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智者不入爱河 > 第26章 怎么都在谈恋爱
  庭审开始。王小芸在法庭上表现得很好,清楚回答了法官的每一个问题,两人如何相识,婚后有什么矛盾,龚子浩赌博以及在她孕产期不负责任的行为,最后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坚决要求离婚,分割财产和债务,以及拿到孩子的抚养权,确定抚养费。但被告方面要求法庭调和,态度也很坚决。消失了几个月的龚子浩这一天终于出现了,在被告席上声泪俱下地说两人一见钟情,志同道合,新婚至今感情一直都很好,自己也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妻子的事,而且孩子还那么小。身边是他父母请的律师,一直在强调如果王小芸一定要离婚,那两百万的债务必须由两人共同承担。龚家父母就在下面旁听,这时候插嘴,说:“请两个律师,还说自己没钱,把两个人欠的债都推在我们子浩一个人头上,做人不能太黑心了!”王小芸的父亲也想骂回去,总算后来赶到的张井然就坐在旁边,硬把他劝住了。家事庭的法官就像小学低年级的老师,说话经常要用吼的,这时候邦邦邦敲法槌,说:“旁听席安静,再说话就请你们出去了!”齐宋的风格在这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还是照着自己的习惯读起诉状,一组组出示证据。但对方律师好像根本看不见,还在重复最初的主张,说龚子浩赌球是婚后才开始的,两百万债务里有王小芸的责任,她也得承担一半。齐宋见惯不怪,知道这些话大概都是说给龚子浩父母听的,毕竟他们出律师费。这样的律师他也不是没见过。
  庭审开始。
  王小芸在法庭上表现得很好,清楚回答了法官的每一个问题,两人如何相识,婚后有什么矛盾,龚子浩赌博以及在她孕产期不负责任的行为,最后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坚决要求离婚,分割财产和债务,以及拿到孩子的抚养权,确定抚养费。
  但被告方面要求法庭调和,态度也很坚决。消失了几个月的龚子浩这一天终于出现了,在被告席上声泪俱下地说两人一见钟情,志同道合,新婚至今感情一直都很好,自己也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妻子的事,而且孩子还那么小。身边是他父母请的律师,一直在强调如果王小芸一定要离婚,那两百万的债务必须由两人共同承担。
  龚家父母就在下面旁听,这时候插嘴,说:“请两个律师,还说自己没钱,把两个人欠的债都推在我们子浩一个人头上,做人不能太黑心了!”
  王小芸的父亲也想骂回去,总算后来赶到的张井然就坐在旁边,硬把他劝住了。
  家事庭的法官就像小学低年级的老师,说话经常要用吼的,这时候邦邦邦敲法槌,说:“旁听席安静,再说话就请你们出去了!”
  齐宋的风格在这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还是照着自己的习惯读起诉状,一组组出示证据。
  但对方律师好像根本看不见,还在重复最初的主张,说龚子浩赌球是婚后才开始的,两百万债务里有王小芸的责任,她也得承担一半。
  齐宋见惯不怪,知道这些话大概都是说给龚子浩父母听的,毕竟他们出律师费。这样的律师他也不是没见过。
  他刚开始做诉讼的时候,王干就对他说过一个常见的误区,有些人总是认为诉讼跟辩论赛是一样的,双方舌战,比气势,比自圆其说。其实根本不对,上了法庭,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说服法官。诡辩和强词夺理在吵架的时候有用,但在法庭上毫无用处。
  法官也确实挺无语的,已经在直接问被告律师:“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如果对证据有意见,那就针对三性真实性,合法性,相关性发言!如果没有,就不要再提原告承担债务的事情了!证据显示得很清楚是赌债,而且赌博行为从婚前就开始了,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你如果一定要主张是原告造成的话,那就先考虑一下虚假诉讼的责任吧!”
  那律师这才作罢,结果却又是龚子浩哭起来,对王小芸说:“宝宝,我错了,你起诉状里写的那些,赌球,欠债,还有在你生孩子的时候不关心你,我的确都有,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保证改,你原谅我吧宝宝。”
  法官喝止,说:“被告你先别开口,等原告说完才轮到你讲话!”
  龚子浩住嘴,却起身绕出被告席,直接跪下了。
  法官又在那儿吼,说:“被告你控制一下情绪,站起坐好,这里是法庭,不是你家!”
