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栽跟头 > 第41章 41光量坍缩
  白冬从办公室出来去找了许劲之,两个人开车去法院提交了诉讼状,从法院出来之后白冬就回了事务所。
  事务所比往日热闹一些,几个年轻的律师都有说有笑的,看见白冬回来,笑容就更大了,几个人都拥上来跟他问好。
  “白律师。”一个律师笑着喊了他一声。
  白冬不太适应这样热络的氛围,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回过神来略微放松了面部表情,问了一句:“怎么了?”
  “托您的福,东徊公司给咱们律所送了不少东西,什么咖啡机啊,新打印机什么的,哦还有那个都快坏了的空调,也换了新的。”那个律师姓严,很漂亮的一个女律师,声音很甜,听起来特别高兴。
  “东徊公司?”白冬站住了脚步皱起了眉。
  “对,他们免费赞助的。”严律师笑起来,面容好看得像是一朵鲜花,一旁的几个男律师都看了过来。
  “知道了。”白冬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迈开步子去了张岳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走进去。
  张岳放下了手头的文件抬头看他:“小冬?”
  “岳哥,东徊公司什么时候送来那些东西的。”白冬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他搞不清楚韩夏想干什么。
  “你去东徊大厦后没有多久就送过来了,同事们都挺开心的。”张岳笑了笑,看着白冬皱眉的样子补充道:“他们说了是免费赞助,也写了凭据,不会有事的。”
  白冬并不喜欢这种无缘无故的好处,会让他觉得心里有愧疚。他最忌讳亏欠别人,一旦有了愧疚,就会千百倍地还回去,宁可叫别人欠他的,也不愿意欠了别人的好处。
  白冬没再说话,摸出电话就给许劲之打了过去。
  “许总,劳烦你告诉韩总,我事务所的设施出了故障我会找人修,缺了什么我也会让人买,就不麻烦他了。”
  张岳看着白冬的眼神愣了愣。白冬的脸上鲜少有什么表情,什么时候看过去都是淡然的,眼神更不会有多沉重,而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眼神明显很复杂,像是厌恶,但隐晦间又有些什么别的。
  白冬说的这番话明显不是客套,就是在直白的拒绝,而且态度并不好。
  许劲之在那边赔着笑脸,白冬也没了脾气,毕竟是韩夏做出来的事,他为难许劲之也没有什么用。
  挂断电话之后白冬就发觉了张岳的目光,他没吭声,正打算回家,听张岳问了一句:“你和韩总是不是有过节。”
  三年前白冬和韩夏的事儿被传得沸沸扬扬,加上有人故意炒作,整个京城的律师界都有所耳闻,张岳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但估计先前是不相信的,现在听见白冬的一番话又有些疑惑。
  白冬脸上的表情淡了淡:“以前有点不愉快。”
  “是因为三年前……”张岳看着白冬,试探着问了一句,以为白冬不会回答,却没想到白冬点了点头。
  “过去了。”白冬低头看了一眼表:“岳哥,我还有个案子要看,先走了。”
  “小冬,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东徊集团的法律顾问,你现在接别的案子会不会不合适。”张岳叫住了白冬。
  “没事。”白冬没有在乎张岳的话,转身出去了。
  .
