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智者不入爱河 > 第74章 装死
  赵蕊告诉关澜,自那天聚会之后,她跟李元杰一起回了家。但事情当然还没完,两人冷战热战,交叉进行。冷战的结尾,基本都是李元杰忍不住,主动来跟她撒娇,说:“我还不够你烦的吗?非要孩子干嘛?”赵蕊轻嗤,说:“老李你别忘了自己今年三十五,你阿娘都不把你当大宝贝了。”李元杰原样奉还,说:“老赵你别忘了你今年也是三十五,而且本来身体就不咋好,年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想要呢?”三十五,不年轻,老赵……赵蕊听着不大顺耳,却也吃瘪。前几年她的确没怎么想要孩子,就觉得跟李元杰两个人玩得挺嗨皮的。遇上家里长辈催生,一起搪塞过去。她还记得自己甚至跟关澜说过,丁克就该像他们这样直接对外号称生不出,而不是跟人解释或者争论为什么生孩子不是必须的,这样被催生的压力自然减到最小,因为生不出就是生不出,就像做奥数题,不会就是不会,家长再吼也没用。李元杰看出她松动,又问:“所以你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赵蕊只答:“人想法会变的……”
  赵蕊告诉关澜,自那天聚会之后,她跟李元杰一起回了家。但事情当然还没完,两人冷战热战,交叉进行。
  冷战的结尾,基本都是李元杰忍不住,主动来跟她撒娇,说:“我还不够你烦的吗?非要孩子干嘛?”
  赵蕊轻嗤,说:“老李你别忘了自己今年三十五,你阿娘都不把你当大宝贝了。”
  李元杰原样奉还,说:“老赵你别忘了你今年也是三十五,而且本来身体就不咋好,年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想要呢?”
  三十五,不年轻,老赵……赵蕊听着不大顺耳,却也吃瘪。
  前几年她的确没怎么想要孩子,就觉得跟李元杰两个人玩得挺嗨皮的。遇上家里长辈催生,一起搪塞过去。她还记得自己甚至跟关澜说过,丁克就该像他们这样直接对外号称生不出,而不是跟人解释或者争论为什么生孩子不是必须的,这样被催生的压力自然减到最小,因为生不出就是生不出,就像做奥数题,不会就是不会,家长再吼也没用。
  李元杰看出她松动,又问:“所以你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赵蕊只答:“人想法会变的……”
  “难道你真的开始考虑养儿防老?”李元杰指着她想笑。
  赵蕊打掉他的粗手指,拿出自己半吊子的心理学来作辅助,跟他讲道理,说:“我当然知道养儿防老不靠谱,但人是社会动物,需要跟其他人的联结,需要人生的支点,而且这联结和支点越多越好。”
  李元杰反问,说:“你确定小孩就是支点吗?我觉得我爸妈可不这么想,而且我小时候还是那种很好养的孩子,能吃能睡不生病,学习不用他们操心。你还记得中学的时候,我爸爸作为优秀家长,被老师请去发言吗?他通篇其实就是‘顺其自然’四个字,当初大概也觉得养孩子真棒,想过靠我享福吧。结果养了二十几年,发现我还是会失业一整年荡在家里。然后又等了十多年,发现我连个孩子都不会生。”
  赵蕊被他逗笑,想想倒是真的,身边同龄的朋友育儿的烦恼他们看得也是多了,但自己的目的并没忘记,继续循循善诱:“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都说,养儿不能防老,倒是会多个人给你拔呼吸机。但你看到过医院给病人发的那种调查问卷吗?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疾病,其中几乎都有这么一条,问你是否有家人,你们是否生活在一起。这类问题最后得出的统计结果也都差不多,跟家里人生活在一起的病人,康复的概率更高。”
  李元杰接口回答:“但对我来说,这个家里人就是你啊。对你来说,不也就是我吗?”
  “那要是你死了呢?”赵蕊是很直接的,话说出口觉得不大公平,赶紧又加上一句,“也可能是我先死。”
  老李简直无语,没想到要讨论这么终极的问题。
  赵蕊却还没完,说:“有篇论文我发给你看一下,那里面说,哪怕是不怎么和谐的亲子关系,只要你知道有个人存在着,TA哪怕是因为法律上的责任必须对你负责,也会是个正向的心理暗示,可以提高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和主观幸福感。”
  “但是心理上的获得真的可以跟生理上的失去相提并论吗?”李元杰觉得不行。
  赵蕊却认为正是如此,说:“是啊,心理压力并不比生理上的痛苦更轻松。”
  “心理压力?所以你还不就是为了长辈那几句话?”李元杰以为发现了她露出的破绽。
  但赵蕊并不在意,只是否认,说:“不是的,或者说不光是这样。我考虑过他们,也考虑过我自己,跟这些比起来,我觉得试管加上怀孕生孩子受的罪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我受不了,”李元杰却忽然变得郑重,就那么看着她,憋了好久才把下半句说出来,“上一次孩子流掉,你不记得了吗?”
