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时候阳光透过落地窗打在窗帘上,结成朦朦胧胧的光,里外都还是迷蒙的模样,直到闹钟铃声划破最后一缕梦境。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白冬睁开眼睛就迅速地溜出了卧室,在另一间洗浴室洗漱好,随后直接去了厨房,没有给韩夏一丝一毫的机会再去干一些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于是韩夏清醒过来之后,慵懒地伸出手去搂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他眨了眨眼睛,望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发了会儿呆,旋即就皱起了眉头。
洗漱过后韩夏就直奔厨房,推开了厨房的门,走过去从身后把人拦腰抱进怀里。
“早。”韩夏把下巴搁在白冬的肩膀上,偏了偏头,用嘴唇轻轻地蹭了蹭那人的脖颈。
“韩夏,你抱着我我没办法做早饭。”白冬无奈地歪了歪脖子躲了一下。
韩夏在他耳边低笑,环在人腰腹间的手灵活地解了扣子钻进了缎面的家居服里,抚摸着白冬起伏的腹部肌肉。
“你身材真好。”
白冬拧着眉用手把韩夏不老实的手拎了出去系上扣子,转过身看了韩夏一眼:“别闹了。”
其实白冬说话的语气很严肃,只是在韩夏耳朵里没有丝毫警告的意味,甚至还有些闹别扭的模样。
韩夏勾了嘴角把人堵在厨柜前,低头去亲吻那两瓣红润饱满的唇。
厨房里汤锅上咕噜咕噜的声音把狭昵的亲吻声掩盖住,透明的锅盖上腾满水雾又结成水珠,滚落进沸腾的汤汁里,蒸汽从透气孔钻出来为空气添上了一层潮湿,鲜香的味道溢满了厨房。
“…唔……关火!”白冬使劲地推了推韩夏的胸膛,韩夏才意犹未尽地与他分开,却偏偏不放他出去,夹杂着让人面红心跳的喘息,低声说:“叫老公。”
白冬红了脸,抿紧了唇别过眼神去。
韩夏笑了一下。嘴唇因为亲吻而鲜红,甚是好看,笑起来露出皓白的牙齿,明眸墨眉,那深邃的眼眸向来是摄人心魄的利器。
早晨刚起来的原因,韩夏并没有平日里的精致,褪了被商业包裹的那层模样,多了几分年轻的朝气,像是学校里课桌边痞坏的男孩儿,和白冬放在一起竟也看不出几分年龄上的差距。
早晨的阳光恰好从光滑透亮的玻璃洒进来,将厨柜前的两人都笼罩进光晕里,他们离得极近,气息也纠缠在一起,彼此的身体隔着布料相贴,心跳热烈,在同一频率里共振。
“叫老公,不然我就在这里……”韩夏故意将自己灼热的气息喷薄在白冬的脸颊和颈间。
白冬的外表看起来很阳刚,男性特征很明显,面容硬朗,体格健瘦但全然不乏弱,放在高中或者大学,应该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那种。
也许会在夏天的球场上和同学打球,热的时候撩起衣服擦汗,露出白皙匀称的肌肉,也许会笑得开心,彬彬有礼地帮女孩子搬书什么的……
只用幻想,幻想这样的男孩儿口中吐出自己想听的字眼,韩夏就觉得大脑完全被兴奋控制。
他又催促道:“快点儿。”
白冬哭笑不得:“你先去把火关了,汤该烧干了。”
韩夏并不答应:“你叫我一声,我就放开你。”
白冬抬眼盯上韩夏的眼睛,面颊,耳垂和脖颈都泛着好看的粉红,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诱人,随后白冬又低下了头,双手不自然地扣着突起的裤缝边缘,声音很轻地喊了一声。
“老公。”
说完之后,白冬像是想到什么,他抬起头,望着韩夏的眼睛:“生日快乐。”
因为很年轻,纯男性的嗓音带着略微的青涩和稚嫩,就算声音很小,也如同轰鸣般携带着兴奋与满足在韩夏耳边炸响。
那个人说:老公,生日快乐。
韩夏的心头一颤,又不自觉地压着人吻了很久,最后锅里的汤还是烧干了,但似乎比这顿早餐更甘美的汤才刚刚喝过。
不过还好,白冬始终警惕,被吻得意乱情迷之下也没有着了韩夏的道,坚决地拒绝了韩夏用“生日礼物”来哄骗的要求,以至于亲吻过后韩夏不得不去冲了个冷水澡平复自己的心情。
等韩夏再出来的时候,满身都是寒气,桌上的早餐已经摆好了,而白冬却不见了人影,不用想都知道是趁着他冲水的那段时间溜出去上班了。
“……怎么一害羞就跑。”韩夏一勾唇,在餐桌前坐下。
