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那人说,黑刀来这里的时间比大部分人都要早,因此也获得了大量的信息。
但这个人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他竟然在这段时间里召集了其他进来的人,设下据点,妄图在这里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国度”。
说是召集,不如说是联合其他臭味相投的几个帮手,以武力胁迫其他人加入。
人本来就是群体动物,比起单打独斗,更愿意“合群”一些,即使是被迫的。
这样一来,据点倒真的给黑刀建成了。仅仅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但这人本身就嗜好杀戮,原本集聚起来的人基本快被他耗完了。所以当余安一行人去到那里的时候,只有七八个人在。
这里像是教堂和学校的结合体,地方其实不算大,外面围了一圈高墙,盖满了枯死的树藤,有些地方塌地只剩下钢筋,门口有一块牌子,余安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已经被腐蚀殆尽,应该写的是这里的名称。
进门有一块空旷的场地,有一座雕像,看不出雕地是谁,再过去就是高高的台阶,通向一个小而破的教堂。
余安他们进来的时候,洛依就坐在台阶上看着雕像发愣,脚边躺着一段绑着钢筋的凳子腿,几个鼻青脸肿的人蹲在旁边,大气不敢喘。
“你怎么出来的?!”带路的人叫道,在他们出来之前,她明明被关在宿舍里。
“那个破门很好撬的。”洛依回道,她忽然一愣,看到了队伍里的叶铭,一下子把脚边自制的武器踢掉。
虽然她在尹明面前已经暴露过实力,但每次都会下意识去隐藏,可能习惯了在人前的样子吧。
叶铭倒是没在意这些,关切地冲过去拉起自家女友左看右看:“没受伤吧?”
江敛翻了个白眼:“你看看旁边几个,牙都掉了,用钢筋绑凳子腿上砸――这想法没几个小姑娘想得出。”
洛依给了叶铭一个拥抱,在叶铭看不到的地方还以白眼,做了个口型。
关你屁事。
江敛:……
“恋爱的腐臭味。”江敛嗤之以鼻,转头看到萧沐往这边偏了一眼,立刻闭嘴了。
忘了这还有一对。
余安问洛依:“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开始就意识到不太对劲。”洛依摇了摇手机,“后来怎么也联系不上叶铭,加上之前的一些细节,很快就发现自己并不在现实。”
“本来想去找你们的,但中途路过了这里,就进来看看,结果就被抓了。”
江敛看了看边上那些被打的人,发出质疑:“被抓了?”
“我这是权宜之计。”洛依指了指昏迷的黑刀,“圈子里都知道他怎么回事吧,我总不能和他硬刚,就想着等他离开再想办法逃。”
余安想了想她在台阶上发呆的样子:“你看起来,不是特别想逃。”
洛依看向余安,秀眉蹙起:“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其余人一愣:“知道什么?”
洛依忽然站起来,往下走了几个台阶,再回头看余安,那一刻她的神情想小孩子一样天真又得意:“余安,我昨晚把宿舍的门撬开了。”
余安的表情有瞬间的空茫,洛依此时的状态和很多年前的一个小姑娘重合起来,她站在台阶上仰起小小的脸,得意道:“余安,我昨晚把宿舍的门撬开了――”
“你想不想逃?”
逃?为什么要逃?
余安皱眉,感觉太阳穴有些刺痛,他不由看向前方的雕像,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还没等他细想,一双手就把他拉了起来。
萧沐抬手揉着他的太阳穴,抬起头看着洛依:“不用引导,直接说。”
在洛依的信念里,自己一直是余安计划的一部分,她要做的就是在余安失去记忆后,通过有意无意的暗示,让他回想起来,以至于现在她也没丢掉这种刻意的习惯。
这种引导有效,但是会让被引导者陷入焦灼,洛依无法想象余安到底是凭借什么来完成这种细致的计划的。但眼下她看着萧沐,忽然感觉这个孤绝的计划添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于是直接道:“这里和我们当年住的那个孤儿院,一模一样。”
……
“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呢?”洛依看着余安和萧沐往里面走,轻声嘀咕,“明明其他的事情都想起来了,不应该啊。”
叶铭:“想不起来不是很正常吗?小时候的事没几个人会记得很清楚吧。”
“这不太一样,我感觉他好像完全忘了,就连上次我跟他说小时候的事,他也没什么反应。”洛依摇头,“他在这里待了八年,没道理连这个孤儿院都认不出来。”
江敛听了,插话道:“我有点好奇,安子小时候什么样?会哭吗?”
杜帆听不下去了:“你这问的什么鬼问题,当心他回来削你。”
这个问题,洛依作为当事人最有发言权,她回忆道:“他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我刚见他的时候,他就坐在台阶上吃糖,很安静,不爱笑也不会哭,眼睛比现在要吓人的多,明明一样的年纪,却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而且――”
洛依眼里流露出同情:“因为眼睛的问题,他在这受排挤,又没地方可去,过得应该很不好。”
江敛:“什么叫应该?”
洛依:“他没表现出来过,但如果换作我,我肯定受不了。”
不仅受不了,可能还会一天哭上八百遍,但这个太丢人,洛依没说。
她继续道:“他好像还可以看到一些很恐怖的东西,我后来推测,应该是能捕捉到梦空间的线索,从而产生的幻觉,他的共情能力太强了,又是小孩子,陷入幻觉其实很危险,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不管真假,寻常人都受不了身边有这样的一个人,得知这个时候,她每天都警惕地盯着各个角落,生怕自己也会看到什么东西。
而唯一的区别,就是她并没像其他人那样远离余安。
“门卫出事后,他消失了,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之后,我在梦空间看到他的,他拿下面具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
“他成为阎王,好像是和神做了一个交易,我不知道是什么。但那时候刚好赶上门卫的案子翻案,我怀疑和这个有关,门卫的那个大爷经常给他糖吃,而他这个人,你给他一点好,他就能把十倍百倍的好还回来。”
一个人吃了很多苦,那怕是一点点甜头,都能攥着不放,一记就是很多年。
江敛沉默了:“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洛依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有一段很短的时间吧,我感觉他那段时间幻觉挺严重的,经常自言自语。就好像在和身边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我差点以为自己也疯了。”
江敛刚想说些什么,倒在地上的黑刀一下睁开眼睛,他一睁眼就开始笑。
“哈哈哈哈,来了来了,哈哈哈时间到了……”
其余人一愣,黑刀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兴奋和害怕在他扭曲的脸上来回切换,周围的手下也开始挣扎起来,发出痛苦的低吟。
叶铭忽然晃了晃,洛依扶住他,发现对方脸上全是冷汗。
天色阴沉,一阵西方来的风卷起废土无边的死寂,吹得人心惊肉跳。
张回站起来,不安道:“他们怎么了?”
最开始带路的人捂着脖子,也露出惊恐的神色:“快快,快躲起来,会被找到的!”
众人一头雾水,但还是快速跟着那人往后面跑。
黑刀被手下扛着,也不老实,一直在胡言乱语嚷嚷,江敛背着杜帆,他忍不了了,随手把人打晕,继续跑。
杜帆侧头俯身,用很轻的声音道:“这些人有事瞒着我们,而且很严重。”
话音未落,前方忽然炸开两声尖叫,其中一个他们听出来了,是陈怡,另一个感觉不太像是人能发出的。
江敛看着带路的人:“你确定前面安全?”
洛依扶着叶铭,边跑边说:“余安和萧沐刚刚就往这里走的吧,他们干了什么?”
说完又是一阵非人的尖叫,有点像婴孩的啼哭,又有点像女人的哀嚎。
江敛想了想,没憋住:“可能――他俩把鬼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