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栽跟头 > 第33章 33光量坍缩
  “你现在走了案子怎么办!”委托人的声音又急又燥,被气得脸都红了。
  “抱歉,我妻子现在很需要我。”苟诚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只得把公文包里的材料交给了白冬,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冬:“小冬,交给你了。”
  刚才苟诚接到了电话,老婆现在就在产房里马上要生了,但此时距离开庭已经不到十分钟,事发突然,没有给任何人准备,但苟诚说什么都要去医院,不管付多少违约金。
  “你这是违约!”委托人狠狠地盯着苟诚,只见苟诚没有说话,什么都顾不上地往出跑,最后又偏过头看着白冬:“你们律所就是这样办事的?!”
  白冬的双手攥紧成拳,喉结滚动,而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他尽力保持着镇定,从桌面上把苟诚准备的资料拿在了手里。“张总,您相信我。”
  “我拿什么相信你?!你只是个律师助理!官司输了我要赔多少钱你知道吗?!”
  钟表的刻度一点点地挪动,每一下都格外清晰地敲打在白冬的耳边。
  不要紧张,就像以前那样,想想如果是苟诚,苟诚会怎么做。
  白冬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伴随着一声严肃的“开庭”,审理还是开始了。
  “下面,双方律师可以询问证人问题了。”
  白冬定了定心神,狠狠地掐了一把手心。他站起来挺起了胸膛,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没人注意到他额角的细汗。
  “严先生,请问您和被告之间是否是兄弟关系?”
  证人看了一眼被告席,点了点头:“是。”
  “那么,收购这些股票,您是不是和被告合作收购的?”
  “不是,是我在网上看到,单独收购的。”
  “据我所知,您一个月的工资在四千元左右,您的意思是您在并不知道股票的未公开消息的情况下,用几乎透支生活的巨大金额购下了这二十支股票?”
  白冬的喉结再次滚动,他将身体前倾,盯紧了证人的眼睛,手心因为冷汗而一片冰凉。
  这个问题很刁钻,先抛出矛盾点,再引出问题,不管证人如何回答,都会有疑点。
  委托人坐在白冬旁边抬眼看了一眼白冬,眼神里的愤怒明显消去了一些。
  白冬举起了手示意法官:“审判长,证人回避问题。”
  “请证人回答问题!”法官严厉的声音回荡在法庭里,格外清晰。
  证人看了一眼被告席,最终点了点头:“是。”
  白冬脸上的笑意更深,偏过头去示意投屏翻页。
  一张被污垢侵染的合同立刻呈现在了屏幕上,正是那份他找到的保密协议。
  一时间证人睁大了眼珠,被告也腾地站了起来。
  “请被告注意情绪。”法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白冬直起身,用手指了一下屏幕,随后再一次盯住了证人的眼睛。
  “既然您说您是单独购股,并且不知道这些股票的未公开信息,那么这份协议从何而来?!”白冬用手拍了一下桌面,声音不大,但他想足够摧毁那个人的心里防线:“你在说谎!”
  委托人有些诧异地看着屏幕,他没想到白冬能搞到这种关键性证据,一个二十一岁的学生,站在法庭上竟然有种逼人的气势。
  “请证人如实回答问题!”法官皱起了眉,明显也是对证人有些不满。
  证人的身体彻底僵住了,再一次朝被告席看过去。
  只见被告诉讼代理人摇了摇头。
  “我是单独购股,不知道任何内部消息。”证人再一次否定。
  随后被告诉讼代理人举起了手。
  法官点了点头:“被告诉讼代理人。”
  “请问原告诉讼代理人,如何证明这份证据不是伪造的?我请问你是如何得到这这份证据的?如果不能证明,这就是伪证,违反了我国诉讼法第二百一十四条。”
  几个法官短暂地商议了一下,随后由总法官发声:“请原告诉讼代理人回答。”
  委托人的脸色变了,轻轻地嗤笑一声,怒意更盛。
  白冬的手指在轻轻地发抖,他略微点头,从桌面上摸了U盘出来。
  U盘很小,冰凉,但白冬却觉得有些重,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慌乱,平淡如水又掷地有声。
  “我这里是一份西案花园的监控视频,一共两个镜头,第一个镜头拍下了这份证据的来源,第二个镜头是我获得这份证据的过程。”
  监控里的工人将那一踏废纸从证人的住址搬了出来扬进了垃圾桶。随后是白冬等到那个工人走后,在垃圾堆里一张一张地将那些废纸捡回来,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看着那个穿着正装在垃圾堆里,翻找的身影,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指指点点。很久很久,那个人才找到了一份文件夹。第二处监控镜头很清晰,足够拍到白冬浑身狼狈的样子以及与大屏幕上污渍位置相同的文件。
  监控放完之后,法庭里一时间没有了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冬身上,有惊讶有同情,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所以,我是通过合法渠道取得的证据,不存在捏造伪造情况。”白冬努力让自己忽略掉所有人的目光,随后转身对法官说:“审判长,证人并没有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并且试图隐瞒包庇,违反了我国诉讼法第八十七条。”
  这一回,几位法官没有再商量什么了,审判长敲了敲法锤:“请证人如实回答问题!”