出了小区之后白冬像往常一样,跨上了自行车,从二号胡同绕过去抄近道往事务所去。
白冬注意到一辆电动车在远处跟着他。
“跟到了,骑公路赛,大概七点半出来,从二号胡同拐到三灵巷,最后到平安街的一个律师事务所。”
“你回来吧,现在还有韩家撑着,不能打草惊蛇。”
粗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街道嘈杂,把那些微不可查的声音磨灭干净。
难得林海铭在小区楼下出现,干了回少有的“分内事”――接韩夏去了公司。
那盒让林海铭去查的茶叶没有问题,估计是左三儿送来试探他的。
韩夏松了根心弦,望了望窗外。
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没再吭声。
只是林海铭却问了一个让他意外的问题。
“韩总,怎么追男孩儿啊。”
问完之后韩夏先是一瞬间的震惊,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海铭改了性向,然后就是一阵无语。
好像林海铭也觉得这话不妥:“忘了你连自己都还闹不明白。”
韩夏皱了皱眉,手指敲了敲林海铭的驾驶座:“……工作的时候不要谈其他事,月底奖金没了。”
林海铭:“……”
教育完别人,专心工作的韩总回到办公室没有两个小时,就不合时宜地出了神。
他想起来早晨的时候,白冬站在厨柜前,穿着烟蓝色的家居服,露出白皙的一段脖颈微微泛着金色,头发都是又软又暖的样子,耳垂都攀着粉红。
韩夏顿时觉得心里就像被一只小猫挠了挠。
于是崔助理敲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韩夏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仿佛那人都没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她愣了愣,把会议文件放在了桌子上,识相的没有多言。
“韩总,这是待会儿要用的资料,王总已经到了,您看您是现在过去还是过一会儿。”
“现在吧。”
韩夏收起思绪,重新披好了社会精英的那张皮,打好领带拿着资料去了会议室。
“王总,好久没见了。”韩夏笑了笑,伸手和王总握了握手。
“韩总,好久不见。”
这位王总很年轻,和他年龄差不多,有股骨子里带出来的精英味道,成熟稳重。
韩夏心里清楚对方的实力,大多数人这个年纪应该才在某个公司做基层职员,这人能白手起家干到这个位置还让别人信服,实在是有一套狠戾的手腕儿和不可忽视的魄力。打心眼里,韩夏很欣赏这位王总。
“韩总,我还需要给您介绍……”王总试探着问了一句。
但韩夏紧接着就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了,我在材料里都能看到,我们废话少说。”
适当的打断可以增添自己的气场,让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私下的欣赏不会影响韩夏的判断,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商人,利益至上。
王总略微一点头,脸上有两分僵硬:“既然您了解过,之前我们也交涉过,合同也提早发给您了,但一直没有收到答复,您看是还有什么问题。”
雪白的纸张在光滑的pv材料下泛着光,崔助理拿了文件分给了韩夏和法务。
这个合同韩夏当然早就看过,不仅看过还让法务细细地过了一边,合同是白纸黑字,是发生纠纷后最重要的法律平整,任何一个做生意的人都必然重视万分。
韩夏草草地翻了翻文件夹,随后轻笑了一声:“其他的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韩夏身体向后,靠在了椅子上,双手交叠,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王总,我这儿投进去三十个亿,您给的这点儿是不是不够意思。”
王伟豪顿了顿,似是早就料到韩夏会说什么,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文件夹上敲了两下,面上风轻云淡:“那韩总觉得,多少合适?”
