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识玉 > 第189章 苍生之祸・一七
  步惊川一早便预料到自己会不敌,只是他没想到他的败势会来得如此迅猛,叫他没有半点反应的时间。
  使用的法器受损,对使用者自然也有影响。
  他前一刻还在往那阵盘之中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那阵盘碎裂开来。原本输送出去的灵力随着这阵盘碎裂,猛地撞回到他的经脉之中,叫他经脉之中的灵力骤然紊乱,气血一阵翻涌,腥甜漫上了喉头。
  步惊川闷哼一声,然而这闷哼随之消散在了那黑雾的攻击之中,狂暴的魔气将他的灵力连同声音,一并吞噬。失去了防御阵法,步惊川唯有肉身来生生抗住那黑雾的攻击。
  黑雾因着有后续力量的补充,先前步惊川所用的阵法能起到的削弱作用微乎其微。那黑雾毫无阻拦,直直地冲撞到了步惊川身上。
  黑雾来势极强,步惊川被冲撞得接连后退数步,却不能将那冲势稍缓。最终他在那冲击之下,跌倒在那长阶之上,石制的坚硬石阶生生撞到他后腰上,引得他不住呛咳一声。
  一直憋在喉间的血腥气息再也控制不住,鲜血随着他呛咳的动作,从喉咙深处涌出,落满了他的前襟。然而他却无暇顾及,勉力提起最后一丝灵力,抵御着那黑雾的袭击。他不敢退缩半分,生怕这黑雾随时都会冲破他最后一层防御,给予他致命一击。
  然而他如今的灵力早已所剩无几,加之修为所限,就连与那黑雾抗衡也几乎成了奢望。
  他护身的灵力只维系了短短的一瞬,紧接着,被汹涌而来的黑雾冲破。
  黑雾乃是由极为精纯的魔气凝结而成。而由浊气凝结的魔气,对于只用清气修行的道修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那魔气只稍稍入体,步惊川的气息便觉稍稍有些迟滞,而等他反应过来后,便惊觉经脉之中已然无法运转灵气。
  无法运转灵力,便意味着他再无反抗之力。
  魔气毫无阻拦地落到了他的身上,巨大的冲击感迫使步惊川唇角又溢出一丝鲜血。
  他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死在这里,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只消阮尤稍稍加大魔气的攻击,那他不出片刻便会被魔气完全侵蚀。
  在这危机存亡之际,步惊川咬紧了牙关。
  他不甘心,他不该命绝于此。
  秋白还在他身后的长衍宗之中,长衍宗还有他的师长与同门,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身体中尚且还有灵脉,他不清楚为何阮尤为何不在得手的那一刻便立马痛下杀手,他想来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上携有灵脉的缘故,这才叫阮尤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无比清楚,自己方才与阮尤交手之间的动静并不小,秋白应当会察觉到才是。然而秋白却迟迟没有来,或许是因为阮尤又布下了什么隔绝了他二人的阵法,这才叫秋白没有回援。
  他并不是想着让秋白帮他,而是在这时庆幸着,还好秋白没有看到此刻如此狼狈的他。
  阮尤或许是顾忌着他身上的灵脉,这才没有直接痛下杀手,然而他自己也清楚,这也只是一时的,阮尤势必要了他的命。
  险境令得步惊川强行沉下心来。自己如今可以依靠的,恐怕只剩下他自己了。
  这情况何其相似,像极了在周途城那一日。
  而不同的是,如今却没有了秋白的注视。这样也好,这叫他胆子大了些许,生出了些秋白在注视着他的时候他绝对不敢想的办法。
  在周途城时,他不过是误打误撞借用了些许灵脉之中的力量,而后,经历过数次秋白与陵光替他打开灵脉后,他自己也知晓了那灵脉所在。
  灵脉,便是在他心脉所在之处。
  而打开灵脉的手法虽然复杂,然而经历过如此多次,步惊川又不是愚钝之辈,自然暗自将那办法记在了心中。那时他只是留着做不时之需,没想到此刻却排上了用场。
  然而丹田与经脉之中灵力枯竭,他此刻无暇吸收身侧的灵气,加上经脉之中有魔气阻滞,因此无法转化为自身的灵力,去打开那灵脉。
  恐怕就是阮尤知晓他的想法,为了防止他偷偷打开灵脉,才用这魔气制住了他。
  步惊川咬了咬牙。这等被预料到的感觉并不好,叫他觉得自己像是无可奈何了那般。
  他似乎已经束手无策了。
  ――不是这样的。他在心中暗暗告诫着自己,一定不是这样的,肯定还有办法。
  尽管此刻情况危急,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茫然来:眼前的死局,又该如何破解?