  ……
  “小白哥你也太酷了吧!”
  “小白你可以啊!被告人和证人都被你送进去了!”
  “牛啊!小白!这可是上亿的官司!”
  白冬才刚到事务所门口,就被团团围住了,同事们激动地好像不是他打赢了官司,而是自己打赢的。
  “运气好,上亿又不是给律所的。”白冬笑着摆了摆手,被人群挤进事务所。他实在是不想让自己捡垃圾的事公之于众,但又不得不摆出来。
  委托人的助理也喜笑颜开地跟着进去了,和白冬握了握手:“白律师真是青年才俊。”
  白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今天先回吧,苟老师可能暂时回不来。”
  “张总让我找您。”
  白冬的动作顿了顿:“不合适,我只是律师助理。”
  打了一场官司,白冬实在是身心俱疲,毕竟他这辈子还没碰过这么大的案子,不过还好,垃圾堆里捡来的证据确实有用,最起码官司赢了。
  “小白你晚上请客吃饭啊!”同事们嚷嚷道。
  “好。”白冬笑了笑,泡了杯热茶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屁股才刚坐到椅子上,就听见手机在响。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是苟诚。
  “老师。”
  “白冬,你做的很好。”苟诚那边明显有婴儿的啼哭声。
  白冬勾了勾嘴角:“同喜啊师傅,喜当爹。”
  “哈哈哈哈,一个大胖小子。”苟诚的声音没了一如既往的严肃,轻松起来倒显得年轻了几岁。
  晚上白冬给韩夏发了条信息,说是要请同事吃饭,就晚些回去。韩夏让他发了地址,说吃完去接他。
  白冬拗不过韩夏,只好说吃完了给人发信息。
  于是大概很晚的时候,一桌子人都酒足饭饱得散了伙,白冬就站在饭点的门口等着韩夏。
  他喝了些酒,头有些晕,脚就像踩在了棉花上,只能被一个律师扶着。
  韩夏从车上下来看见白冬被一个男人扶着,心里立马一堵,迈开长腿几步走了过去把人揽进了怀里。
  那个律师就看着这个身高一米九还要多的男人,走过来把人抢进怀里,还带着口罩和鸭舌帽让人看不出面部,心里一紧又拽着白冬的手腕把人带了回去。
  “请问你是?”
