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栽跟头 > 第36章 36光量坍缩
  三年后。
  “白律师太牛了,听他的讲座感觉豁然开朗。”
  “他简直是我的偶像,又年轻又帅,还能把官司打得那么好,上次那个金融纠纷,几个问题把证人的话套得一愣一愣的。”
  “其他有名气的律师哪个不在三十以上啊,但听说白律师只有二十五岁,太不可思议了。”
  “不知道是不是单身,太崇拜他了,啊我死了。”
  “就是表情有点冷,感觉像面瘫……”
  “那叫高冷。”
  ……
  几个法学院的女大学生走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白冬开着车出了法学院,他点了根烟,摇下车窗。
  烟雾被秋风吹散,飘摇在天空中看不出颜色。
  手机震动起来,他划开屏幕看到来电显示。
  张岳。
  从白冬来了杭州之后,张岳也脱离了原先的事务所,回了杭州,原来张岳老家也是杭州。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白冬撞见,两个人就合作着开了个事务所。
  白冬年纪轻,但张岳足够资历。
  于是三年来,张岳和他走得很近,平日就像兄长一样照顾他。
  白冬垂下眸接了电话:“岳哥。”
  “小冬,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白冬顿了顿回答道:“今天不是岳哥生日么,我已经订好了餐厅。”
  电话对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儒雅的男声再次响起,显出一分温和:“谢谢小冬。”
  白冬没有多说什么,掐了烟挂掉了电话,把地址发给了张岳,又去礼品店挑了支钢笔,放在礼盒里。
  红绿灯变换了颜色,白色的奥迪Q七越过了绿灯,消失在茫茫车海里。
  白冬到餐厅的时候,张岳已经到了,成熟稳重的男人穿着正装坐在包间里,银边眼镜微弱地反光,看到白冬进来,眼眸里多了几分笑意,温和又儒雅。
  “岳哥,生日快乐。”白冬将手里的礼盒放在了桌子上,浅淡地勾了勾唇角。
  张岳接过礼盒,眼睛里的笑意更深:“又老一岁,三十三了。”
  白冬没接话,让服务员上菜。
  “时间过得真快。”张岳看着白冬感叹道。
  “有吗?”白冬的眉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抬眼看着张岳。
  张岳轻轻耸肩没有说话。
  半晌,白冬移开了目光,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凉菜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张岳摸出了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眼睛微微睁大了,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珂宁被收购了?”张岳低语道,显然有些不可思议,“被……前年分裂出去的子公司……珂宁做到那么大,怎么这三年突然就……”
  白冬动作一顿,手里的筷子碰在了碗上发出一声脆响。
  张岳闻声抬起头看向白冬,白冬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地道一句:“这家菜不错,你想吃蛋糕吗?”
  张岳笑了笑放下手机:“不了,不爱吃太甜的。”
  吃饭的时候张岳拉着白冬喝了些酒,从餐厅出来之后外面下起了雨。
  雨点一颗一颗砸在地上,没有激起任何水花就渗进了油柏路的缝隙里。
  张岳要比白冬矮一些,喝得有些多,被白冬扶着坐进车里,头靠在了白冬的肩膀上。
  白冬叫了代驾,没带伞的缘故还是淋上了雨,他轻轻地摘掉了张岳的眼镜,拿了几张卫生纸把镜片擦干,再给张岳戴了回去,然后抬手抹掉了脸上的雨水。
  南方太潮湿,一到秋冬就阴冷得受不了,白冬让代驾把暖风开开,尽量将车里烘暖和一些。
  张岳的呼吸变得均匀,像是睡着了。
  白冬偏过头从车窗往外望,他的眼眸又黑又沉,就像一潭宁静的湖水,不露出半点情绪。
  比起以前,白冬明显地变得成熟起来,二十多岁的人身上没了一点年轻气盛的模样,面容更加冷峻,那对眸子里也没有了先前的澄澈。
  他看着车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愣了一下,随后便侧过了脸。
  他讨厌照镜子。
  车开去了张岳家,白冬扶着张岳上了楼,从张岳的口袋里翻出钥匙拧开了门。
  张岳身材清瘦,他一伸手就能把人抱起来,于是他也照做了,把人抱去了卧室的大床上。
  就在他要走的时候,张岳抬手拉住了他,没睁开眼睛,只是醉酒后无意识地喃喃着什么。
  白冬的脚步顿住,望着手腕上的手没说话,他很有耐心地站在那儿,一直等到张岳松开手。
  “小冬……”他听见张岳在喊他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白冬突然就觉得不太舒服,心口闷着难受。他皱起了眉走出了卧室,关上门下楼回到了车里,给代驾报了个地名,才靠在车座里揉了揉眉心,随后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问道:“您介意我吸烟吗?”
