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栽跟头 > 第43章 43光量坍缩
  白冬抿了唇没有再说话。
  在这三年里他一直恨着韩夏,但同样他也不能否认他依旧爱这个男人。
  白冬甚至觉得他爱上韩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韩夏是长在皇城根下,从小被众人捧着的公子哥,性格张狂,放肆,野心勃勃。对于他来说,韩夏有所有他没有的,那人就像一把淬着剧毒的刀,只要被刺伤一点,整颗心都会不受控制。
  即使他们不再相遇,白冬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可他弄明白了他们之间是误会,他们双方所受的折磨却都是真实存在的,他已经固步自封太久,已经没办法立刻敞开心扉冰释前嫌。
  心里就像是被埋下了一颗炸弹,不管现实多令人向往,他都会害怕,害怕在哪一天再一次被人打破美梦,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
  也许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么矜奢,哪怕出现了一丝裂痕,也再也补不回去了。
  白冬呼出一口气,眼神黯了下去。
  “韩夏,我现在没有应对感情的能力,就算你喜欢我,我也没办法回应你,”他心口发闷,顿了顿补充道:“所以,我想我们……”
  “没关系。”韩夏打断了他的话,就像急于终止什么噩耗,只要没有说出口,他就可以装聋作哑。
  韩夏苦笑一下:“我等你,我等你做好准备,如果你做不好准备我可以一直等,等到你愿意为止。”
  白冬的睫毛颤了颤,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热。
  “韩夏!”病房的门板被人迅速推开,一声爽朗的男声穿插进两人沉默的气氛。
  林海铭皱着眉头跨着大步走到了病床前,眼神在白冬和韩夏脸上来回扫,张着嘴明显是把什么话噎了回去。
  白冬立即收了情绪勾了勾嘴角:“林哥。”
  林海铭摸了摸后颈点了点头:“我在北京找了你好久,你原来在杭州,怪不得。”
  “你怎么来了?”韩夏岔开了那个话题,抬头看着林海铭。
  “你都躺到这儿了,我不得关心你一下?”林海铭识趣地顺着韩夏的话题调侃一句,随后看着白冬,目光有些闪烁:“三年没见了,白律师的名号可是响亮起来了,据说是常胜将军啊?”
  白冬略微点头:“运气好罢了。”
  林海铭轻笑一声:“你俩这回别再折腾了,好好在一起,啊。”
  “没有在一起。”韩夏看了林海铭一眼,唇边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白冬一时语塞,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回事务所了。”
  韩夏应了一声:“下次多穿点,外面凉了。”
  白冬没有再说话,拿上了公文包转身出了病房。
  望着白冬的背影,林海铭叹了口气:“没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他可能心理状态不好,一时接受不了。”韩夏捏着手里盛着温水的玻璃杯,拇指摩挲着杯壁。
  “值得吗?你什么阴招使不了,非用苦肉计,搭进去自己半条命,失血性休克也是能闹着玩的?”林海铭掀开纱布看了看韩夏的伤口。
  “我不这么干,你觉得他今天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吗?”韩夏眉宇轻锁,偏过头望着病房窗台上一盆绿意盎然的茉莉,微微出神:“那女的家人拿到钱了吗?”
  “嗯,昨天刚出事儿就去拿了,开心得很。”林海铭讽刺地一笑。
  韩夏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像是意料之中。
  “韩珂那边呢?”