  韩夏一见怀里又空了,立马皱起了眉,刚要说什么,就见白冬靠进了他怀里,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杨律,这是……我哥。”
  那个男人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以为……行,那我先走了。”
  看见那个男人走远了,韩夏皱着的眉才放松了,伸手揽住了白冬的肩膀,扶着白冬往车里走。
  到了车上,韩夏侧过身去给白冬系安全带,便又被那人搂住了,劲儿还不小,一直把他的脸凑到了自己的鼻尖上蹭了蹭:“官司赢了,结束了。”
  白冬因为酒精而滚烫的呼吸扫在了韩夏的脸上,韩夏偏过头去看着白冬。
  那个人的眼尾有些醉酒的红,一对剑眉还是那样凌厉刚硬,只是眼睛很亮,眼底埋着笑意。
  韩夏的视线划过白冬高挺的鼻梁,路过白净的脸颊,最后流连于那温热的唇,饱满而嫣红。
  韩夏笑了笑,抬手抚摸过那柔软又滚烫的唇,他觉得像是有电流顺着指腹一直打到大脑里。
  “恭喜,我的白大律师。”
  白冬像是被那句“白大律师”取悦到了,也笑了起来,勾着韩夏的脖子去摸韩夏的眉眼,他扬起头,眼神里有不易察觉的醉意:“亲我。”
  “回家,回家亲。”韩夏把白冬的手拽开了,他怕在这儿亲收不住,没办法开车。
  白冬不满意地从喉间哼出一声气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异常明显。
  韩夏吸了一口气,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到了家门口韩夏就忍不住了,摘了帽子和口罩把人抵在了门边的墙上喘着粗气,一只手摁了密码开了锁,一只手勾住了人的腰就带进了门,接着门就被砸上。
  分别多日的思念仿佛一下子蒸腾出来,随着他们相碰的目光与交缠的呼吸迅速发酵升温。
  门内变成了一片令人脸红心跳的亲吻声,鸭舌帽和口罩以及两个人的皮鞋领带外套,都被扔在了地上,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地毯边。
  白冬的腿攀住了韩夏的腰,胳膊搂着韩夏的脖子,被那人拖着大腿放在了地毯上。
  “韩哥……”白冬眯了眯眼睛,看着韩夏俊美的脸,面色微红。
  “别叫这个……”韩夏的手垫在了白冬的脑后勺上,他伏下身去扒掉了人的衣服,从鲜红饱满的唇吻到纤长白皙的颈,再到清晰挺立的锁骨,有些发狠地咬了一口。
  白冬被疼得一激灵,眼角迷蒙着渗出泪花来,却将韩夏搂得更紧:“明天周末……”
  “嗯,不忍了。”
  因为那场官司关乎到两个公司,牵扯甚广,在媒体的曝光下白冬变成了律师界的紫微星,被扣上了一顶新秀的帽子。
  紧接着就有人来咨询白冬,毕竟律师要想熬出头,最重要的就是名气。
  下午的时候韩夏发来了信息,说晚上不过去。
  白冬问了句“怎么了”,但对面却没回消息了,他以为韩夏在忙。
  于是他也没有多想,该干什么干什么,把要处理的资料带回家,忙到凌晨休息,再到早晨起床。不过事务所最近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事儿,他下班很早。
  等到了第二天晚上,韩夏也没有回信息。
  白冬又接到了一个案子,只想着韩夏公司可能很忙,于是自己忙起来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第三天晚上,他一个人熬到凌晨,然后爬到床上休息。第四天晚上,依旧是一个人,抽了一烟灰缸的烟,熏的他眼睛都疼了。
  一直过了一周,韩夏都毫无音讯。
  白冬这才觉出些不对来,他拨了个电话过去,没有响铃,只有一句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疑虑盘升在大脑里,白冬皱起了眉,点了一根烟。
  他想到可以去韩夏的公司找人,但一方面觉得突兀,另一方面,韩夏说过韩珂现在盯着他们,他怕去了会给韩夏带去麻烦。
  韩家的势力那么大,韩夏应该不会有安全问题,没准就是手机丢了,又赶上公司忙,可能就忘了来找他。白冬定了定心神,把烟掐了,又清理了烟灰缸。
  韩夏不喜欢烟味儿,万一突然回来了,闻着一屋子烟味儿又该不舒服了。
  就这样等了很多天,一直都没有韩夏的消息。发信息没回过,打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那人就像失踪了一样,杳无音信。
  白冬查了查社会热搜,也没有什么关于韩家的动静。他打了几遍崔助理的电话,甚至还打给了韩风鸣,却意外的全部没有被接通。
  直到一个周末的中午,白冬一个人在家,他坐在沙发上发愣,大脑里不断地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
  毫无预兆,也让他毫无头绪。
  自从韩夏没了消息,他有时间基本上都会回家,生怕什么时候韩夏回来他没看见。
  想到最后,他也没明白为什么,除非韩夏觉得对他没有喜欢了,才会让身边的人把他的电话号码都屏蔽。
  不会的。他向来敏感,韩夏对他怎么样他能感觉到,除非韩夏真的装得那么好。
  不会的。白冬摇了摇头,用手腕磕了磕额头,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他起身去厨房热了杯牛奶,捧在手里倒是很暖和。
  冬天已经过去一半了,两天后就是他的生日了。
  白冬透过落地窗望着外面浅蓝色的天空,短暂地出了个神。
  忽然,他听见玄关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摁下了什么开关一样,让白冬猛地回过神,他把牛奶放在了茶几上,踢上拖鞋就往玄关处走。
  是韩夏吗?
