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智者不入爱河 > 第72章 线上
  那一问未曾出口,也没有得到回答。齐宋还是不断地在想,是因为他,因为他,因为他。在曾经的那两段感情里,对方好像都骂过他,说齐宋你这个人根本没有责任感。但她们不知道,他其实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自责,只是从不表现出来,也不会做些什么去弥补。他只是工作,挣钱,同时内心自责,就是那种最无用的自责。当然,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骂得也没错。但他真的不是没有共情的人,他可以察觉到关澜情绪的变化,只是能够想到的解决的办法,似乎只有他的离开。在尔雅这件事上,他自认是个局外人。他可以给出承诺吗?不能,但他的存在却又妨碍了别人得到承诺的机会。他的童年断层在十三岁,和现在的尔雅一样的年纪。他那时就希望父母分开,但现实是分开之后,他的生活只有变得更糟。而一个正常的小孩,当然会有更加正常的想法。于是,随后的几天,他又回到曾经的模式当中,工作,挣钱,同时内心自责,那种最无用的自责。冬日短暂的晴好已经结束,隔着落地窗,只看见灰白的阴霾。还是疫情的关系,各地法院陆续变了规则,很多案子改成线上开庭。
  那一问未曾出口,也没有得到回答。
  齐宋还是不断地在想,是因为他,因为他,因为他。
  在曾经的那两段感情里,对方好像都骂过他,说齐宋你这个人根本没有责任感。但她们不知道,他其实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自责,只是从不表现出来,也不会做些什么去弥补。他只是工作,挣钱,同时内心自责,就是那种最无用的自责。当然,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骂得也没错。
  但他真的不是没有共情的人,他可以察觉到关澜情绪的变化,只是能够想到的解决的办法,似乎只有他的离开。在尔雅这件事上,他自认是个局外人。他可以给出承诺吗?不能,但他的存在却又妨碍了别人得到承诺的机会。他的童年断层在十三岁,和现在的尔雅一样的年纪。他那时就希望父母分开,但现实是分开之后,他的生活只有变得更糟。而一个正常的小孩,当然会有更加正常的想法。
  于是,随后的几天,他又回到曾经的模式当中,工作,挣钱,同时内心自责,那种最无用的自责。
  冬日短暂的晴好已经结束,隔着落地窗,只看见灰白的阴霾。还是疫情的关系,各地法院陆续变了规则,很多案子改成线上开庭。
  这样一来,便省去了绝大多数的舟车劳顿,但齐宋却还是挑出一些,以案件疑难,证据繁多,定性争议大为理由,申请线下庭审。其中的一宗,甚至因为法官不同意,他还要求法官出具书面答复。当事人知道这件事,颇有些不安,怕他这个代理律师得罪了法官,搞得自己的案子肯定赢不了。所里的人这时候也都不大愿意出差,都有点想不通,齐宋为什么非要自找麻烦。
  但最终,法官那边还是让步,同意了线下开庭,案子也还是赢了。
  过后和客户吃饭,人家捧他,他便也解释了几句,说确实是因为办过几起类似的案件,感觉线上和线下差别很大,有时候是因为网络卡顿,有时候又是对方律师临时出示证据,没办法看清楚,影响举证质证和法庭辩论的效果。
  人家又说:“齐律师的判断到底还是没错。”
  齐宋笑笑,心里却在想,他也许只是想要离开,想让自己更忙一点。
  那几天当中,他只给关澜发过一条信息,还是关于文涛和林珑申请恢复监护资格的案子,因为走的是简易程序,三天出判决书,这时候已经知道结果。不出所料,两人的申请都被驳回了,文千鸿的指定监护人还是娄先生。
  这本来是个挺好的消息,他发出去,等着对面的回复。
  关澜也确实回了三个字,太好了,以及一个表示愉快的表情图。
