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栽跟头 > 第38章 38光量坍缩
  韩夏从车上下来,抽完那根烟,将烟头抛进了垃圾桶里上了楼。
  他看着一餐桌没有被动过的食物沉默了很久,随后将那些东西全部倒了个干净。
  韩夏觉得心在疼,不知道是因为心疼那些被自己浪费的食物还是疼什么别的,他搓了搓脸,略微牵了下嘴角,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手机的振动打破了他的思绪,他皱着眉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韩风鸣打来的电话。
  韩夏点了接听将手机靠近耳边:“风鸣?怎么了?”
  对面的声音明显有些嘈杂,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哥,公司出事儿了,大姑和二婶带着一伙人在大厅闹腾。”
  “闹什么?多久了?”韩夏揉了揉眉心。
  “说……你六亲不认,要求东下集团的部分股份转让,已经有人把珂宁地皮纠纷的事情说成是你策划的,你抓紧时间回北京。”
  “我在杭州的事儿还没办完,估计……”
  韩风鸣打断了韩夏的话:“已经闹一周了,记者天天在门口堵着,就算他们没证据,也足够引发舆论效应,对新项目的推动有影响,不管杭州的事儿怎么样都可以交给崔助理去忙,你先回来,回来咱们商量股权的事儿。”
  韩夏顿了顿偏头往窗外看过去:“……好我知道了。”
  “不好意思许总,您明天早晨有时间吗我想跟您谈论一下解约的事情。”白冬回到事务所,把公文包撂在了办公室的沙发里,从一旁的饮水机里接了杯凉水。
  “白律师,这次的投标文件是我们总裁亲自指的,在协议上面也清楚地标明了,如有解约或续约等手续内容,需要和管理者亲自交涉,我并没有这个权利。”
  “……那麻烦您帮我发一下韩总的联系方式。”白冬闭了闭眼睛,抓在办公桌边缘的手骨节发白。
  “好的白律师。”
  白冬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一旁。从抽屉里摸出药片就着凉水吞下。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是许总发来了韩夏的微信和电话号码。
  真好笑,走的时候特地把旧手机G了,现在却又得加回去,兜兜转转,想忘的还是忘不掉。
  白冬捏着手机看了很久,直到屏幕再一次暗下去又被他摁亮,才点了解锁,将韩夏的号码存了,却没去加那人的微信,却又担心韩夏不接陌生来电,最终妥协一般的把微信也加了。
  验证消息只写了自己的名字。
  韩夏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雪地,名字是“东下”。
  白冬顿了顿移开目光,将要删掉后台运行程序的时候微信来了一条消息。
  韩夏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
  白冬的睫毛颤了颤,心跳毫无防备的漏了一拍。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一行字:“接电话。”
  随后拨了电话过去。
  对面很快就接了。
  白冬不等韩夏说什么话,他道:“韩总,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您谈谈解约的事情。”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了韩夏的声音:“为什么。”
  即使是听见那人的声音,白冬都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身体,他的喉结滚动一圈,掐了把手心:“我认为您有更好的人选,我年纪轻,胜任不了。”
  “你是胜任不了还是不愿意见我。”韩夏的声音很冷,带着不易察觉的愤怒,一针见血。
  白冬觉得心里有埋藏了很久的东西又要慢慢复复苏,他徒劳地用手抵住心口:“韩总,你心里清楚又何必来问我。”
  “好,你要解约就过来跟我面谈,在你今天醒来的那套房子。”
  韩夏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白冬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捶了下桌子。
  已经是下午了,黄昏迟暮被远处的楼宇这当着,只留下一圈圈浅浅的光晕,又无力,又悲凉。
  白冬望着窗外半晌,最后垂了眸子坐回办公椅里。
  三年前韩夏怕他纠缠,骗他在不看条款的情况下签了分手协议,保全了那个董事长的位置。韩珂找人诬陷他,利用他和韩夏的关系,让他无法在北京律师界立足,他辞了工作走的干干净净,韩夏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为什么时隔三年又出现在他眼前来折磨他,他好不容易在事业上有些气色,现在又和韩家扯上了关系,他想不明白他到底还欠韩夏什么?
  白冬牵了牵嘴角苦笑一下,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被骗一次还不够被骗了两次,他以为老天爷耍他耍够了,隔了三年才发现他安稳日子又到头了。
  活着真特么累。
  “小冬?困了吗?”张岳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温和又沉稳,随后将手轻轻地放在了白冬的肩膀上。
  白冬摇了摇脑袋,抬起头搓了搓脸:“没有,怎么了?”
  张岳笑了笑:“下班之后想去兜风吗?”
  白冬偏过头看着张岳:“摩托?”