  由白冬作为辩护律师的一个医疗事故案件没过过多久就开庭了。
  一个急诊医生在救治病人的过程中由于出去打电话耽误了两分钟时间,结果病人就出事去世了,病人的家属上了诉,委托白冬做诉讼代理人。
  被告的辩护律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姓张,看着白冬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被告人罗某在通电话后立即回到现场抢救被害人,属于悔过行为,应予以减刑。”
  白冬举起了手,站了起来:“反对,被害人伤势并非绝对致命伤,罗某在抢救中途因为个人原因通电话,直接导致被害人延误抢救,最终抢救无效,故不认为其存在悔过行为。这里是诊断证明和医院的档案。”白冬将文件交给了法官助手。
  法官看了一遍文件,微微点头:“反对有效,请被告辩护人发言。”
  张律师明显一愣,没想到白冬也想到了这层,他在想这个辩词的时候是笃定白冬不会想到这么细致的,如今却被白冬一纸证明打了个粉碎,他皱了皱眉头,心下有些没底:
  “被告人罗某在被公安机关传唤后迅速到场说明情况,属于认罪态度良好,应予以减刑。”
  白冬举起了手。
  白冬依然保持着得体的表情,将对面律师眼里的不屑自动忽略,他眉心舒展,镇定自若,他知道自己做陈述的时候,会显得很有说服力。
  “反对,审判长,被告人罗某在案发后并未第一时间认罪,而是和另一位医务人员陈某编造谎言扰乱公安机关侦查,故不认为罗某认罪态度良好。”
  “这是原告诉讼代理人的主管猜测,并不是呈堂证供。”张律师心下的不安又放松了下来,白冬终究是年轻气盛,这种判断太主观,不能当庭说出来。
  “反对无效,下面双方律师可以询问证人问题了。”
  别着急。
  白冬心里想。
  他轻轻挽起袖口,走到了证人席前,用一只手支撑着桌面,身体侧倾,嘴角一抹微不可查的淡笑,盯着宋琛的眼睛:“请宋警官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关于另一位医生陈某是否在传唤到场后,存在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来混淆警方侦查。”
  宋琛一点头,一对眼睛里没有半分波澜,犀利而理智:“是。”
  因为白万明的事情,白冬三年前见过宋琛一面,没想到今天又能在这儿碰见,而且白冬更没想到,宋琛这么年轻,竟然已经坐到了刑侦支队支队长的位置上。
  宋琛也很意外,他没想到跨省办个案子,还能碰见把韩夏弄疯了三年的旧情人,那人还是个这么有本事的律师。
  “那么回答我第二个问题,被告人罗某在供述时,中途是否出现过要求暂停审讯,与陈某见面。”
  宋琛道:“是。”
  白冬眼里的笑意更深了,“第三个问题,在他们见面后,罗某是否开始供述或者说配合供述,且陈某也开始配合警方工作,两人说辞保持高度一致。”
  宋琛微微一挑眉,没想到韩夏身边儿的这个小帅哥还有这么一手:“是。”
  白冬直起身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在警方高压审讯下,罗某的回答是否存在不一致?”
  “存在,并且说是紧张造成的,警方认为口供存疑。”
  白冬点了点头,回到了原告人身边:“审判长,我的问题问完了。”
  “被告诉讼代理人可以询问证人问题了。”
  前三个问题,无不是在把法官往白冬猜测的方向引导,而第四个问题在有引导的基础上,就相当于彻底证实了白冬的猜测是正确的。
  张律师闭了闭眼睛,他知道这个案子到现在赢得可能性已经很小了,所以他已经把重心放在了争取为委托人减刑上。
  “请问,罗某作为一名急诊医生,在一早晨的高压工作下没有任何休息的疲劳下,向自己的妻子……”
  白冬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反对,被告诉讼代理人在用主观情绪干扰证人。”
  “反对有效,请被告诉讼代理人注意言词。”
  陈律师一拍桌子,转过身来指着白冬:“你……”
  白冬轻轻嗤笑一声,“反对,被告诉讼代理人进行人身攻击,且与本案无关。”
  宋琛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法官敲了声法锤,闷闷的响声环绕在整个法庭里。
  “反对有效,请被告诉讼代理人注意法庭秩序!
