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识玉 > 第108章 绰绰迷局・一四・与我同赏
  原本步惊川以为,他自己这么一提,秋白多少会犹豫片刻,却不想秋白也没多想,直接点头答应,“可以。”
  步惊川还因为秋白这番回答稍稍愣神一番,秋白便趁这时机将他手上的白瓷杯盏取走。步惊川也没有反抗秋白的这番动作,左右他对酒也没几分执念,便放任了秋白的动作。
  他见秋白低头放下酒盏,忽地心念一转,调笑问道:“你就不怕我提什么伤天害理的要求么?”
  在秋白手中的酒盏被轻轻放回案上,那满溢的酒水未再洒落半滴。秋白这才将目光从那酒盏上移开,抬头望向步惊川,目光沉沉,似是夹了万千思绪,“你不会。”
  一句简单的回答,却让步惊川解读出了数种意味。
  他总觉得自己是被对方所深深信任着,令得他情不自禁地有些飘飘然。
  然而心底里仍是有一个声音正在斥责着自己,说你这是在恃宠而骄。
  正是这样的认知,令得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你便如此确定?”
  秋白连半点犹豫也没有,便点了点头。
  步惊川失笑。秋白应得爽快,加上也未曾遮掩过自己心中所想,他也应当给秋白这个面子才是。
  他站起身,同一旁的弟子交代了一声,便转头带着秋白离开了闹哄哄的宴会。
  走过一个拐角,将身后宴会的热闹抛于身后,步惊川便停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来,看向秋白,“那个要求,我已经想好了。”
  秋白知晓他说的正是方才作为交换的那一个要求,于是轻轻“嗯?”了一声,让他说下去。
  步惊川嘴角的笑意更深,“但是这个要求可是足够伤天害理了。”
  秋白知晓他在调侃,神色间颇有几分无奈,道:“愿闻其详。”
  步惊川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等到今年年底的腊月,你陪我去潭池镇放花灯。”
  没有预料到他竟是这个要求,秋白面上出现几分惊讶,“腊月距离现在,可还有半年时间。”
  步惊川晃了晃脑袋,道:“毕竟那花灯只有腊月前后才会出现……现在去,也是空欢喜一场。”
  步惊川心说,早在十四岁生辰那年,他心中便有遗憾。那年他与师兄师姐们前去看花灯,身边却少了秋白一人。
  虽然事后知道是监兵捣的鬼,然而这遗憾也久久未能消解。
  潭池镇那年,他现在想来还是因为变故太多,过得颇为匆忙。他也只有十四岁生辰那年去过潭池镇,往后的这四年间,他多数在外历练,便再也未有机会在腊月去一趟潭池镇,便也缺了再同秋白一同前去看花灯的机会,。
  秋白闻言,只松快道:“无妨,左右也还等得起。”
  “那便一言为定,你腊月可要记得此事。”步惊川生怕秋白反悔似的,“我们可要过去潭池镇一道放上一盏花灯。”
  潭池镇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他多年来心心念念的事之一。那花灯如何灿烂炫目,其实他也记得不多,唯记得当时心中想的便是,如此盛景,也应当让秋白来陪他一同观赏。
  当年他还太小,只能光看着别人放出去的花灯,还未自己放上一朵。待到腊月去了,他定要拉着秋白同他一起放一盏花灯。
  光是如此想着,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我不过答应你一事,你便这么高兴?”秋白见他神色变化,忍不住出声调侃。
  步惊川嘴角的笑意再也压抑不住,“那是自然。潭池镇的盛景,你应当与我同赏。”
  步惊川毕竟还是从宗外回来,一路舟车劳顿,从宴会回去后,困意便早早上涌。他回到自己的院落中后,稍稍歇息了一会儿,心中正盘算着打水沐浴后直接睡觉,谁知甫一推开房门,便见到岑清闻在他院中站定。
  “师娘?”步惊川有些惊讶,他方才推门的动作懒散而随意,在发现岑清闻后,他连忙站直了身体。
  岑清闻见他动作,面上泛起淡淡的笑意,“你出来了正好,我来的路上还担心你睡了。方才正好走到你院子门口,便见到你房间里灯还亮着,这才进来了。东泽不会不欢迎我罢?”
  “哪里的事,我怎么敢嫌弃师娘。”步惊川急忙否认,“夜深了,师娘怎的来我这边了?”
  要知道,他自己的院落与步维行所在的院落隔了大半个宗门,这距离对于修士来说虽然算不得太远,但总归还是麻烦的。
  尚且年幼时,他还住在步维行二人的院中。等年纪稍大些的时候,步维行便让他去了一个附近的院落,但他仗着两处院落离得不远,每天晚上都会偷偷跑回到步维行二人的院落中。
  岑清闻从来不会将他往外赶,令得步维行烦不胜烦,便直接将他的院子安置到如今这处,叫他没办法在晚上往回跑,这才成功让他习惯一个人独自居住。
  想起往事,他的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勾了一勾,见岑清闻不作答,便又补充道:“我正想着今夜晚了,怕打扰到你二人休息,想明日再去拜见师父与师娘。”
  随着年岁渐长,步惊川如今也不像小时候那般常常回去步维行的院子中,特别近几年他一直外出游历,停留在长衍宗的时间不多,于是便极少往步维行那边跑。特别是他现在外出常常大伤小伤不断,他也不想惹得二老担心,便去得少了。
  岑清闻轻叹一声,“东泽,我方才见到你时便想问了。你眼下气血亏虚,可是受伤了?”