  “嗯,上次那辆川崎。”
  “去。”白冬点了点头拍了拍张岳搭在他肩上的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张岳抽回了手,拿起白冬放在桌面上的水杯,从饮水机里兑了些热水:“别老喝凉的。”
  一般情况下白冬和张岳去郊外兜风都是一辆车和一辆摩托,两个人换着开,但这一次张岳大部分都在开车。
  张岳看着白冬越提越高的车速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但白冬带着头盔加上高速对冲的气流声轰鸣,根本听不见任何以外的声音。张岳只得开着车跟上白冬。
  但很快,白冬的车速就再一次提高了。
  张岳皱起了眉,又踩了一脚油门。
  随着一个弯道,整个摩托车身向一侧偏去,白冬的膝盖几乎都要触碰到路面,张岳捏着方向盘的手心攥出了一层细汗,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白冬没有穿骑行服,这个速度简直是不要命。
  张岳猜了脚油门,跟上白冬已经有些吃力,他不得不摁了几下喇叭。
  所幸鸣笛的声音还能听见一点,白冬回过神般地降了速度,大概又往前开了二百米才缓缓停下。
  张岳跟上去停下车的时候,白冬摘掉了头盔。
  黑色的头盔被白冬苍白的手指摘下来,形成极大的反差,那人头发乱了,鬓角处被汗湿着贴在皮肤上,高挺的鼻梁上冒着细汗,在路灯下闪着微弱且细碎的光。
  “哥你骑吧。”白冬把头盔抛给张岳,十指将头发向后拢去。
  张岳拉住了白冬的手腕:“你不对劲。”
  三年前刚到这边的时候白冬就去考了摩托车驾照,到现在技术明显见长,但却从没上过这种速度。
  “嗯,有点心烦。”白冬淡淡答道,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跟我走走?”张岳勾了勾嘴角松开了拉着白冬的手。
  “好。”白冬没有拒绝,摩托车锁好放在原地,把汽车靠边停了下来。
  白冬跟着张岳走着,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只剩下路灯从近照到远,一直到地平线附近变成一点点微光,影子一次次缩短,又一次次拉长。
  “烦心什么?”张岳的双手插进口袋,望着远处,银边框的眼镜因为反光看不清眼眸。
  “一些私事。”白冬皱起了眉,他并没有与别人说自己心事的习惯。
  张岳轻笑了一声:“感情问题?”
  白冬没出声,垂了眸子看着灰茫茫的油柏路。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谈了很多次恋爱,我自认没什么做错的地方,对待伴侣礼貌,谦逊,懂得倾听和尊重。”张岳并没有继续问白冬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回忆着,像是在说什么轻松的故事。
  “但后来我的恋爱全部以失败告终,因为太平淡,就像是为了恋爱而恋爱,而我并不爱那些人。”张岳笑笑,摘掉了眼镜:“我觉得你这样很好,不像普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你不盲目,在感情上不能靠执念,越有执念就越盲目,所以顺其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了。”
  执念。
  白冬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一下:“我没执念,有执念的也不是我。”
  张岳的脚步停了,转过身看着白冬:“那你这三年是为了什么?你的状态一点都不好,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白冬一时语塞,移开了望着张岳的眼睛。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你说了算的,包括你自己。”张岳转过身继续走,不再追问上一个问题。
  “哥,回去吧。”白冬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话题。
  回城的一路张岳都没敢再让白冬骑摩托,把摩托车送回张岳家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但白冬开车回去以后还是又看了看东徊公司的金融资料。
  如果韩夏在解约的时候狮子大开口,他又没办法承担违约责任,那法律顾问的事情还是要做,他要做好完全准备,无关韩夏,认真只是他的工作态度。
  东徊公司的资金流通还是比较复杂,毕竟东徊和东下是两个公司,注册人虽是韩夏本人,但是两个公司要融合还是会有很多资金牵扯,包括股份分配等一系列工作,稍有不慎就会出大纰漏。
  白冬扶住了额头。
  一开始投标的时候他只查了东徊的法人姓许,但没有查清楚这个公司的初始注册人,他甚至就没想过会和总裁董事长这种职位的人打交道。
  如果查清楚了说什么他都不会投标。但现在说这话明显是晚了。
  正在白冬翻阅到一个法国开发区的项目时,手机震动了起来。
  白冬偏过头看了一眼屏幕,是Jeween。
  “喂。”白冬接了起来,在笔记本上敲打的手指停了下来。
  “你看楼下。”Jeween的声音很爽朗,听着人心情都好了几分。
  白冬踢上拖鞋从沙发上下去,走到了窗边往下望。
  这处房子在二楼,能将楼下看得很清楚,窗外就是路灯,暖调的灯光洒在地面上落下一个大大的光圈,Jeween赫然站在光圈里朝他招了招手。
  白冬略微勾了勾唇角挂了电话,回过身去拧开了房门,过了一会儿就看见Jeween一手提着行李箱,另一只手还提了一个食盒,在狭窄的楼道里显得有些臃肿。
  白冬伸手把Jeween手里的行李箱接了过来放进屋里:“怎么来这么快。”
  Jeween还穿着一身大衣,伸出手抱了抱白冬拍了拍人的后背,将潮气扑了白冬一身:“想你了嘛。”
  白冬笑了笑把门关上,“你不想女朋友,你想我做什么?”