  王小芸就低头听着,一直没说话,却有眼泪滴落到原告席的桌子上。
  齐宋看到了,微叹。心说,离婚就是这个样子,从前为什么不做,原因他一下子都想起来了。
  待到庭审结束,还是通常的做法,法庭没有直接宣判。
  可以看得出法官明显是偏向王小芸的,但齐宋和关澜都有足够的经验,知道在庭审中法官对某一方态度太好,对那一方来说其实并不是好兆头,因为这往往说明他准备作出对你不利的判决,先跟你说声“对不起”了。
  几天后收到判决书,果然,法庭认定两人感情尚未破裂,没有判离。
  王小芸倒没太失望,或许是因为关澜已经好几次提醒过她,这个过程肯定不会容易,你就做好六个月禁诉期之后马上再起诉的准备,最坏也就这是这个结果了。
  倒是张井然,听到判决之后反应很大,说:“我觉得我们已经做到最好了,当事人冷静克制,证据清清楚楚,赌博屡教不改也是民法典里写明了的判决离婚的法定情形,为什么不能一次判离呢?!难道就凭龚子浩他会哭??!!我天,就没见过这么会哭的男人!”
  关澜只好给她解释,自觉像英语老师回答固定搭配为什么要这么用,说:“法条毕竟只是法条,而且屡教不改这个词本身就挺模棱两可的,哭,下跪,保证,也可以认为是悔改的表现。”
  张井然叹气,说:“怪不得老师你反复提醒不能太乐观,我还觉得这次一定稳了。但如果总是这样,那家事律师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关澜说:“你也听到了,这次法官的话已经说得很重,我们至少把王小芸的债务问题搞清楚了。就像刑事案件,你不能说结果不是无罪,律师就是失败,所做的一切就是毫无意义的吧。”
  张井然无奈点头,却又道:“我严重怀疑法院一次判离,是不是跟医院剖腹产一样是有指标的啊?这下半年了余额不足,所以只能省着点用,王小芸倒霉,没赶上趟。其实要是国家真想提高结婚和生育率,这宽进严出这思路根本就不对。”
  关澜笑问:“怎么就不对了?”
  张井然铮铮有词,说:“离了还可以再结啊,比如一个人本来一生只结一次婚,现在离两次,结三次,每次各生育几名子女,这结婚数量和生育率不是都上去了嘛……”
  关澜打断,说:“这话你在学校里可别乱讲。”
  张井然却说:“啊?我还想毕业论文就写这个呢。”
  关澜差点呛到。
  张井然这才作罢,说:“开玩笑,我开玩笑的。”
  打发走张井然,关澜给齐宋发去信息,把判决结果告诉他,又问:这是你第一个法援案件,感觉怎么样?
  彼时,齐宋已经出差去了北京,飞机落地,开了手机,才收到这一条。他看了看,想要回复,却又放下了。
  坐车去酒店的一路上,他都在回想过去的这两个多礼拜。
  那天,姜源在他这儿套话没成功,但还是起了点作用的。他的开关被拨动了。
  而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发生的契机,不是败兴,不是厌烦,却是知难而退。
  黎晖想要追回她,也很可能已经这么去做了。但他又能如何呢?他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怎么做,也不知道就算去做了,结果会不会比不做更坏。恰如与韩序那一次分手,他自知无法作出对方想要的承诺,那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
  于是,他又如曾经的许多次那样想,也许就让故事留在这一切未曾进一步展开的岔口,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
  但更让他意外的,是关澜的无动于衷。在他冷下去的这段时间里,她没有问,你为什么不出现?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怎么了?甚至好像根本就没意识到他有什么不同。她没来找他,是因为没必要。她来找他,也是因为有确定明晰的事由。无论是在电话上,还是见了面,她只是和他好好地交谈,就像从前一样。
  汽车从机场往市区开,杨嘉栎一路跟司机聊着天。
  齐宋隔窗看着夜色下无声流动的灯光,忽然觉得好笑,估计等到他苟完了,重新上线的那一刻,她仍旧懵然无知,根本没意识到他曾下线过。更讽刺的是,他竟然觉得这样很好。
  到了酒店进了房间,他脱掉西装外套,松了领带,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给关澜。
  等待接通的那几秒,他想了许多种开头的方式,但最后听见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也是轻轻念他的名字:“齐宋……”
  他竟又想到那一天在法院门口的情景,缓了缓,才笑说:“你第一个顾问项目也要有结果了。”
  “嗯,”那边回答,“我收到邀请了。”
  X先生和Y女士的订婚宴,办在A市旧城区江边的一家酒店里,民国时期就有的建筑,算是城市的一景,秋天又是婚宴旺季,听说还是通过一家著名公关公司的协调才拿到宴会厅的档期。
  齐宋说:“等我从北京回A市,刚好去签约现场做律师见证。。”
  关澜却感叹:“哇,又是最高法的案子?刚才在飞机上?”
