是我的族人……别的新生鸟儿，意识云大多数是白色的。”
“什么意思呀？”林恩苦思冥想，纠正了话题，“那你是什么？你，你怎么能读懂我在想什么？”
林恩纠结了起来，但还是没什么害怕的情绪。
修斯眼睛里的微光渐弱，彻底恢复成了寻常的幽深漆黑。他耸了耸羽毛，依旧思维告诉林恩：“我本来不是一只鸟。”
“哦。”林恩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应该害怕，他还想继续听下去。
“……我们这个种族，天生就只有意识体，没有实在的□□。”修斯心情挺好，耐心介绍道，“我们会选择附着别的生物的□□，当然不是指抢夺别人的躯体，而是在出生前，或者在生命即将消亡的时候，选择取而代之。”
“所以这是什么？”林恩懵懂，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词汇，“外星人？”
修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按照你的意思……应该很接近。”
林恩又想了想，等等，为什么他会想到外星人这个词汇……呃，不知道。他歪了歪头，索性不再去想了。
修斯盯着他：“你果然有点不一样。”
“是嘛？所以，你可以在脑子里和我交流呀。”林恩的想法又拐了个弯，他对于有这么一个特别的兄弟，没什么想法，还感到挺高兴的。
“可以。”修斯的声音依旧出现在林恩的脑海里，“把你想说的话，在心里想一遍，我能回答你。”
林恩立刻开始用这种新奇的方式，开始和修斯继续谈话。
“意识体是什么？”
“没有具体形态的东西。”修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你不是真正的鸟。”林恩疑惑了，“你变成鸟之前是什么？”
修斯犹豫了一秒，有点不好意思诚实说：“我的前一个躯壳……是一只戴壳的虫子。”
“虫子？”林恩感觉不可思议，忍不住伸了伸爪子，想起来自己没东西可以抓，又缩了回去。他歪头想，那是啥？鹦鹉的食物？
修斯忍不住强调道：“我并没有特意选择躯体，所以附到哪儿就是哪儿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当然虫子的生命是比较短的，在变成鹦鹉前，我的意识确实比较懵懂。”
“我的年龄。”修斯忍不住继续解释，“按照我的族群的说法，我才新诞生不久。”
“你的族人呢？”林恩没纠缠修斯曾经变虫子的事实，反而疑问，“爸爸妈妈呢？他们不把你养大吗？”
“……我们没有长大这个说法。”修斯的情绪平稳了，“出生就是出生，从出生那一刻开始自由飘荡，无论我们成为什么。这是我们的生存方式，而且我们的生命非常、非常漫长。所以诞生开始，花费几百年苏醒意识也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我们的族人非常稀少。”
“我的传承记忆告诉我。”修斯的传承记忆并没有多少，只涵盖了自我种族的基本认知，“我的族人都是独居的，不像鹦鹉这样热闹。”
“这样。”林恩想了想，觉得也是。
鹦鹉们长大了，除非找到伴侣，他们也得可怜兮兮的独居。他挥挥翅膀说，“没关系，现在你有我啦！”
修斯听到这句话，被认可的他也有点高兴说：“……嗯，是这样没错。”
林恩得到回答也喜滋滋，靠近修斯挤挤，两只鸟暖绒绒的挨在一起，他继续给修斯梳理头上的毛毛。
“我以后也可以这样，和你交流吗？”
“当然可以。”修斯心情很好，侧脸眯着眼。让林恩小心梳毛，他觉得当鹦鹉也很不错，至少比虫子好……
***
天气变了，起飞的时间也紧随而至。
清晨醒来的鸟群，有点不同寻常的嘈杂。
林恩和修斯紧跟在爸爸们的身后，凯克爸爸扭头数了数他们：“大家都到齐了？”
他严肃道，“听好了，今天起飞后，一定要跟紧了，绝对，绝对不能掉队！”
林恩有点紧张了：“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布鲁爸爸回答了他的问题，“繁育期结束，天气快要变了，这里会很冷，也没有食物可以吃了。”
远处的族长鸣叫了一声，远远地领队起飞了，后面跟随飞起一大群鹦鹉。雪白挥舞的翅膀，像雪片一样遮天蔽日，凌乱了林恩的视线。
“好了，我们跟上！”凯克爸爸简单严肃道，也紧跟着张开翅膀，飞向了高空。
林恩同时感觉到身边的修斯一跃离开枝头，他也紧跟着飞了出去……因为分不清周围的鸟是谁跟谁，林恩紧盯着唯一认得出的，黑乎乎的修斯，他在白鸟群里实在非常好认。
等到升到半空中，密集得几乎要翅膀拍翅膀的鸟儿，终于分散开了。林恩也松了口气，他终于有心情注意周围的伙伴了。
他左右看看，修斯就在他的旁边，他的心情顿时稳了稳，然后发现修斯似乎是跟着爸爸们飞的，前面两只估计是他们的爸。因为鹦鹉都长得太像啦，林恩也不是很能确定这群鸟到底谁跟谁是谁。
估计修斯认得出来？林恩想着，怀疑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他认不出来，有点不像只称职的鸟。
但想想，修斯那么特殊，林恩又安慰了。
他们的第一次长途飞行开始了，林恩振奋精神，甚至有点兴奋，翅膀挥舞，风在耳边呼呼吹过，鸟儿的天性，让他有点喜悦，暂时忘记了曾经的不愉快。
地面的森林在不断后退，只有天空飘荡的云朵依旧如此，空旷的高空，让他们能很好的观察周围的一切。林恩感觉状态良好，初时对飞行的担忧，被抛在了脑后，直到他们不知道飞了多久……重复的山峦起伏，以及蔚蓝天空，持久的飞行旅途让林恩变得平静下来。
他们要判断风向，维持在一定的高度，还要注意不能撞到别的任何东西。风也是一种不断变动的东西，微妙的气流是一种学问。
差不多飞了将近半天左右，有不少刚进入亚成年期的年轻鹦鹉，开始落到队伍的后头。
林恩也感觉到了疲惫，修斯依旧飞在他的前面，而且他发现他们的距离逐渐在拉远。他赶紧扑腾翅膀，追上去一点，很快又落后回去，林恩努力想打起精神……
这还算好的，经历中午的短暂休息，到了下午，林恩发现自己的体力流失加快，他在队伍里的位置，越落越后……
下午，一个小时后，修斯察觉到他掉队了。
他压低身体，放慢了速度，飞到林恩的身旁，担忧问他：“你还好？”
“……还好。”林恩心里默默回答，他们在高空飞行，并没有张嘴真正的说话，而是利用修斯的能力在精神交流。
“加油，很快就到了。”修斯努力安慰他。
林恩喘了口气，问题就在他们根本不知道还要持续飞多久，这种状态让人绝望。而且他感觉更累了，也许真的是他体力不支，身体素质不是足够的……林恩在队伍的位置，终于落在了最尾末。
修斯依旧飞在他的身旁，林恩有点焦急，驱赶他说：“你快点走，不用等我，飞到前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