  赵蕊一下红了眼眶,也不知是因为眼前老李这个样子,还是那一小段埋藏的记忆忽然来袭。她当然是记得的。其实身体上的痛苦并不太大,就算有过也都淡忘了。但她清楚地记得那次从医院回来,自己走进家门,径直去了卧室,躺到床上,缩起身体哭泣。李元杰跟着进来,也在她身边躺下,把她拥进怀中。她靠在他胸前,静静地流泪。她哭了,他也哭了,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和背脊。那场景好像就在昨天似的。
  她真心觉得他的难过不比她少,但人争论的时候就是不讲理的,于是脱口而出,说:“所以你就是把你的感受放在我前面咯?你的受不了,你心里难过比我身体难过更不得了。而且我们也不是什么高知,没什么共同理想,统一的情趣,现在说是丁克,再过几年你不想丁了,还有反悔的机会,我怎么办呢?”
  李元杰被她几句话噎住,半晌才品出其中对他的不信任,简直快气死了,说:“我去结扎不就行了吗?这样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大家公平合理。”
  赵蕊回说:“你傻了吧,已婚男人结扎要妻子同意的,我不同意。”
  李元杰气死了,却又不知该如何自证,为表抗议,当着赵蕊的面,扔了整盒漏油的杜蕾斯,越想越觉得冤屈,干脆离家出走。
  赵蕊看他这样也担心起来,报了110,跟民警说她老公可能要做傻事。民警还当是自杀,赶紧电话打过去。李元杰倒是接了,一听对方是警察,有点懵,说自己没想干嘛,就是出来冷静冷静。民警知道一般夫妻吵架,劝了两句,说:“这么冷天哪里不能冷静,你赶紧回来吧,你老婆都担心死了。”
  李元杰站在外面也挺委屈的,说:“你让她等一会儿,我骑自行车骑得有点远,回去可能还得半个多小时。”
  民警清清嗓子,忍着没笑,问:“要不要警车过去接你?”
  李元杰赶紧答说谢谢不用,挂了电话。
  到家时,民警已经离开,李元杰站在门口,看见赵蕊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也许是来回的这一路上已经想好了的,他先开口问:“心心,那你到底还想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想。”赵蕊点头。
  他没曾料到她回答得这样肯定,却又听见她反问:“如果可能,你想要我们的孩子吗?”
  “想。”他也点头,同样肯定,也同样反问,“但如果没有孩子,你还会想跟我在一起吗?”
  “想。”赵蕊回答。
  两人忽然都有点想哭,直到李元杰走过来,从沙发上拉起她,熊抱在怀中。那种温暖的、确定的感觉,又让两个人都高兴起来。
  像是抱了许久,赵蕊才问:“你刚才骑到哪儿了?”
  李元杰答说:“罗桥新村。”
  赵蕊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因为那是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在警察的电话里听见他说半个多小时,她就已经猜到了。对他们来说,世界上恐怕不会再有另一个人像对方一样。
  一番来龙去脉交代完毕,回到此刻,关澜给赵蕊打语音过去,把那个word文档里的条款总结了一下,说:“所以你们就写个这份协议――老李承诺跟你去做试管,你也承诺如果一年还不成功就放弃尝试,继续丁克。然后老李又承诺他会去结扎,杜绝未来丁不下去反悔的可能。”
  “是啊。”赵蕊确认,“是不是环环相扣,公平合理?”
  关澜直接回答:“这几条都涉及人身权,就跟我嘎个腰子换你两肋插刀一样,全都是无效条款。”
  赵蕊那边怔了怔,一时无语。
  但关澜紧接着又道:“刚才那句是我作为律师说的,现在作为老伴儿,我觉得这办法可行,什么签字画押,律师见证,也都不必了,你们就当个君子协定。这事要是搁别人身上结果还不好说,但你们,我真的觉得可以。”
  赵蕊在电话那边听着,轻轻笑了,说:“我也觉得可以。”
  关澜也笑,是为他们高兴,隔了会儿却又扫兴,说:“但你真想好了要孩子吗?”
  赵蕊说:“当然想要啊,我现在就喜欢在小红书上刷小婴儿,主页推给我都是这些,还总是想起尔雅小时候,你用背带背着她,那么小的一个,亲起来好香好软。”
  关澜忽地被戳到痛处,却还是笑着,摆出过来人的姿态对她说:“你别光看见贼吃,不看见贼挨打。一个月黄疸,两个月胀气,吐奶,出牙,或者根本没啥事,就半夜不想睡了,起来玩会儿。洗澡在浴室疯,摔倒头上撞个大包。肠胃炎带她看病,我爸在外面找不到车位,我一个人抱着她在医院里上上下下地跑。再到后来上了学,手抄了多少本错题集……”
  她说着,忽然落泪,自己其实也觉得不应该,算账似的。
  赵蕊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问:“怎么了?”