“这块儿地皮地段怎么样大家都清楚,政府准许开发的批文已经下来了,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几年这片地皮的价格就会暴涨,在这儿搞楼盘,是一本万利的事儿,只有涨,没有跌。”韩夏轻轻眯起了眼睛。
王伟豪微微摇头,不过没有对韩夏的话进行反驳,而是淡淡地抿了口茶水:“我是商人,不做没好处的事情。”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王伟豪在逼韩夏退步。
“没好处?”韩夏挑起一边的眉毛,手指抵在了太阳穴上,锐利的目光盯着王伟豪的眼睛,不退不让。
他在让王伟豪松口。
而他心里清楚,王伟豪必须要松这个口。
良久,桌面上的茶杯冒出徐徐热气,两个都还年轻的男人气焰旺盛,谁也不让着谁。
笑里藏刀,针锋相对。
索幸结果被韩夏料到,王伟豪率先移开了目光,颔首一笑。
“这样吧韩总,您投三十个亿占百分之三十。”
韩夏抓准时机,得寸进尺:
“百分之三十五。”
不容置喙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里,王伟豪眼睫一眨,显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王伟豪失笑:“您也说了,这块儿地段好,但您也清楚这儿的楼盘大多数都是用来投资的。”
这话什么意思谁都清楚,这块儿地的确是用来投资的多,所以除了韩夏能投,能争这儿的股份,那其他公司也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呢,现在王伟豪手里也只拿了百分之六十九,让韩夏手里攥着百分之三十五,王伟豪手里只剩下百分之三十四,就相当于整个项目的抉择权拱手让给韩家,这显然是狮子大开口。
更何况这是块儿谁见了都馋的肥肉,只要是有能力,不可能不想拿下来。
韩夏其实也知道王伟豪不可能把百分之三十五的股让给他,王伟豪又不傻。他就是开个口探探底儿,把价码抬高,这样只需要微微下调,鱼儿就会上钩。
他沉默了一会,不知道王伟豪上不上套,桌上茶杯里的热气已经少了些许。
王伟豪的公司其实说到底并没有太强的势力,王伟豪的父亲是白手起家,公司也一直不温不火,直到王伟豪接手了公司,整个势头才好起来,市值上涨做了上市,但要与韩家的珂宁集团相比还差得很多。
这场合作王伟豪是要借着韩夏的手挣钱,要的是珂宁的名气来抬自己的身价,拿更高的利润。
“最少百分之三十二。”韩夏把文件撂在了桌上。
他知道,只要王伟豪能给得起,不管他要什么,王伟豪都会答应。
果不其然,王伟豪很爽快地笑了起来:“成交。韩总,合作愉快,今天晚上我请客,地点随后发给您,望您赏光。”
韩夏站了起来,再一次跟王伟豪握了握手:“好,合作愉快。”
王伟豪也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心。
王伟豪让韩夏比预期多了那百分之二的利,不可能是无缘无故,韩夏知道那是王伟豪有意拉拢,但是跟老谋深算的人谈多了之后,遇上王伟豪这种还算豪爽的人真是莫大的舒心。
王伟豪到底年轻,笑起来的时候透着股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像个还在校的学生刚打赢了球而春风得意的样子。
韩夏不禁又想起白冬来,白冬很少开心地笑,他想,如果白冬开心地笑起来,应当也会同孩子一样。
这个项目早晨被董事会一次就通过的时候韩夏还挺诧异的,因为董事里好几个都是他家亲戚,那几个三姑六婆的做事总是怕风险,这次投进去的资金这么大,竟然也都没怎么反对,估计也都觉得这个项目不错。
看起来合同一签就差不多了,韩夏不想错过这么一个好机会,送走了王伟豪就叫法务看住了新改的合同。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钱,公司账上可以流动的资金并不多,他得把手头几个项目抵押贷款,让银行多放些钱出来。