  另一边,长衍宗中。
  秋白也未预料到此处的魔修竟会如此棘手。原本在应对过太云门与潭池镇的魔修过后,他和步惊川都多多少少意识到,这背后之人似乎颇有打算。
  如潭池镇这般的村庄,那人只会派出炼气期与筑基期的魔修。即便是对付有着数个元婴修士的太云门,那人只派出了比太云门元婴修士多一倍的元婴魔修,似乎是深知杀鸡焉用牛刀之理。照这么想,如长衍宗这般实力的宗门,那人应当不会派出太多实力太强的魔修。毕竟长衍宗充其量只有寥寥数个金丹修士,更何况,其余几位俱是金丹前期的修士,只有步维行一人是步入了金丹中期。
  到了金丹期,每一个小境界的差距都极大,每一个境界都能对上一个境界的修士造成巨大的压制力。更何况这还只是一个阵修宗门,阵修向来都不善战,即便大难临头,放着这些阵修,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像长衍宗这般的宗门,派出数个金丹后期的魔修与几个元婴期的魔修,便已经能够十拿九稳,不用再担心会节外生枝了。然而,出乎秋白预料的是,此回他在长衍宗所遇到的,竟是整整十位元婴期魔修。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毫无疑问,这背后指挥的人只想长衍宗死,且是无一活口的覆灭。
  他在见到监兵带着那几个济风轩弟子的时候,便隐约有了预感,而当他面对这局面的时候,却难免会觉得有些许的棘手。
  他毫不怀疑这背后指挥之人是阮尤。只有阮尤会对东泽的恨意如此深远,
  可如今,十个元婴魔修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那么阮尤又该在何处?
  想通这一点的秋白皱起眉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十个元婴魔修。
  如今他虽然实力不复往时,然而解决这十个元婴魔修并不是难事。只不过他还需顾忌着此处的长衍宗弟子,不能让战斗的余波波及到他们。
  这十个元婴魔修修为俱是在中期或后期不等,有一位甚至达到了元婴大圆满。本来这些元婴魔修用不着他花费多少功夫便能轻易解决,可这些魔修显然是受过训练,与那些普通的魔修不同。他们甚至还懂得合作与结阵,全力以赴之下,这十名元婴魔修甚至能够越阶作战,在分神修士跟前都有一战之力。
  好在这些魔修虽然知晓合作,然而意识却不强,长衍宗又是阵修宗门,向来都会合作结阵,因此在这十位元婴魔修手下,伤亡不算惨重。伤势最重的,唯有一位金丹初期的长老。
  秋白自己实力再强,难免双拳难敌四手,有些左支右拙,只能静待时机,将对面逐个击破。
  他冷冷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魔修,心中细细盘算着。
  这些魔修定然不是这次魔灾的罪魁祸首,或者说,他们也不过是棋子而已。当务之急,他还是需要寻到阮尤,或是率先破掉阮尤将魔修引至此处的阵法,否则,他杀再多的魔修也是徒劳。
  想到这里,他目光一凛,周身的气势登时骤变。
  狂风阵阵,呼啸之间隐有虎啸之声。魔修手上的金属器具,齐齐震颤起来。
  西方白虎,主战争、杀伐,五行之中属金。
  魔修手上的武器皆是由金属制成,此刻受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影响,被无情摧折。那些魔修还未开神志,并未意识到这武器受到了何种影响,依旧拿着手上变形的武器朝面前的弟子砍去。
  “嗡――”
  只闻金属震颤之声不绝于耳,那些变形的武器全数颤抖着,竟是未逢高温,便化作了铁水。
  失了武器的魔修,此刻未开神志,就好比失去爪牙的野兽,虽仍有挣扎之力,却再伤不得人。
  战局陡然扭转。
  秋白暗自松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十个元婴魔修当中。
  虽然他能够应付得了这十个魔修,然而这十个魔修会合作、会结阵,这属实难对付。而若是这背后另有人指挥,那便更难办了。
  他想起了自己在周途城时,遇到的那些魔修。那些魔修同样是这般,虽无神志,却能够依靠其不惧疼痛以及悍不畏死的精神,拖延住他的动作。并且,这些魔修背后一旦有人指挥,那棘手程度几乎会翻倍。
  而这些魔修合作得如何,全看他们背后指挥的那人――周途城那回,指挥着那些魔修的是阮尤,即便不是阮尤亲身上阵,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心理作用,觉得那些魔修却个个都有着阮尤的阴险狡诈,更难对付。
  此回他也知晓,攻破长衍宗护宗大阵一事与阮尤脱不了干系,因此也在暗自防备着此事,同时,他也在寻找着阮尤的踪迹。
  步惊川自己不清楚自己身上的异常,可秋白却清楚得很。
  灵脉之中除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还有生机。那等蕴有生机的灵力,乃是世间罕有,因此才会引来无数不怀好意者前仆后继。包括阮尤,亦是对步惊川身上的灵脉很感兴趣。
  从始至终,阮尤都是冲着灵脉而来的。
  秋白心头隐约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们赶到长衍宗之时,已然距离长衍宗极近,但毕竟此刻情况紧急,须得争分夺秒,而他也正是因为这点,才离了步惊川,前来支援长衍宗。照理说,他与步惊川拉开的距离,在这点时间当中,步惊川应该赶到了长衍宗的才是。
  可他却迟迟未察觉到步惊川的接近。
  他心烦意乱之下同那些魔修交手了几个回合,差点不慎被伤到。
  正是因为险些被伤到,才叫秋白忽然回过神来,仔细思考了一番自己眼下的境况。
  这些魔修虽合作无间,然而,比起上回他在周途城所遇到的魔修,变通却弱了许多,不再有阮尤那股子阴险狡诈的劲儿,或许……这正是因为没有人在背后指挥的缘故。
  可阮尤作为此次的主导,他不在长衍宗中,还能去哪?
  秋白精神一凛,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之处。
  周途城与长衍宗,两处的境况都是如此相似,可他偏偏却上了两次相同的调虎离山之计。
  步维行惊呼一声:“为何那处会有如此强烈的魔气?!”
  秋白顺着步维行的目光看去,却发现是自己来时的方向,也正是……步惊川所在的方向。
  魔气肆虐,随着四下席卷的风,直直地扑到了秋白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