  齐宋明知球已经到他这边,应该是他再说些什么,但他只是看着,等着。
  还是关澜又发来一条,也是关于案子,跟他这里的情况差不多,法院发了短信过来,说是疫情原因,方晴的离婚诉讼改成了线上开庭。
  齐宋也回了三个字,那挺好。
  言下之意,不用跟家暴男面对面了。但其实他本来一直以为这是个机会,两人至少可以有个理由,见上一面,现在也没有了。
  而且球已经到了关澜那边,他继续看着,等着。但聊天界面就停在那个地方,再无下文。
  这在关澜身上是极少发生的事,她通常是那种愿意说最后一句话的人,出于礼貌,无论是对方是院领导、学生还是当事人。
  只是这一次,她忽然觉得不同,忽然不讲理起来。明明是她什么都没说,却还在等着齐宋说些什么,认为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应该就这样结束。但聊天界面就停在那个地方,再无下文。
  她也知道自己没道理,赵蕊早就告诉了她诊断结果,AvPD。她早知道齐宋就是这样的人,自愿走进这段关系里。当时觉得无所谓,自认并没那么高的情感需求,也没那么多时间去谈恋爱,她不会用情绪去困扰他,也可以接受他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以及后来两人之间周末见一见的模式也让双方感觉挺舒适。
  但真的遇到事情,还是不一样的。比如上一次,她跟他说起过去。再比如这一次,她告诉他尔雅的选择。回想两人相识至今的几个月,每次疏远,每次冷下来,好像都是因为她身后的包袱。她知道他已经做过一些努力,普通人的一小步,便是AvPD的一大步。但如果太多了,他不行。她觉得他也许已经厌烦了。
  关于尔雅将来的安排,她还没跟黎晖谈过,所以也不方便告诉陈敏励,让母亲没必要地先担心起来。还有赵蕊,正在跟老李搞生孩子的问题,她不想让她再多一件事。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原本想的那么潇洒,她还是需要一个人,可以把那些没办法跟别人说的话,好好地说一说。也许她最初的想法就是对的,她的负担太多了,而他是个什么都不用背负的自由人,何苦呢?
  方晴的案子开庭之前,关澜照例给她做了模拟庭审。把法官可能会问到的问题都过了一遍,基本信息,诉讼请求,是否同意离婚以及理由,还有对于子女抚养和财产分割的意见,每个问题怎么回答,重点放在哪里,什么话不能说。
  那是在方晴新租下的房子里,一套一室一厅,也在大学城附近。
  之所以在那里见面,是因为方晴不方便请假,下班之后又要陪着孩子写作业,再找时间去法援中心太紧张了。但这也是关澜主动提出来的,又一次犯了齐宋跟她说过的忌讳,有点故意似地。
  张井然跟着一起去了,听到她复述那些问题,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还是忍不住品评:“就现在,2022年,离婚案开庭,法官还要问有没有包办、买卖、或者抢亲的情况,我头回听说的时候简直震惊了。”
  关澜没什么闲话的心情,却是方晴在旁边安慰了一句,说:“你们律师总是看到听到这些,可能是会有不好的感觉吧。我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有段时间也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但其实还是有好的婚姻的,就像这里上一任房客,是对小夫妻,两个人租房结的婚,前一阵终于买了自己的房子搬走了。你看墙上那个印子,原本挂的是张婚纱照。”
  她回身指着床边的墙壁,白色乳胶漆略显陈旧,上面确实有个浅浅的灰色的印子,勾勒出一个大大的方框。
  把庭审的注意事项讲完,临走又关照了几句。
  关澜问方晴:“这段时间戴哲来找过你吗?”