  “谢谢,谢谢白律师,谢谢……”那个病人家属握着白冬的手一个劲儿的道谢,眼眶说着说着就红了:“我孩子才二十多岁……还没结婚呢就……”
  白冬眉眼温和下来,轻轻拍着这位母亲的背:“被告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您节哀。”
  送走了病人的家属,白冬轻轻叹了口气。
  “白冬,虽然你能力很强,但我还是觉得你给我们当律师的丢脸,你就是个……”对面的律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眼神里全是厌恶。
  即使白冬和韩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但这种能否定一个人所有的信息好像从来不会消失在人们记忆里。即便现在是在杭州,白冬偶尔也会被人把这件事情拎出来数落,他在三年里早就习以为常。
  因为有些事情,出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白冬淡定地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个什么?傍大款的?张律的意思是您连我这个傍大款的人都不如?”
  张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您可不要妄自菲薄,您是前辈,明明知道这场官司赢不了但还是接了,还夸我能力强,我很敬佩您,但也请您不要侮辱我。”白冬摆了摆手,拿上了公文包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法院。
  张律师一时哑口无言。
  白冬回到事物所的时候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不同寻常的躁动,这几日事务所里同事们的活跃似乎过了头。
  他心中存疑,但没有立即询问,因为就在他穿过廊道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在他的办公室里,他立即皱起了眉。
  白冬走进办公室,如若无人地从韩夏身边走过去,将公文包放在了办公椅里。
  “你来做什么?”
  韩夏的唇角勾了勾,眼神柔软:“能和我一起吃个饭吗?”
  白冬深吸了一口气,靠在窗边,依旧垂着眸不去看韩夏:“韩总,这不在我的工作范畴内。”
  有几个年轻的女实习生探头探脑地从玻璃墙外看过来,目光都投在了韩夏身上。
  平时出门都要保镖跟着的东下集团董事长,就这么赫然站在白冬的办公室里,自然值得稀奇,更何况这韩董事长什么都好,年轻帅气又多金。
  韩夏没有理会那些目光,眼神里划过一丝失落:“许劲之把催款诉讼的事情告诉我了,我……”
  白冬打断了韩夏:“我不知道有哪个公司连这种小事都要告诉董事长。”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排斥我。”韩夏攥紧了拳,白冬的排斥让他很难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白冬像以前一样,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
  “出去。”白冬从一旁抽屉里摸出来烟盒,挑了一根烟出来点上。
  韩夏苦笑一下:“你在赶我走。”
  白冬笑了笑,吸了口烟,将烟雾吐出来:“显而易见。”
  韩夏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转过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白冬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韩夏的背影上,那人现在就像丧家之犬,狼狈又无助,与从头到脚的精英气质格格不入。
  他顿了顿,移开了目光,叼着烟将袖口挽在了手肘处。
  “眼花了吧。”一个女实习生隔着玻璃墙愣愣地看着白冬,“白律师刚刚笑了?”
  “感觉像笑又不像,眼神不太对……”另一个已经回到座位上的女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那张脸上表情都已经很少见了好吧。”
  “那倒也是,他可能不知道怎么笑。”
  秋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南方不同于北方,温度并没有太低,但阴冷和潮湿直往骨头缝里钻,穿多少好像都挡不住冷意。
  白冬怕冷,傍晚从律所出来之前特地围了条围巾,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把小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
  路上车不算少,开车的时候白冬从后视镜注意到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大众,从事物所一直到小区门口,那辆大众都一直跟着,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想多了,但直到他停下车,看到后面的大众也在不远处停下,白冬才察觉有些不对。