不过最近韩夏时间有些紧,他下午要去跟王伟豪应酬,前几天他记得还收到了谁的结婚请帖,对了,他突然想起来,是苟诚的表弟,特地亲自上门送的请帖,虽然他和那人不熟,但碍着苟诚的面子也不能不去,所以去银行的事儿怎么也得推到后面了
韩夏正这么想,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苟诚那个表弟。
“文辉啊。哎不好意思,前几天就收到请帖了,结果太忙了一直也没跟你说声新婚快乐啊。”韩夏笑着打趣。
“哈哈,韩哥的好意我领了,哎对了,听我哥说您身边儿也有相好的了啊。”
“你哥这完蛋玩意儿,怎么什么都往出说呢。”韩夏啧了一声,心里把苟诚这个嘴不严实的骂了个底朝天。
“诶,我媳妇儿喜欢热闹,刚好明天都带来吧,沾沾喜气儿。”电话对面的人语气热络。
韩夏不知怎么心里泛起一阵疑虑。
正常人家结婚,会愿意看见一对同性伴侣吗?
“我去还不行啊?你们结婚看见陌生人不好吧。”
“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媳妇儿喜欢热闹,人多不就热闹嘛。”
“行吧。”韩夏心里有点不踏实,不过也没怎么多想,李文辉找的那人可是个千金大小姐,出了名的任性胡来,因为喜欢热闹或者是爱面子想多来几个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再者,苟诚是他们圈子里年龄最大的,李文辉算起来和韩夏没差多少岁数,但也论着他是苟诚的哥们儿叫他声韩哥,他也不好追问,
韩夏挂了电话,走到办公室的休息间冲了杯咖啡,他需要提提精神,来应对下午的应酬。
最近事务所气压很低,因为有一个律师被律师协会查出了一些东西,加上律师本就是一个非议很多的职业,现在有些社会舆论开始攻击事务所,苟诚很是头疼。
社会半块儿上的东西很难弄,工作上的东西一下子翻了倍,忙得苟诚焦头烂额,自然白冬也要跟着忙。
处理的文件堆在桌子上,白冬头一低就埋了进去,恍惚间还让人以为是高三。
小月看着还在整理文件的白冬,心疼地皱了皱眉:“哥,你还不走啊,都九点了。”
白冬刚要回答什么,就听见手机震了两声,他只得说了句:“稍等,接个电话。”
他说完低头看了眼屏幕,是韩夏。
小月见白冬接电话,拿走了白冬的杯子,去了茶水间。
韩夏是刚应酬回去,一路上的酒气熏得林海铭都怕交警查酒驾。
王伟豪是西北那边儿的人,酒量好得可怕,韩夏有点招架不住,一来二去的就喝上头了,索性还没有醉得太厉害,就是一直有毛病的胃疼得厉害。
到了楼下韩夏就支走了林海铭,自己一个人上了楼。
等上了楼韩夏就觉得头晕,胃里搅着疼得眼睛都发花,一摸兜,钥匙还落在了车上。于是他敲了敲门,想让白冬来给他开门。
可敲了半天了里边儿都没个动静儿,于是他拿了手机就给白冬拨了电话。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来……我的生日怎么办?”韩夏的声音有几分沙哑,说话的语气有些慢,但却分外性感。
事务所除了他和小月还有办公室里的几个合伙人在开会以外没有别人,很是安静。而白冬接电话时因为放下手里的文件,不小心碰到了免提,韩夏的声音全然扩散出来,能够听得很清楚。
白冬顿时觉得面颊一烫,忙把免提关掉。
“最近忙,晚些回去。”
好巧不巧,小月刚在茶水间接了水往回走,就听见白冬手机里传出慵懒而磁性的男声,那声音实在是好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语气里好像浸透了暧昧,她脚步一顿,不过随后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于是小月就端着白冬的水杯走过去,把一杯热乎乎的暖茶放在了白冬面前。
“哥,喝点茶,别太累。”她有意压低了声音。
白冬点了点头,朝她笑了一下:“谢谢。”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两秒钟,然后就听见韩夏问:“不许喝,晚上喝茶睡不着怎么办……你和谁在一起呢?怎么是女的?怎么管你叫哥?”