  “对。”齐宋回答。
  本以为她总得捧他两句,却听见那边笑说:“你这么久没回,我还以为你也像张井然那样受打击了,也要安慰下你呢。”
  齐宋也笑,说:“那你还是安慰下我吧。”
  结果她还真安慰了,说:“我们已经做到了最好,但离婚案往往就是这样。法官也没有特异功能,没办法看透人心,只能按照程序再给他们六个月时间考虑清楚,试着解决问题。我们作为王小芸的代理律师,希望能一次判离,但在现实里起诉了又撤诉,或者第一次判不离之后又和好的例子也不少……”
  齐宋听着,忽然想说,就算判离了,也有复婚的。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到时候再见。”关澜已在与他道别。
  “好,到时候再见。”他也这么说。
  XY项目签约的那天,关澜出发去酒店之前,先把尔雅送去母亲陈敏励那里。
  尔雅说是要写作业,一到外婆家就进了小房间,
  陈敏励看她关了门,把关澜拉到阳台上,压低了声音讲话,问:“上次吴老师说的那件事怎么样了?你跟雅雅谈过没有?”
  “嗯,”关澜点头,说,“尔雅跟我解释过了,说她那天是因为肚子疼,发挥失常,平时都是能垫到满分的,所以他们班体育委员才给她记了满分,后来她也补考了,还去老师那里写了检查。”
  “那早恋的事情呢?”陈敏励又问,觉得她搞错了关键。
  关澜回答:“尔雅反正说是没有,可能也就是小孩子之间朦朦胧胧的好感吧。”
  陈敏励却很肯定地说:“这件事你千万别掉以轻心啊,其实是有的。”
  “妈你怎么知道?”关澜倒是笑了。
  陈敏励没答,直接去客厅拿了平板电脑,打开给她看,说:“尔雅上次在我pad上登了她的微信没退出,我这几天一直收到那孩子发来的消息,还有录的音频,弹尤里克克,唱那种我爱你你爱我的歌,还说是给她写作业的时候听。”
  “尤里克克?”关澜疑惑。
  陈敏励解释:“就是那种小吉他,我也记不清叫什么,要么是克里尤尤?”
  关澜笑出来,纠正:“尤克里里。”
  陈敏励不拘这种小节,干脆点开音频放给她听。
  都是“Creeperking”发给“鸭梨儿”的歌,《小永远》,《七里香》,《周末去海边》……
  琴弹得有些磕吧,但还挺好听。
  关澜自觉在窥探他人隐私,赶紧关掉了,只是笑说:“周杰伦居然还在现在的初中生当中流行着,真配得上一句yyds。”
  陈敏励却觉得她不够重视,说:“这歌词里又是‘宝贝’,又是‘唯一的思念’,又是‘初恋的滋味’,你真的不管管吗?”
  关澜想了想说:“我觉得这种吧……倒是还能接受。”
  陈敏励在这方面却比平常对尔雅在学习上要求更严,说:“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我有次去学校接她,看见还有在学校围墙外面抽烟的,穿个校服,低头,手拢着打火机点上烟。你别说,那动作还挺深沉的。”
  关澜又笑,试图结束这个话题,说:“行,我会再跟尔雅谈谈。”
  陈敏励却还没完,忽然想起什么,说:“你以前也有这种事吧?初中里那个班长,放学总跟你一起走……”
  “以前哪有微信啊?”关澜打马虎眼,又说了一遍,“我一会儿就跟尔雅谈。”
  等到进了小房间,重又提起那件事。
  尔雅还是之前的说法:“我才没有喜欢他,你别听老师乱讲。”
  关澜跟她就事论事,说:“这件事我相信你,但是有备无患,你这个年纪,我们也是该好好聊聊谈恋爱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这有什么好聊的?……”尔雅反问,既是不屑,又有些尴尬。
  关澜试着跟她分析,说:“我们分这几种情况哈,情况一,你喜欢对方,但对方不喜欢你。情况二,对方喜欢你,但你不喜欢对方。情况三,你喜欢对方,对方也喜欢你……”
  尔雅快要给她尬死了,说:“关老师你以为你是在写论文吗?”
  关澜却道:“这的确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你可以把它当成论文。”
  尔雅跟她杠,说:“那你就写出来给我看看呗。”
  关澜说:“那也行。”
  话脱口而出才觉得压力山大,又给自己添了一活儿。
  尔雅却趁机转移话题,神秘兮兮凑近了道:“妈妈,妈妈,我告诉你个秘密啊。”
  “什么?”关澜问。
  尔雅对她耳语:“外婆,好像在谈恋爱……”
  关澜听得一脸问号,说:“尔雅你别瞎讲八讲!”
  尔雅却十分肯定,说:“是真的,每次来她这儿吃晚饭,都听见她跟那个人打电话,一聊一小时那种。”
  “什么人啊,你见过没有?”关澜好奇起来。
  “没,好像是老年大学认识的,我听他们在说上课再见什么的。”尔雅回答,“就有次他们视频,我想用电话手表拍个照片,可惜模模糊糊的。你要是给我买个手机,我下次拍个清楚的给你……”
  关澜心说,你好会啊,嘴上只道:“行了行了,外婆的事情你不用管。”
  那天傍晚,她驾车从城南赶往江边的酒店,车行在高架上,看着远处渐渐暗淡的晚霞,忽然带着点好笑地自嘲,怎么都在谈恋爱啊,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