  一直都在掩饰的伤势,没想到还是被岑清闻一眼便察觉了。
  既然被看出来,步惊川也没有再多掩饰,只怕掩饰过了,反倒会引得岑清闻更加担心。他微微颔首,“先前受了些小伤,不过已经痊愈了,只是后续需要慢慢恢复而已。”
  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只坦白了自己受伤的事情,将自己先前伤重濒死的事略过了。他生怕若是自己将先前的伤势如实说了,还会平白惹得师娘忧心。
  毕竟当时的伤势,可是连秋白都吓到了的。
  那时就连秋白也束手无策,所幸后来等到青龙孟章出手替他医治,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说起来,他总在那些典籍中看到说,青龙孟章的灵力之中带有一股生机,掌握生机之能,最为适合疗伤。且青龙心善,每每见到伤者,不忍伤者受苦,总是会主动疗伤。
  只是一想起替他治疗时骂骂咧咧、一边给他治病一边骂人的孟章,步惊川便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也不知传闻有几分是真,或许此时,岑清闻比他更为清楚,只不过他断不敢同岑清闻透露此事,生怕对方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岑清闻面上仍是忧虑,步惊川只好伸手给她探了探自己的经脉和身体。
  青龙灵力中裹挟的那股生机果真厉害,他体内的大量伤势得益于那股生机,已经被修复大半,因此他才敢让岑清闻前来检查。
  探过步惊川的身体状况后,许是发现他身上并没有预想那般伤痕累累,岑清闻终于放心了一些,细细叮嘱道:“你经脉中还是会有时不时的波动,应当还是不太稳定,如今你大伤初俞,切忌不要急着修炼,先把伤养好了才是正途……我与你师父,其实并不望你在修炼一途中有多么出人头地,都只盼望着你平安便好。”
  师娘的关心,仍是如他幼时那般真切。
  步惊川心头一紧,晃神间手中便被塞了一物,他惊讶看向手心,低声问道:“师娘,这是做什么……”
  他刚将手指摊开几分,露出被师娘塞到手心的青色瓷瓶,便被岑清闻握着手,将那瓷瓶又裹了回去。
  “你师父脾气犟,认定的东西改不了,我早些年也劝过,但仍是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岑清闻忽然便提起了不想干的话,但步惊川心中忽然有了预感,意识到岑清闻接下来的话不简单,果不其然,岑清闻接着道,“所以我今日便擅作主张来找你了。”
  岑清闻轻叹一声:“这是你四年前寻回来的朱玉果制成的丹药,我在两年前才研制出来克制寒玉之体的方子,但你师父一直不愿我与你明说,于是拖到了现在。”
  “是我执意要告诉你真相,尽管你师父不同意,我还是来了。”说到这里,她朝步惊川笑了笑,“他自知拦不住我,也作罢了。”
  步惊川久久地凝视着岑清闻,手中的瓷瓶登时有千钧之重。
  他对于找寻步维行问清楚他身上封印一事,心里还是很没有底的。他其实心中还存了几分逃避的心思,不大想这么快去面对步维行。
  他对步维行的态度或许只发生了微妙的改变,步维行自己都未曾察觉。不想,却被岑清闻发现了。
  岑清闻的话不算多,平日里即使是开口,也多是替步维行开解弟子或是叮嘱弟子,久而久之,众多弟子甚至只把她当成了步维行的附庸,甚至忘了,岑清闻也是一名修士,甚至是以医修之道修炼至心动期的修士。
  秋白也曾同他解释过,他并非寒玉之体,而是另有原因。但就连秋白自己,也未同他明说他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他此时亦有一种无力感,分明是自己的身体,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还需得他人告知。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好受,但那些隐瞒着他的人,却都借着为他好的由头,从不与他细说、明说。
  但他又无法责怪他们,因为他们俱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特别是岑清闻,岑清闻恐怕连自己都对他身上的情况并不知情。她并非是不关心自己,而是囿于自己所知,对他身上的状况知之甚少。
  然而,岑清闻担忧他的心却是真的。
  “你师父压着的秘密太多,有时候连我也不知晓,”岑清闻摇了摇头,“你现在也大了……有什么事情,他可以、也该同你一道商量了。这是你自己的事,你不该把主动权交予他人,哪怕那是你的师父。”
  “多谢师娘。”听出岑清闻话语中的鼓励之意,他深吸一口气,将不必要的情绪驱逐,“我会与师父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