  代驾摇了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白冬安然地拿出打火机擦亮了火苗,点燃烟头降下了车窗。
  外面还在下雨,雨点从车窗外飘进来砸在白冬的脸上,没人注意到他正在发抖的指尖。
  “您关上窗吧,雨大。”代驾朝白冬这边瞥了一眼。
  白冬没作声,只是自顾自地吸着烟,烟雾迷在眼前,让他什么都看不真切,他脑子里茫然地想到。
  时间过得很快吗?
  为什么他不觉得。
  他觉得慢,慢得要死。
  代驾见白冬没反应,也不去多话,老老实实地把车开到了地方。
  回到了家里,白冬摁开了灯。
  房子并不大,但又阴又冷冻得他受不了。
  他换了家居服,去厨房冲了一杯热咖啡灌进胃里,咖啡和酒精混合在一起让他的精神很亢奋。
  于是他去书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准备整理案子。
  屏幕亮起来的时候,右下角弹出了一个窗口。
  《珂宁集团被东下集团收购,韩氏父子纷争》后面跟了一个“爆”字,封面上赫然是记着发布会的照片,依稀能看见台上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身形健硕修长。
  白冬的目光停顿片刻,随后点了关闭,屏幕的光亮照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他熟练地点开检索工具的文档,挑拣重要案例的部分阅读,检索预览,复制粘贴,删减对比,批注描述……
  屋子里除了鼠标和键盘敲击发出的声音之外再无任何响动,连时钟都是静音的,只能看见指针缓慢地划过每一个刻度,最后来到凌晨,宣告又一天的落幕。
  电脑被合住,白冬揉了揉眉心,胸口发闷,最后又从家用医药箱里翻出来一瓶药,将白花花的药片倒在手心里就着冷水吞进肚子。
  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喝了酒又喝了咖啡,那药现在吃根本没什么作用。
  白冬无奈地站起身躺倒在一边的榻榻米里,觉得有些头晕并且恶心,他用手掌压了压胃,希望能抑制一些恶心的感觉。
  躺了没有一会儿,他还是跑到卫生间把晚上吃下去的所有东西吐了个干净,包括刚吞下去的两片药。
  额角渗出点点虚汗,他抬手揩去,只得又从医药箱里翻出来刚刚收好的药瓶,重新倒了两颗咽下。
  过了一会儿,困意就卷了上来,白冬去卫生间洗漱好,把自己放在床上裹好被子,闭上了眼睛。
  在睡梦里模模糊糊地有人喊他。
  喊他小冬。
  他看不真切那人的脸,什么都像被隔了层毛玻璃,被浓厚的云雾沾染着,拨不开也扫不去。
  第二天早晨白冬是被闹钟叫醒的。
  他接了捧凉水泼到脸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又沉了几分。
  眼底有习惯性的乌黑,青灰的胡茬点点斑驳在腮侧,皮肤没有一点血色,连唇都是白的。
  实在是不好看的一张脸,叫人怎么看都无法心生欢喜。
  白冬低下头,刮干净胡茬,没有再看镜子,自顾自地冲洗干净,梳理了几下头发,去衣柜里找出衣服换好,整理好打印出来的资料装进公文包里。
  正要出门,就听见几声敲门的动静。
  白冬抬起眼,走过去拧开了门。
  张岳明显有些窘迫,用手摸了摸后颈:“不好意思,我昨晚失态了。”
  白冬见是张岳,神色略微缓和了两分,提着公文包出去,摸了口袋里的车钥匙,合住门往出走:“没有,去律所吧。”
  张岳点了点头,清瘦的手指推了推眼镜下了搂,和白冬分别上了不同的车。
  白冬开车速度快,白色的车身过了一会儿就没在了车流里,张岳相对稳重,没有跟上白冬的车。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律所。
  “白律师早。”
  “白律师早。”
  “……”
  白冬淡淡点头,路过走廊回到了办公室,翻开日程看了一眼,上午有一个咨询,完事儿之后他要去投标。
  那个投标倒是有些重要,好像是什么公司的副总要亲自招,主要还是金融纠纷那些,不过不是官司,是找人代理一段时间的法律顾问。
  “白律师才二十四岁啊?看起来好成熟。”事务所里的一个姑娘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地喝,和旁边的同事八卦。
  “应该吧,人家十九岁就考到律师执照了。”
  “哎,好好的帅哥可惜是个面瘫。”
  “就是不苟言笑才有男神的味道嘛。”
  “我来事务所都快一年了,就没见过白律师笑。”
  “怎么没有?你没旁听过他打官司?”
  “那是笑吗?那只是在法庭上的心理战术,你看他不在法庭上的时候……”
  聊天被张岳的敲桌声中断,张岳温和地笑了笑:“没事儿做吗?”