  关澜深呼吸一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回答:“尔雅上周末跟我说了,她以后想跟黎晖住在一起。”
  “不可能。”赵蕊脱口而出。
  关澜没答,她曾经也觉得不可能,但得到的回答就是这样。
  “不可能,”赵蕊重复一遍,又问,“齐宋什么态度?”
  “没态度,”关澜如实回答,“我告诉了他,然后他好几天没跟我联系了。”
  这话说出去,她觉得赵蕊心里一定冒出“果然”两字,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他就是这种人。
  但赵蕊没这么说,反倒是岔开了话题,聊起育儿观念,说:“现在的母亲总是喜欢在自己身上找理由,稍微说错一句话,就觉得是不是会留下童年创伤,原生家庭的痛,以至于很多孩子也理直气壮地认为母亲就是为了他而存在,什么父母皆祸害小组,什么生第二个孩子,就不可能给出百分之百的爱了。不像从前,当妈多容易啊,没钱的给口饭就行,有钱的每天叫保姆抱过来看一眼。”
  关澜听着,勉强整理心情,笑问:“那你准备学哪一种?”
  “两种都不学,”赵蕊回答,“我就把自己拉低到跟孩子一样的高度上,我对TA好,TA也得对我好。”
  “太理想化了。”关澜又以过来人的姿态品评。
  赵蕊却答:“也许是吧,但我也没想过一定要怎么样,什么母慈子孝,永不分离。就像纪伯伦那首诗里说的,你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孩子,我只希望我跟TA都会是一个完整的人。”
  好像还是在说自己生孩子的事情,其实却还是在安慰她。关澜忽然有些感激,老伴儿总归还是老伴儿,哪怕贼不走空,却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次日就是周五,原本和齐宋周末约会的开始,但现在大概也不做数了,关澜不去多想,一个人或许更轻松,而且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她只是一早问尔雅:“这个周末你还是去爸爸那里?”
  “嗯。”尔雅点头确认。
  关澜于是送她去学校,又给黎晖发了条消息,约他周六尔雅补课的时候见面谈一谈。
  这是她作为家事律师能够想到的最合适的时间与地点,就两个人,找个公共场合,不受其他家庭成员的影响,也不会有太过情绪化的表现。
  只可惜事与愿违,当天上课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有些不对,疲劳,肌肉酸痛,傍晚回到家,开始低热。想到这一阵外面的情况,自己总是又跑东跑西的,也没觉得太意外,赶紧把该请假的地方请了假,又随便吃了点东西,早早睡下了。
  直到睡得稀里糊涂,浑身都在疼,她被手机的震动惊醒,黑暗中眯着眼睛摸过来,接起,是赵蕊。
  大概因为知道她这几天心情不好,赵蕊每天都打电话过来,一听她声音就说:“哈哈,你也?我也是,难道电话也能传播啊?”
  关澜头痛欲裂,迷迷糊糊,听着她在那边说了半天,什么Q中心一栋楼一万多个人起码倒了一半,然后又安慰她说本地的毒株不严重,也就发两天烧,差不多38度多,过后没有喉咙痛什么的,她自己连药都没吃。
  关澜跟她道谢,说:“谢谢你告诉我,那我周一还能在家上网课,什么都不耽误。”
  赵蕊明夸暗损,说:“关澜你至于吗,你们学校也不评劳动模范吧。”
  她还是稀里糊涂,说:“嗯,好的,再见……”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埋头继续睡。
  那一夜睡得断断续续,并不安稳,一时好像很冷,一时又火热火热。她把电热毯和空调开了关,关了又开,先正着睡,然后又反着睡,但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总是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直到早晨,窗帘拉着,房间还是很暗,只有接缝处勾出一线光亮的轮廓,让她知道天已经亮了。她躺着不起来,哪怕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以为是快递什么的,不去开门人家就会放在门口离开。果然,外面敲了会儿,不敲了。
  手机却震动起来,她又摸过来看,这一次却是齐宋发来的信息。消失好几天之后的第一条,就两个字:开门。
  她有些意外,却偏不回,把手机扔到一边,任性似的。又在床上躺了会儿,外面再次传来敲门声,手机再次震动,她是那种受不了让别人担心的人,这时候却又有点受不了自己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否则好歹也得装几天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最后还是慢慢把手机摸回来,打字发过去:我估计是羊了,你回去吧,免得传染。
  却不料那边直接给她发来一张抗原的照片,两条杠。
  紧跟着一句:已经中了,开门,让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