  Jeween把手里的食盒放在了茶几上,脱掉了大衣搭到沙发背上:“我又不是重色轻友的人。”说完Jeween就把那个食盒解开,是一笼已经凉了的蟹黄灌汤包。
  “你爱吃的,去用微波炉热一热。”
  白冬看着那笼包子顿了顿移开了目光:“不了,太晚了吃这些不好。”
  Jeween可见的有些失落,耸了耸肩膀:“好吧。”
  “我这里太小了,你晚上住卧室,我去书房睡。”白冬看见那笼包子就觉得喉头有些不舒服,于是又把食盒系好,放到了冰箱里。
  “你最近还好吗?”Jeween抬起头看着白冬,望着那张没有气色的面颊有些担忧。
  “好啊,怎么不好。”白冬从热水壶里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茶几上,又将摆了一沙发的文件和笔记本电脑收了起来。
  “嘿嘿,也是,听说你在前段时间打赢了一个大官司,法学院还找你做讲座了。”Jeween笑了起来,接过水杯碰在手里暖了暖手。
  白冬没接话茬,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不过告诉你个好事儿,李文辉最近过得可不好,他当初和陈家千金结婚不是想借陈家的手翻身嘛,结果上周离婚了。”Jeween轻轻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猜怎么着,他做律师的时候手脚不干净,打赢的几场官司都是陈家上上下下使了钱……”
  手脚不干净,背后有金主的钱权势力。这说辞就跟当初说白冬的一模一样。
  白冬的眼眸抬了起来,吸了口烟吐了出来:“传言吗?”
  “不是传言,律协调查了却有其事,而且吊销了律师执照,这不,陈家立马就提了离婚。”Jeween拍了拍白冬的肩膀:“你当初的仇可算报了。”
  白冬的手指一颤,身体僵了僵:“什么叫我的仇?”
  Jeween的眼睛睁大了看着白冬:“你当初不是被李文辉找人陷害了么,还有你和……的事儿,都是李文辉散出去的……”
  白冬愣住了,烟灰掉到了裤腿上也毫无察觉:“不是韩珂吗?”
  “不是啊,李文辉被调查的时候什么都说了,包括找人诬陷你的那些事儿。”Jeween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不知道?有人专门拿这件事情去跟律协告的李文辉。”
  “……嘶。”白冬被落下来的烟灰烫了下手,皱起了眉。
  “韩珂巴不得他那宝贝儿子干干净净,怎么可能把你和那谁的事儿抖出去。”Jeween连忙把烟灰缸往白冬手边推了推。
  “谁告的?”白冬把还有一半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什么?”Jeween抬起头看着他。
  “李文辉找人诬陷我,谁告的。”
  “不清楚,这种事情肯定是保密的嘛。”Jeween笑了起来:“你是真不知道啊。”
  白冬没有再说话,目光沉了下来望着桌面。
  Jeween看着白冬的眼神变得有些小心,带着试探开了口:“还有一个不错的消息……东下集团那边出了乱子,原来韩家的几个大股东都在闹事,但韩夏一直都没有露面,估计是处理不……”
  白冬打断了Jeween的话:“韩夏在杭州,打算用东下并购东徊。”
  Jeween的表情怔住一瞬,随后站了起来:“他在杭州?!来找你了?!”
  白冬没作答,表情淡淡。
  Jeween双手叉在了腰上原地转了几圈:“我操,他还有这个脸……他怎么找到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东徊的法人不是他,在招法律顾问的时候,我的投标文件被他看见了。”白冬叹了口气:“我准备解约了,你别激动。”
  “不过也是,我觉得他不可能放着北京的东下不管,韩风鸣撑不了多久。”Jeween顿了顿,重新坐回了沙发里,他看着白冬欲言又止。
  白冬察觉了他的神色,靠在沙发背上搓了搓脸:“你想问什么?”
  “……你说告李文辉的会不会是他?还有东下集团,为什么叫东下。”Jeween拧起了眉毛,抓了抓头顶的卷毛。
  东下,冬夏。
  “不会。”白冬嗤笑出声:“他巴不得我再也不要纠缠他。”
  “那他为什么要提你的投标文件,当初让你们签协议的是韩珂,你走了之后韩夏就把东下从珂宁分了出去,还有……”
  “不会。”白冬加重了语气,盯上了Jeween的眼睛。
  “我就是想提醒你,如果他又回过头觉得你好了,那不是喜欢,如果他玩儿够了还是会……你千万别再被他骗了去,他们那种商人眼里只有利益。”Jeween的眼睛里担忧很重,他没办法忘记三年前白冬在耳边的抽泣声。
  “我知道,谢谢你。”白冬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但心脏毫无防备地泛上一阵钝痛,他起身去医药箱里翻出了药瓶,倒了两颗就着凉水咽了下去。
  “什么时候能停药啊?”Jeween看着白色的药片问。
  “下一次心理测试如果能低于四十分,就能停了。”白冬垂了眸子讲药瓶扔回医药箱,砰砰得碰撞两声安静了下来,合住医药箱的前一瞬,冷白色的灯光穿过缝隙打在了那个药瓶上,将上面的汉字照了个清楚――“帕罗西汀”。
  “你上一次多少分?”
  “六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