  两个姑娘立马噤声,冲张岳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张岳没说话,回了办公室。他发现在同事面前,白冬一直是神秘的,遥不可及的。那人什么都不用做,却总会成为大家的谈资,没事儿了就扯出来聊一聊,八卦八卦。
  好几次白冬都听见了大家的议论,但就是那样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地做着自己的事。最多就是淡淡地看一眼,但从不过问,也不掺和。
  虽然一开始张岳和白冬接触的不是很多,但也记得白冬不是少言寡语的人,也会笑,会在不小心麻烦别人之后面颊微红地说句抱歉。
  而不是现在这样,沉默寡言,冷静理性,似乎那个人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独自成长为一颗大树,不再是麻烦别人的人,即便出了什么纰漏,那人也会立刻用物质来弥补。
  比如有一次白冬让张岳帮忙整理了材料,第二天,张岳的手边就少了一叠文件。少的文件移在了白冬的桌子上,下午还了回来,全都是整理过的。
  这种和任何人相处都毫不亏欠的态度让张岳觉得很怪,至于哪点怪他又说不上来。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张岳伸手接了。
  “您好,三禾事务所……白律师?好的稍等,我帮您问问。”
  张岳端着电话走出去敲了敲白冬办公室的门。
  “进。”
  张岳推开门,就看见白冬就着凉水在咽什么东西,桌上放着一个不透明也没有文字说明的小瓶。
  “你下午有安排吗?”
  白冬神色自然地把那个小瓶扔进抽屉,“没有。”
  “有一个咨询给你安排在下午可以吗?”张岳心里的疑虑稍微消散了一些。
  “好。”白冬说完就摊开了面前的文件夹。
  张岳又跟电话对面说了一会儿什么,然后挂断了电话,走过来看着白冬:“你刚刚在吃药?”
  白冬抬起头看着张岳摇了摇头:“钙片。”
  张岳没从白冬的眼神里看到躲闪,最终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保健品也少吃些。”
  上午的咨询没有消耗白冬太多心神,只是中午投标的时候费了些唇舌。
  他是想把这个机会拿下来的,所以才做了很久的投标文件,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他看着过了好多遍的。
  做一个公司的法律顾问对于打响名气很有帮助,而且可以往商业方向靠,对于主攻金融法的他来说是一个历练的好机会。
  但是在投了文件之后他发现这个位置也有不少地位高的前辈在投标,心里又有些没底。
  毕竟律师是一个很需要经验与沉淀的职业,他年纪轻,自然有很多地方比不上那些在律师界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前辈。
  有很多次他投标过不了都是因为年纪轻,不被信任。
  不过也没有办法,有很多东西都只能交给时间。
  白冬用胳膊撑在桌子上,手背抵着眼睛缓了缓,脑袋有些晕,被困倦爬了满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大脑依旧不清不楚地回荡着一两句呼唤。
  一遍又一遍,就像被埋在水里,后面的话都已经模糊着听不清了,只能分辨出每一句都在喊“小冬”。
  忽然一阵敲门声在办公室里响了起来。
  白冬猛地清醒,抬起头的时候动作太猛,脑仁抽着疼,他皱了皱眉清了下嗓子:“进来。”
  “白律师,咨询人到了。”那个敲门进来的姑娘被白冬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白律师你脸色好差……”
  白冬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淡淡的警告:“光线问题。”
  说完之后白冬就去了咨询室,跟人握了握手:“您好,我是白冬。”
  里面的男人穿着一身正装,看得出来西服很考究,看见白冬然后眼底腾上笑意:“白律师您好,我不是来咨询的,我是来通知您关于东徊公司法律顾问的相关事宜。”
  白冬一愣,连忙请人坐下:“您坐。”
  那个男人把包里的文件和协议都摆了出来,冲白冬客气地笑了笑:“您的投标文件我们总裁看了,对您很满意,您明天就可以去东徊大厦办理相关手续,另外这些协议是您需要过目签字的。”
  白冬顿了顿,目光扫过桌面上的文件有些狐疑:“怎么这么快?”
  他早晨才投的标,怎么会下午就中标,况且按理来说,这种投标是不会立刻拿给总裁这种位置的人看的。
  那男人的神色正常,脸上得体的微笑把情绪和考量掩盖得滴水不露:“也许是总裁很重视。”
  白冬见套不出什么话,也没有继续追问,中标了就好,他也不应该管别的。
  只不过东徊大厦这个名字让白冬有一些异样的感觉,但那种感觉消失得太快,以至于他没有捕捉到究竟是为什么。
  白冬点了点头:“我明天过去,请问您贵姓?”
  “我姓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