韩夏一连串的问句把白冬砸得发懵,小月就坐在他对面,就算是正常的通话音量,在安静的环境下也足够让人听到。
小月愣了愣,不禁看了一眼白冬。
白冬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朝小月笑笑,然后调小了音量,起身去了休息区。
“同事而已。”白冬解释道。
“这么晚你和女同事在一起?回来,快点儿,你不回来我就叫人抓你,或者让苟诚亲自把你送回来。”
这人应该是喝得有点多了。白冬轻轻地抚住了额头,他一点都不怀疑韩夏会真一个电话让林海铭把他弄回去,或者疯起来让苟诚送他回去,于是只得顺着韩夏说道:“好,我现在回。”
于是白冬挂了电话就回到了工位,拿了自行车钥匙就要往回走。
“哥,要回去了?”小月问。
白冬应了一声:“帮我给苟老师打声招呼,问就说家里有事儿。”
说完白冬就小跑着出了事务所。
小月看着白冬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茶,眼眶微微地红了。
夜里车少,风有些凉。
白冬先是去买了蛋糕,随后蹬着自行车飞快地遛过小巷,他的心情很好。
毕竟被自己喜欢的人催着回家不会有谁不喜欢。他扬了扬嘴角,蹬得更快,却又怕蛋糕被碰坏,好不纠结。
最后到了单元楼下,他将车子一锁就跑了进楼,刚巧电梯也在第一层,所以他到家的速度很快。
到了楼层提着蛋糕出电梯的时候他还气喘吁吁的,他转过头,朝家门望去,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韩夏坐在了门口,后背靠着冰冷的瓷砖,两条长腿曲了起来,背着光,冷清的灯光下就只有他一个人,平日里强大的男人捂着胃,有了少见的脆弱。
白冬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消失了,他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摸出钥匙开了门,蹲下来想去掺韩夏。
只刚伸出手,韩夏就抬眼望了他一眼,然后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却没有立即站起来。
只是那一眼,白冬便觉得自己心疼的呼吸都变得艰涩。
韩夏的脸色惨白,额头布满了汗珠,眼睛里有少见的湿润,红得骇人,长长的睫毛上还衔着水痕。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韩夏沉默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
“你喝酒了啊。”白冬心里都酸成皱皱巴巴的一把,却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应酬。”韩夏淡淡回答道,摁了摁胃就往进走,蹬掉了鞋子开始焦躁地扯领带,没有看到白冬放在玄关的蛋糕。
白冬帮着韩夏摆好了鞋子,收拾好外套,急忙地又去倒了杯温水,看见韩夏躺在沙发里不舒服地捂着胃,又找了胃药。
“胃药。”
韩夏很难受,听见了声音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白冬手里的药和温水,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一时间有些晃神。
上一个给他递药喂水的人还是他妈,那阵他还在上高中,后来他妈走了,他不管病得多重,都没人管了。
韩夏望着还氤氲着水汽的玻璃杯,不知道自己眼眶红了,他坐起来看着白冬手里的东西愣神,没有上手接过。
挺可笑的,他脑子里混沌地想到,会不会,接过之后就没了……就像妈妈手里端着的饭菜,他抱怨不好吃,却不知道哪一顿就是最后一顿。
“快吃。”直到白冬把药搁在韩夏手里,坐在了韩夏旁边摸了摸人的后颈,韩夏才猛地回神,恢复了两分清醒。
韩夏吃了药喝了大半杯温水,惨白的脸色才略微缓过来一些,他偏头看了一眼白冬,揉了揉人的头发:“明天周末吧,跟我去参加一婚礼,苟诚的表弟结婚……记得我给你买过一套正装……穿那个。”
