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嘘,午夜了 > 第二百二十章 舍刹那姆
  浑身的伤痛和疲惫最终还是让余安的眼皮开始下坠,他在萧沐爬下悬崖的时候睡着了,险些摔下去,他用力撑开一点眼皮,最后的目光落在萧沐紧紧抓着他的手上,随后意识沉入黑暗。
  作为阎王时,无论多重的伤都可以恢复,离开这个身份太久,以至于余安都快忘了上一次重伤到沉睡是什么时候。
  那应该是四年前,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是模糊的,这座城刮起了从未有过的风沙,飞打过来的砂砾几乎叫人睁不开眼,那时候的神还不是齐满洲的脸,而是一个青年,眼神却沧桑至极。
  萧沐被数不清的鬼怪围在外面,他提刀闯到巍峨的神像前,却被那个青年压制,那场战斗的一切细节都很模糊,唯一留下的只有倾轧过来的哀嚎和头顶雕像悲悯的眼神,最后关头,余安刀刃向内,漆黑的刀刃划开胸前的皮肤,硬生生刺进了心脏。
  叛神性质的血飞溅出来,和计划中的一样,青年被灼伤了,余安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漆黑的长刀连同青年一起钉在神像上。
  但一切没有结束,整座城的鬼怪都因为神的愤怒追杀他们。
  那天也是这样,伤势过重,他断断续续睡去又醒来,所有的记忆碎成一段段,鼻息之间永远是血腥味,鬼怪的、他的、萧沐的,混杂在一起。
  萧沐背着他往城外跑,那里是计划中的唯一出口,天空中的那轮血月开始渐渐下沉,余安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轮圆月。
  “真对不起啊,闷木头,害你受这么重伤,你把我丢下吧……”
  身下人脚步不停,没有说话,短刀和手用布绑在一块,都被鲜血浸染了,那是为防止武器脱手,余安看着他鬓角的伤,血从伤口里淌到下巴上,又溅到沙土里。
  “把我放下吧,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萧沐:“理由。”
  “在那个病院,我看到过未来。”余安咳嗽着弯起眼,“高堂红烛,我坐在花轿里,看到了你。”
  “……”
  “未来的我们都不会死,所以你把我放下吧,是我把你拉进来的。要是你因为我的计划出了什么事,我会愧疚难安一辈子的。”
  “余安。”萧沐握着刀爬上城墙。
  余安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却迟迟没有等到,倦意再次袭来,萧沐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已经听不见了,似乎那些话被满城的风沙吹散了。
  ……
  余安睁开眼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视线开始聚焦,才发现自己被萧沐圈在的怀里。对方的风衣紧紧裹在他身上,不至于让他在沉睡时失温,影响恢复。
  余安转动脑袋,他和萧沐正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头顶巨大的岩石和四周的岩壁刚好形成了一个避风港,外围全是雾气,看不清有什么,后者抱着他靠在岩壁上休息,余安刚一动作,萧沐就睁开了眼睛。
  四下寂静,余安盯着萧沐,雾气中透过来的光照在萧沐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白,余安不由想起梦中的事,忽然很想知道萧沐到底说了什么。
  他斟酌地想要开口,萧沐却忽的按住他的后脑勺,额头贴到了对方的胸膛上,风衣给了他,萧沐身上只剩一件单衣,隔着布料有些硌。
  雾气中传来了OO@@的响动,一个人影从雾中渐渐显现。等到看清楚的时候,余安唰地一下抬起头,下意识抬手想用能力控制,萧沐却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
  出现的是那个高个女人,想来被萧沐踢下桥的时候跟他们一样意外到了这里,女人静静地站在那,头发顺垂到地面上,离两人只有一步之遥。
  这是萧沐第二次阻止他出手了。
  余安端详了一阵,萧沐却对着女人发出了几个晦涩的音节,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女人在下一刻转身慢悠悠地走回去了。
  萧沐拉着余安站起来,两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女人,保持勉强能在雾气中看清的距离。
  “这是什么东西?”余安悄声问道。
  “萧族人。”
  “化鬼了的?”
  萧沐语气顿了顿:“活人。”
  余安一愣,当年整个萧族都几乎覆灭,能在古宅内活下来根本不可能,而且那个头发怎么看都不是活人能拥有的。
  “这是舍刹那姆。”似乎看出了余安的疑惑,萧沐平静地解释道。
  最开始的时候,舍刹那姆在萧族的地位仅次于祭礼官,他们一出生就拥有特殊的能力,而且各不相同,对祭礼官和萧族天生就有绝对的服从,会一直陪伴着祭礼官从出生到死亡,相生相伴。
  祭礼官从一出生就会被选中,带离父母的身边与外人隔绝,那么看护这个任务就落到了舍刹那姆身上,同时他们还要在祭礼官祭祀时作为刀侍侍奉在侧,当祭礼官即将死亡时,他们的生命也会走到尽头。
  余安听到这,皱眉:“这不就是保姆兼刀架子吗?”
  他忽的一顿,上下打量着萧沐,连同手上那把短刀也扫视了好几遍,神色复杂起来:“你不会也……”
  “……”萧沐看着他,神色无奈,“不是所有的祭礼官都有舍刹那姆。”
  “为什么。”
  萧沐看向前方:“他们首先必须是一母同胞”
  任何神秘的背后总会隐藏着无法理解的荒诞。然而以血脉为尊的氏族尤甚,一个生来肩负虚无的业果,一个永远是另一个的附属品,自由似乎是这个家族的奢侈品,一母同胞里一方的血脉强盛,间接导致了另一个不人不鬼,舍刹那姆生来就和普通的婴儿不一样,不会说话,不能看见,甚至没有人类复杂的感情,世间所有对怪物的形容中可能就有某一特征落到他们身上。
  很难想象在那种情况下,一个孩子是如何把另一个孩子照顾大,并且保持绝对的忠诚的,甚至甘愿在二十多年后做一个殉葬者。
  余安深吸一口气,看着女人的影子,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哀。
  历代祭礼官的埋骨地除了中心几个族人,只有舍刹那姆知道路,不知走了多久,眼见的雾气渐渐散开,映入眼帘的事物让余安怎么也想不到。
  那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木,虬曲的树根深深扎入大地,又从土里破出,树冠直指苍穹,交错的枝丫上挂满了玛瑙珠串和兽牙,树上全是黑黝黝的树洞,里面沉睡着历代的祭礼官。
  但这是棵枯树。
  树底下的土地上插满了刀,在幽暗的天光下散发着寒光,它们和其主人在此沉睡,即使过去了千百年,依旧锋利无比。
  萧沐在一旁单膝跪下,做了一个萧族祭礼的手势,余安望着眼前的景象,感觉自己渺小至极,那种强烈的预感再次袭来,眼前古老而浩大的景象几乎让他站不住。
  萧沐站起来扶了他一下。
  女人跪拜完毕就开始往一个方向走去,躺到了一个坑里。
  那个坑不浅不深,在平整的土地上很是突兀,却刚好能容纳女人这样的身高,余安看着女人的举动,忽然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想。
  “舍刹那姆是怎么殉葬的?”余安看向萧沐,“他们不是在随着祭礼官的死亡而自然死亡的吧,而是――”
  他望着周围那些刀和地下对应的土地,似乎有陈旧的血迹粘附在上面,“被活埋,刀从上方的土地贯穿而过。”
  所以像萧族那样以维护世间秩序为己任的家族,从没把舍刹那姆当人,只是当做怪物一样处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