  “派人盯着,暂时没有动作。韩风鸣暂时把珂宁稳住了,唯一的风险就是左家。”
  当初韩夏将东下分出去的时候,左大给东下提供了一些好处,算是走了后门。
  韩夏并不愿意,但当时太缺乏资金,整个公司的人连发薪水都是问题,他又背着银行的贷款,无奈之下只能铤而走险。
  现在东下即将兼并东徊,对于左家来说是个将筹码上桌的最好时机。
  就算左大嘴上说着什么利益至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但心里应该还是想给左三儿出口气,况且这口气憋了太久,韩夏心里并不踏实。
  如果左家真的动手,那必然是一场血战。
  左家有东下的把柄,韩夏也握着左家的命脉,一旦撕破了脸,左家和东下必然是两虎相斗的局面。
  “你觉得他们会动吗?”林海铭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低头看了看无名指根新戴上的戒指。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但我只会摆出筹码后坐地起价。”韩夏起身走到床边,抬手摸了摸茉莉的绿叶。
  “但是左家的人都是疯子。”林海铭幽幽道:“左大知道左三儿吸毒,宁愿冒着被扯下乌纱帽的风险,也要把弟弟护在家里,那群跟毒品有沾染的人能多丧心病狂,你不是不知道。”
  韩夏的嘴角一勾,眉眼间露出几分锐利:“他们越疯,我的胜算就越大。”
  林海铭挑了挑眉:“也是,整个商圈,谁疯得过你。”
  Jeween已经回了法国,房子里只剩下了白冬,白冬照常接着案子,整理资料到凌晨。
  烟灰缸里落满了燃尽的烟丝,白冬将手指间的烟头摁灭,端着烟灰缸去了卫生间清洗。
  烟灰被倒干净,冰凉的水汇入仍旧污渍的缸底,又没过手指,将骨节冻得通红,针扎一样刺着疼。
  白冬把烟灰缸洗干净晾在一旁控水,关掉水龙头的时候他听见了手机的消息提醒声。
  于是用毛巾擦干了手走卫生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韩夏来的消息。
  他眉心一动,目光顿了顿才点了进去。
  ――我还有十分钟到你家。
  韩夏隔着屏幕都觉得蛮不讲理的语气让白冬的眉毛彻底拧了起来,他手指在屏幕上敲打了几下输入了几个字,又全部删掉,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索性发了两个字。
  ――睡了。
  消息刚发过去没多久,手机就在白冬的掌心里振动了起来,韩夏打了电话过来。
  白冬看着屏幕无语片刻,最后还是接了。
  “你睡了吗?”韩夏的声音又低又沉。
  白冬“嗯”了一声:“我现在没有跟你在一起,不要随便来我家。”
  他刚说完,就听电话另一头说:“你家的灯都亮着,你什么时候睡的。”
  “现在。”白冬走到一旁摁灭了灯光。
  冷风吹在脸上有些凉,韩夏抬头望着白冬那间房屋的灯光暗下来,浅浅地笑了笑:“好,那我就跟你说说话。”
  白冬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了窗边,透过玻璃往下看。
  他看见韩夏裹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站在路灯下,被暖调的灯光拉长影子,身形修长而高大,倚在一旁的栏杆上,却又被昏暗衬得越发孤单。
  高挺的鼻梁和眉骨让那人的小半张脸都拢进阴影,看不清表情,但面庞轮廓却越发清晰深刻,白冬望着玻璃,与韩夏对上视线。
  “说什么。”白冬问。
  “想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韩夏似乎笑了笑,声音轻快了两分。
  白冬没有作声,看着路灯下的身影,听韩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小时候挺幸福的,家里有钱,什么都不缺。”韩夏说一说停一停,白冬也没有催促,只是拉上了窗帘走进卧室,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我妈是对我最好的人,韩珂不怎么管我。韩珂年轻的时候很不是个东西,喝酒,喝醉了回家就会撒酒疯,有的时候打我妈。”韩夏的语调很轻松,就像说着什么事不关己的笑话,但又同样苍白无力,更像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无奈。
  “我妈生下韩风鸣之后就有点产后抑郁,加上那几年韩珂在外面玩得厉害,常常半夜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弄得我妈连觉也睡不好。”
  也许是因为很晚了,白冬听着韩夏的声音,觉得有些困,他揉了揉眼睛拨开了脸上的被子躺平,把手机贴在耳边。
  “再后来我妈得了病,明明有治好的概率,但她说什么都不愿意治了,她让我和风鸣住校,我一开始不知道她的用意,但还是和风鸣办了住校手续。然后在一次韩珂撒酒疯的时候,我妈就自杀了。”韩夏的声音变得沙哑,白冬觉得心脏跟着一抽。
  他不会忘记韩夏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因为那是张太有特点的脸,谁都能够做到过目不忘。
  很难令人想到,那样一个精明又美丽的女人最后竟是这种结局,白冬觉得可惜。
  “那时候你多大。”白冬闭上了眼睛问了一句。
  “十六。”韩夏回答道。
  白冬知道韩夏跟他讲这些也许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又或者只是在搏他的同情。
  但他还是会有所触动。
  韩夏没有再说话,听筒里只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良久,白冬才开了口:“你早点休息,我睡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韩夏的声音再度响起,已经没有了太重的情绪。
  “别多想。”白冬说完之后抬起手将电话挂断。
  他最近的睡眠都还好,没有一晚上都睡不踏实的情况了,他想着也许过段时间应该去医院复查一下,心理评估的分数应该能乐观一些。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白冬给医生发了条消息,说去复查,医生也表示刚好有时间。
  白冬把手机装回衣兜,穿了身休闲装裹了件厚重的呢子大衣,他吃药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昨晚好像忘记吃了。
  医院的“生意”照常很好,人满为患,白冬拢了拢衣服,走进了精神心理科的诊室。
  医生是个很温和的女人,露出的微笑很容易给人安慰。
  “最近怎么样?”