  但当白冬向后望去的时候,那辆大众已经熄了火,并且车厢里看不见人。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白冬略微松了口气,转过身走进了小区。
  因为房价太贵,白冬住的这处小区安保系统并没有多完善,在楼道的地方并没有监控,甚至灯光昏暗,出了楼梯什么都看不见。
  白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他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人,仔细听就能听出来一些略微的声响,他拎着公文包的手紧了紧,迈进了昏暗的楼道。
  在那时,只刚进了楼道,身后便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白冬的心弦霎时间拧紧了,他偏过头,一抹寒光立即映照在他瞳孔里,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在百分之一秒内抬起双臂挡在了身前。
  他感觉到疾风扑在身前,听见刀锋豁开血肉的声音。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白冬猛地睁开眼睛,昏暗的楼道里根本看不清多少东西,他只能望见身前高大熟悉的身影,还有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双目赤红,瘦削的手里攥着一把匕首。
  韩夏抬手拧住了持刀者的胳膊,手腕一翻,匕首便掉落在了地上,在楼道里砸出一阵清脆的回响。韩夏接着侧过身摁住了女人的肩膀,抵在墙上。
  警校的打磨多多少少在韩夏身上留下了印记,标准的擒拿动作让人心头一颤。
  韩夏回过头看了一眼白冬,皱着眉眼神变得严肃,但却什么也没说。
  白冬望着韩夏小臂上的伤口僵了僵,那伤口极深,血液汩汩涌出,顷刻间便浸透了韩夏的衣袖,又滴落在地面上,一滴又一滴,很快汇成了一滩。
  白冬觉得心脏猛地攥紧,他连忙扯掉围巾摁在了韩夏的伤口上,呼吸变得不稳。
  “嘶……”韩夏的眉皱得更深,额角的冷汗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细光,唇色逐渐变白。
  白冬将围巾系好,立刻报了警,叫了救护车。
  警方赶到之后,把那个女人带到了拘留所,白冬被要求做笔录,韩夏则是去了医院处理伤口。
  原来那个女人是白冬打的那个医疗事故官司里被告的妻子。那个女人认为是白冬把自己的丈夫送进了监狱,中午就在事务所蹲点,一直到下午白冬出来尾随到了小区。
  那个女的认为,罗某当医生这么多年,救的人不下千百,而因为死了一个人,就被送进监狱,很不公平。
  白冬听后没什么表示,做了笔录就赶去了医院。
  韩夏坐在急诊台上,脱去了被血污浸湿的衣服,面色因为失血而惨白,青筋暴起,额头和鼻梁上满是汗珠,手臂上洁白匀称的肌肉裸露着,而小臂处是触目惊心的刀口,又深又长,经过清洗,甚至能看见淡黄色脂肪层下血红的肌肉组织。
  医生正拿着手术针一针一针地缝合伤口,韩夏的下颚线紧绷而僵硬,另一只手攥紧了拳,用力得骨节泛白,一看就没有用麻醉。
  白冬走了过去,看见一旁自己被血液浸湿的围巾在洁白的急救台上留下了一串串血痕,他深吸了一口气,心跳乱得要命。
  他坐在一旁手肘抵在膝盖上,把脸埋进手掌里搓了搓,抬头看着正在缝针的韩夏,皱了皱眉又偏过头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并没有多久,只是白冬觉得很煎熬,而韩夏一定是最煎熬的那个。
  缝针的全程,韩夏都一声不吭,汗珠顺着后背上肌肉的纹理划落,紧攥着的拳在微微发抖,发丝也颤着,仿佛在诉说痛苦。
  “好了。”医生收掉了手术针和纱布,抬眼看了一眼韩夏笑道:“真爷们儿。”
  韩夏紧绷的下颚线终于放松了一些,攥紧的拳松开了,惨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从急救台上下去,偏头看着白冬:“笔录做完了?”
  “嗯,没问什么。”白冬没有去看韩夏缠着纱布的小臂,只抬眼对上了韩夏的眼睛,最终叹了口气:“谢谢。”
  韩夏不置可否,自顾自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跟踪你,我只是……想去找你,恰巧碰到。”
  白冬的心跳依然慌张,整个急救室里处处可见的血迹让他心惊。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即便他不想看见韩夏,不想再和韩夏有牵扯,但是他也不想让韩夏受伤。
  白冬没有再说话,脱掉了外套罩在了韩夏光裸的半个肩膀上。
  就在他退开半步的时候,手腕一下子被韩夏捉住了,韩夏的眼睛直直地望进了他的眼瞳,目光锐利并闪烁着:“你担心我。”
  白冬的呼吸一滞,喉结滑动,咬着牙挣开了韩夏:“不要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