“啊?我去?”白冬想不明白韩夏干嘛带他去。
“说新娘子喜欢热闹,叫多去点儿人。”韩夏喃喃道,声音小得像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白冬也没再说话,拿了胃药的盒子,想要去收起来,才想起身就被韩夏拦腰抱住了。
韩夏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其实在饭局上的时候,他没觉得有多累,兴许是习惯了。他左右逢源,他头头是道,他接过酒杯轻松饮下,喝过一杯又一杯,被人明里暗里地劝酒,不能拒绝,不能犹豫。
就算胃很疼,疼得他头晕恶心,也只能笑笑说一句抱歉,挺直腰板出去,却在卫生间吐个昏天黑地。捞一捧冰水砸在脸上,擦干净,再人模狗样地回去,逢迎讨好,圆滑世故。
早就该习惯了。
可就在什么都安静下来的时候,身边没了任何一个人,他站在冰冷而空旷的廊间,找不到家门的钥匙,输密码输了几次都没打开门儿,焦躁,烦闷,那种感觉和很多年前有一丝的重合。
或许是酒精把所有的情绪放得很大,让无力感劈头盖脸地将他吞噬。
他回想起站在同样空旷的医院走廊,看着再也醒不来的母亲。
他感受着胃里的疼痛,被冷清爬满了身躯。他突然就觉得有些疲惫,那样的疲惫迅速地将他包裹住,只一瞬间就像是不透风的蛛网将他缠绕封死,让他难以忍受。
哪有什么运筹帷幄人中龙凤,不过是表面功夫做足了,真到了私下里,谁还不是一个德行。
或许是矫情,又或许是酒后多愁,韩夏搂紧了白冬的腰,将头埋进那人的颈窝,他说:
“别走,让我抱一会儿……我难受。”
韩夏的声音有点哑,还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在白冬的印象里,韩夏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意气风发的,从未像今天这样。
只一句话,白冬原本就没有舒展的心现在更是拧着疼起来。
白冬将胃药放在茶几上,往韩夏身边靠了靠,将韩夏楼进怀里,他的手指插进韩夏浓密的头发里,轻轻地抚摸。
“哪儿难受?”白冬问。
韩夏不吭声了,任由白冬抱着,也不松开白冬的腰。
时间久到让白冬觉得韩夏已经睡着了,他才敢轻微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而才刚停下,韩夏便松开了白冬的腰,像是又恢复了那个强大的模样,自嘲般的笑了一下:“妈的,差点被他们喝死了。”
这句话很是潇洒,但是听在白冬耳朵里,他却觉得很不好受。
韩夏这些人,别人看到的只知道挣得多,一辈子都花不完,却不知道背地里谁都不容易,喝酒当喝水,永远加不完的班和算不完的心思。
白冬心疼地鼻头发酸,轻轻地和韩夏抵了抵额头:“……以后我有钱了,我养你,这样你就不会这么累了。”
这话说得有些可爱,韩夏顿了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反客为主地把白冬圈进了自己怀里,偏过头咬了一口人的嘴唇。
昏暗的灯光下,韩夏深邃的眼眸却熠熠发亮,里面有东西在闪烁。
“你养我?”韩夏问。
“嗯。”白冬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要是……我想买很贵的表,很贵的车……住很贵的别墅,怎么办……”
韩夏的声音很轻,唇角含着笑意。
“我给你挣,你想要什么我都努力挣给你。”白冬也笑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这次,韩夏沉默了,他静静地望着白冬的眼睛,良久才问了一句: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会倾尽所有。”白冬红了脸,明明是还年轻的人,却说着如此郑重的话。
韩夏觉得心头微热,他没有吭声,只是将白冬搂得更紧。
只是到了最后生日也没有过,蛋糕被放进了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