  来的人知道门锁的密码,一定是韩夏。
  大脑里所有的兴奋都在瞬间跳跃起来,让他心脏狂跳。
  而,他所有的兴奋在下一瞬间砸向了底谷。
  进来的不是韩夏,是两个高大的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的五官跟韩夏有几分神似,身材也跟韩夏很相像。只是明显经过了岁月的打磨,又像是常年站在风口浪尖历练下来的沉稳让人心往下沉。那个男人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白冬,根本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就好像在看什么一文不值的残次品。
  白冬觉得寒意从脚底爬上了脊梁,他强迫自己说话:“请问您……”
  “我是韩夏的父亲,也是珂宁集团的董事长,韩珂,旁边这位是我的律师,姓李。你就是白冬?”
  白冬的喉结滚动一圈,额角渗出了冷汗,他咬了一下口腔里的息肉,疼痛让他冷静了下来。
  韩珂并不需要回答,只是和李律师绕过他走进去,坐在了沙发上,随后把一叠文件拿了出来摆在茶几上,还热乎的牛奶被推到了一边。
  白冬关上门走了过去,略微一点头,坐在了韩珂对面。
  “你和韩夏最近两个月来还有联系吗?”韩珂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看着白冬。
  那种眼神弄得白冬很压抑,他摇了摇头,想到韩夏交代他的话,淡淡道:“没有。”
  韩珂狐疑的目光扫在白冬的脸上,没有再说话。
  李律师把文件朝白冬推了推:“白先生,这有一份协议,您看一下。”
  白冬伸手接过那份协议,看着雪白的纸张上清晰又刺眼的字,他想起韩夏说不让他翻,让他只管签字。
  “李律师,我不喜欢看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我只关心一点,我有什么好处。”
  李律师推了推眼睛颔首:“七千万现金,以及这套房子。”
  白冬利落地接过签字笔,翻到最后一页签字。
  即使他知道这是做戏,但在看到了甲方一栏里韩夏潇洒的字迹时,心脏还是毫无防备地一颤。
  韩珂眯了眯眼睛看着他:“你真的不在乎韩夏吗?”
  白冬一笑,额角的汗珠落进鬓角:“七千万,和一套价值两千多万的房子,我何必抛弃一个亿去抓一个抓不住的人。”
  韩珂也笑了起来,眼底闪出寒光,“你和他说的话很像。”
  白冬抬起眼睛,看见韩珂拿出了一个录音笔放在茶几上,摁下了播放键。
  只听韩夏平淡的声音响起来:“我是喜欢他,但他也不是无可替代,我何必抛弃自己打拼这么多年的公司去换一个毫无价值的人,我不让他翻协议就是怕他看见了不签字,只要他签了字,我就和他再无瓜葛。”
  白冬觉得自己耳朵发蒙,他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公司?
  什么意思?
  那是韩夏吗?
  “……什么公司?”白冬的声音已经有了微不可查的颤抖,他攥紧了拳,指甲狠狠地嵌进肉里。
  韩珂挑起一边眉,“我让他做了个选择,选你,我就会收掉他在何宁的职位,选珂宁,他就要和你分手。”
  协议上在乙方处写的“白冬”二字似乎墨迹未干,白冬想伸手去翻,却被李律师拿走了,随后又交给了他一份复印件。
  韩珂站起身:“不过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见好就收,七千万对你来说应该是天大的便宜了。”说完韩珂就带着律师往门口走,随着一声轻响,门被再次合住。
  房间里只剩下了白冬一人,温热的牛奶就在手边,但他却怎么也拿不起来。
  他觉得大脑宕机,眼前只有那一份刺得他眼眶生疼的协议,以及一支特意留给他的录音笔。
  白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那份协议看完的。
  他握着录音笔听了一遍又一遍,他拼了命的想确定那些话不是韩夏说的,但无比深刻的记忆告诉他,那是同一个人,他记忆里韩夏的声音和录音笔里毫无二致。
  “我再喜欢他,他也不是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