  “没,”方晴回答,“他公司里有我从前的同事,说是他们领导已经找他谈过话,行政拘留不会开除,但如果再升级到刑事责任就不一样了,他应该会有顾忌。只是他妈妈打电话来骂过我,说我在家待着什么都不干,现在还想要她儿子挣的钱,买的房子。”
  “家务和抚育孩子同样也是劳动,法律规定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没什么好客气。”关澜只道。
  “我知道。”方晴点头。
  关澜又加上一句提醒,说:“还有,千万别让戴哲或者他家里人知道你的地址。”
  虽说《劳动法》规定的过失性辞退中并无行政拘留这一项,但有过这样的事,也足够对戴哲在公司里的发展产生影响。再加上两人之间的财产争议,钱,股票,房子,加一起价值不菲。而一旦事业受阻,这些家底就更显得重要了。很难说戴哲会不会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必须要小心。
  “好。”方晴还是点头,她也是明白的。
  到了开庭那天,她们说好在法援中心见面。因为线上庭审对网络和环境的要求比较高,否则音画卡得不行,原被告说了什么,法官可能根本听不清。
  但当天上午,关澜收到方晴发来的信息,说临时有事,来不及赶过来,只能在单位参加庭审。关澜赶紧发了app和小程序两种方式的说明过去,又让方晴一定找个安静的房间,如果有什么问题,立刻跟她说。
  那边给她回了个OK,关澜还是觉得有些顾虑,但总算在开庭之前看到几方都已经顺利接入了。被告那边也没和律师在一起,戴哲一个人坐在镜头前,样子斯斯文文,戴一副无框眼镜,要不是知道来龙去脉,根本想不到他做过什么。
  庭审开始,如之前模拟过的程序一样,法官一个个问题问下来,基本信息,诉讼请求,是否同意离婚,及其理由,还有对于子女抚养和财产分割的意见。方晴一一回答,也与之前准备的无异。
  直到举证质证之前,法官照例还是要尝试调解。
  双方代理人都提出了各自可以接受的方案。关澜这边当然是要求孩子的抚养权,以及所有法律规定的夫妻共同财产两人平分,并且额外主张家务和育儿的补偿,还有家暴的损害赔偿。戴哲的律师则认为女方对家庭财产几乎没有贡献,表示他的当事人只愿意拿出五十万的补偿款,并且女方的经济条件也不适合带孩子,所以抚养权也得留给男方,且做出申明不存在其他未分配的财产,两人今后再无瓜葛。
  “有病吧……”张井然在旁边轻道。
  关澜没说什么,调解本来就是玩心态,后面的庭审才是摆证据讲道理的时候,而且两方面分歧这么大,也不可能调成功。
  但出乎于她的意料之外,方晴那边开了麦克风,说:“我同意。”
  隔了会儿,又加上一句:“我就想快一点结束,五十万可以的。”
  “她在说什么?!”张井然一脸诧异。
  法官好像也没想到会是这走向,又问了一遍:“原告你是同意被告方面提出的方案吗?”
  “是的,我同意。”方晴说。
  倘若如此进行下去,紧接着就该出调解书,双方签字画押,离婚诉讼就此结束了。而且,因为最后那条不存在未分配财产的申明,即使今后发现戴哲隐匿的财产,方晴也不能再提起诉讼了。
  关澜蹙眉,看着视频画面里的方晴,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眼神似乎望着镜头之外的什么地方,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木然。
  再看戴哲那边的画面。她忽然低头,像是翻看材料,右手却在最上面那张纸的空白处写字,然后推到张井然面前:打110,戴在方晴那里,看他身后墙上的印子。
  张井然一下望过来。果然,两人身后的背景都是大白墙,但戴哲那边看得出一个浅浅的印子,像是个镜框留下的。
  法院那里,书记员已经在出调解书。关澜赶紧发私聊给法官,把情况说了。
  家事庭的法官什么没见过,看过信息,不动声色地回到开头,又一条条地跟方晴过分配方案的条款,与原告律师提出来的有哪些差异,确认她是否清楚其中表达的意思。
  “我们双方都没意见了,还有必要再往下拖吗?”戴哲着急。
  法官干脆地反问:“听我的还是听你的?我问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原告现在把麦克风打开。”
  戴哲不好再辩,说完那一句赶紧又开了静音,怕被听出来他和方晴在一个房间里。
  张井然这时候已经打过110,少顷又接到区块民警核实报警信息的电话。她把情况讲得简短而清晰,线上开庭中,且是有人身保护令的情况下,被告进入了原告的住所。民警表示他们会马上赶到处理,但接下去那几分钟却又显得如此漫长。
  直到视频画面中传来敲门声,方晴怔了怔,然后一下站起来,冲了出去。戴哲随之离开,两边都看不到人,只听见混乱的拖拽和踢打。
  “救命!救命!”方晴在喊。
  张井然忍不住惊呼,关澜也不自觉地紧握了双手,一直到听见那边门被打开,传来警察的喝止,以及方晴说话的声音,才放松下来,发现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