  白冬勾了勾嘴角,把大衣脱掉放在了一旁:“一般,不过一个让我芥蒂很深的误会解开了。”
  “是吗?你介意分享给我吗?”医生的身体前倾,显得很感兴趣。
  白冬垂了眸子:“介意,暂时不愿意分享。”
  医生叹了口气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尝试着倾诉,但你似乎是一个有个性的人。”
  “我想做一次评估,最近的睡眠好了很多。”白冬没有去理会医生的建议,双手放在了桌面上。
  评估还是类似的问题,不过换了个问法,填了差不多几套表,白冬才把一整次评估完成。
  等待医生宣布结果的时候,就像学生时代考完试等成绩,白冬抬手搓了搓脸,去饮水机旁接了杯水喝。
  “可以停药了。”医生看着电脑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冲白冬笑了笑:“状态很不错。”
  白冬愣了愣:“过了?”
  医生应了一声:“药停了之后保持身心愉悦,注意休息,我给你开单子。”
  “以后我还要来复查吗?”白冬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起来。
  “隔半个月再来一次,没症状就算康复了。”医生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发出嗒嗒的响声。
  白冬有些愣神,旋即又去饮水机接了些温水灌进喉管。
  从医院出来,白冬把病历塞进了车载收纳箱里,摇下了车窗,头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吹了吹风。
  路过事务所前的早餐店时,白冬买了一盒豆腐脑和茶饼,拎着装早餐的塑料袋回到了事务所。
  “白律师早啊。”
  “白律师早。”
  白冬轻轻地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早。”
  张岳正巧要去茶水间,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白冬脸上并未消散的笑意,目光顿了顿,也轻笑起来:“心情不错?”
  白冬不置可否:“下午有座谈会,你去吗?”
  “不去了,咱们所有你一个新秀镇场面就够了。”张岳拍了拍白冬的肩膀:“我还有个案子,过两天开庭了。”
  “行吧,严律师也去。”白冬点了点头。
  话音还没落,一个律师就凑了过来,耳朵红着抓了抓脑袋:“严律师也去座谈会啊?白律你看我能去不?”
  白冬敛了笑意瞥了他一眼:“座谈会不要居心不良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旁边听见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把那个律师整得脸都红了。
  一到办公室白冬就笑不出来了。
  韩夏正悠然自得地靠在窗边抽烟,戴了副浅度数的金边眼镜,胳膊上架着平板电脑看文件。
  阴魂不散。
  白冬皱了皱眉吸了口气,走进去把手里拎着的早点放在了办公桌上,侧过头看着韩夏。
  韩夏意识到他来了,便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以前韩夏很讨厌烟味儿,现在倒是开始抽烟了。
  “早。”韩夏笑了笑把平板电脑关掉,摘了眼镜。
  “你伤好了?”白冬坐在办公椅里,目不斜视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韩夏侧了侧身子,抬手挑开了装早餐的塑料袋,看着豆腐脑和茶饼抬眼看着白冬:“豆腐脑为什么是甜的?”
  白冬沉默片刻,并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韩总,您来这儿干什么。”
  韩夏收敛了神色,把平板电脑摆在了白冬面前,上面显示着几份文件。
  “上次诉讼催要货款的那一批人,已经还款了,下一期楼盘的预售也和他们解约了,所以诉讼可以终止了。”韩夏谈论工作时明显不再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白冬觉得韩夏这样顺眼很多。
  白冬略微一偏头:“好事。”
  韩夏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变成另一章文件:“东下要并购东徊,当初注册东徊的时候东下并不是独立的公司,现在分裂出来所以并购期间会有一些纠纷,我需要你做好准备处理这件事情。”
  白冬目光沉沉扫了一眼屏幕:“你把这些有关于东下和东徊以及珂宁纠纷的文件发给我,暂时不要让公司法务插手。”
  韩夏点了点头:“你有可能要跟我回趟北京,东下很多事情都还要你去解决。”
  白冬抬起头看着韩夏:“东徊的事情我会管,东下你应该有法务。”
  韩夏抬手搭在了白冬的肩头:“东下的法务我信不过,法律顾问一直是苟诚,我跟他说过,在找到你之后,他就不用忙了。”
  白冬看着韩夏一字一顿地道:“我不干。”
  “报酬很高。”
  白冬没说话,把早餐带拎了过来,用吸管戳开了豆腐脑的盒子。
  韩夏顿了顿又说:“你必须管,因为它叫东下。”
  白冬的冬,韩夏的夏,冬夏,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