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娑婆 > 第68章 68
  68.
  谢九楼徐徐走着,一步没有停留。
  夜已深了,驻扎地界极静,只远处徘徊着巡防兵的脚步声,还有他经过一顶顶营帐时,火架上偶尔传来的噼啪几响。
  他将手腕上那根红线绕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搓捻着,却不敢回头看。
  这线长长地拖在他身后的地上,他不知道线的另一端,是仍被人牵着,还是早已被挑断。
  谢九楼越走,步子越发的慢,神色也越发黯淡下去――手下轻若鸿羽,他感受不到来自红线那一端的任何拉扯。
  他几乎笃定,提灯走了。留下这根足够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断绝关系的红线,用再也没有回应的方式,离开在他迈出去的某一步里。
  他回了营帐,坐在床前,低头看着指尖的那一丝红色从脚下一路延伸到帐子外,伸出他目之所及的那片土地,到达他的视线再也触及不了的夜色中。
  他怔怔的,一动不动坐了半晌,一股久别重逢的感觉从营帐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这感觉叫他无比熟悉,是遇到提灯以前,与他常年作伴的孤独,早成了他盔甲的一部分。
  谢九楼忘了自己是何时脱下那部分名叫孤独的铠甲,兴许他曾意识到,但他还是选择性地忘了。
  如今再度捡起,他却不似当初刀枪不入。
  “提灯……你偷走了什么?”谢九楼对着那根红线低喃。
  忽然,手里的细线动了动。
  谢九楼一愣,连呼吸也停滞。
  他定定看着,发觉并非自己眼花――脚下的线,在慢慢被扯起来,一点点绷紧。
  谢九楼的目光跟着那根线往外移动,接着营帐下出现一双脚,提灯撩开帐帘,缓步进来,两手交替收着线,收尽了,静静站在朦胧的火光中,对着愣神的谢九楼轻轻扬唇:“九爷。”
  谢九楼和他对望许久,才渐渐起身,踱步过去。
  他面上仍旧镇定自若,耳垂却微微泛红。走到了提灯跟前,只垂目问:“怎么走得这么慢?”
  提灯说:“你也慢。”
  谢九楼抬手,从提灯的下颌摸到耳侧,开口道:“下次再走,就是逃兵。我要抓人的。”
  提灯只仰头看他,又拿脸蹭了蹭他的掌心。
  接着便把眼珠子定在他双唇上。
  谢九楼眼睫一颤,蓦地低头,亲了上去。
  呼吸交融间,提灯第一次被打开了牙关,谢九楼探进去,吮住他的舌尖。
  提灯睁了睁眼,反应过来还能这样之后,便将下巴一扬,反攻而去,在谢九楼唇齿攻城略地。
  他不知自己是几时被抱着滚到了床上,谢九楼早已把他亲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待耳边除了喘息再有别的声音时,是对方啃咬着埋首在他颈侧,抓紧了他的腰带。
  再抬眼,谢九楼似是快失守最后一点克制:“我为你折了一只小狼。”
  小狼不全为提灯而死,这话是他诓他的。
  他顿了顿,附身下去,抵着提灯的鼻尖:“你要不要做我的小狼?”
  提灯搂住他,一字一顿道:“都做。”
  小狼也做,提灯也做。谢九楼要的一切他都能做。
  谢九楼闭了闭眼,错到他耳下轻轻舔舐道:“会痛。”
  提灯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挠在他发丝间,眼珠子望着帐顶:“小狼……不怕痛。”
  他似乎听见谢九楼压抑的呼吸声。
  俄顷,提灯膝窝被谢九楼突然一提,两腿打开,谢九楼倾身而来,提灯承接着不间断的亲吻,难以喘息。恍惚间,他不知怎的,竟想起以前在饕餮谷时,也曾有许多次深夜休憩的间隙里,撞见其他蝣人这样交叠在一起。
  他们像最原始的野兽那样,顶多选择一个深暗的地方,又或许被人看到也无所谓。他们的呼吸又重又急,嘴里说着提灯听不懂的族语,一遍一遍,来回地喊,像什么昵称,越喊,他们的兴致就越高,交叠的身体一起晃动,呻吟连连,却又不似他平日里听到的那般痛苦,更多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欢愉。因为难以言喻,就用那样的婉转的语调叫出声来。
  谢九楼这样对他,是他也要和他一起经历这样的事了?
  他也会那样叫出来吗?那样的叫声下的身体,也要作祟到他头上来了?
  九爷说会痛,到底是什么样的痛?
  提灯脑子里冒出无数花里胡哨的问题,直到衣裳里探进来那只手,沿腰窝一径游走到他肋侧,带着细小的、摩擦在皮肉上的痛感――因着手上薄薄的茧,总是有些粗糙的。
  那点指腹上的茧刮擦过他胸前,提灯难以察觉地轻哼一声,谢九楼带着安抚意味的吻很快就落在了他眼睛上。
  他闭着眼,眼皮传来谢九楼嘴唇温温的触感,那只把住他侧腰的手,让提灯想起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那个晚上。谢九楼就是用那双手,递给他一双筷子。那手的手指极长,骨节分明,看得见凸起的青筋,手背和掌腹有着或新或旧的刀伤。
  那些伤……现在好得怎么样了?
  提灯紧紧攥着谢九楼后领的衣裳,仰直了脖子才能呵出一口气,这样似乎能让身下的痛苦减缓少许。
  谢九楼擦去他发际细汗,与他额抵着额:“小狼。”
  像得了允诺的小兽在悄悄试探。
  提灯听话,记着自己才答应的,便拿鼻子细细应了一声。
  他胡乱摸着,从谢九楼后颈一寸寸摸到前头,摸到谢九楼滚动的喉结,小声地喊:“九爷。”
  谢九楼应他,他便感受到那处的震动,很短,微弱的,却叫他指尖发麻,像那晚谢九楼抓着他摸上去那样。
  他觉着里头热热的,是谢九楼进到他身体里的在热,带着他自己也热。
  忽然,提灯猝不及防蜷了一下。
  他猛地睁眼,对着谢九楼皱眉,眼里满是惊慌。
  谢九楼却沉沉地看着他,抱着他又进一次。
  提灯打挺似的起来,两手撑在身后床板上,就要往后逃。
  那两下说不出来的又酸又麻,像前头要失禁一样,他受不住。
  谢九楼卡着他的腰把他拽回来,提灯后仰着一叫,前边滴出几滴水。
  他急急喘了两口,终于要反抗,伸手去推谢九楼:“不……不要那儿……”
  谢九楼抓住他手腕压在枕边,略微起来,往前送进,便见提灯高高挺着腰,别开脸,口中一声哭呛。
  眼角滑下的泪痕被细密地吻走,提灯被搂坐起来,一只手还抵着谢九楼胸膛,欲推还休,只靠对方抱着才没倒下去,一时低头看看二人身下,一时抬起来看着谢九楼,眉头不展,像是不明白这档子是究竟怎么回事儿,嘴里还断断续续低吟着,望向谢九楼的眼睛却是一片迷茫。
  这感觉肖似谢九楼用手帮他度过的那个黎明,总归是身体要弄点什么出去,可跟那次又不太一样,肚子里那块地儿,像有根麻筋,只能谢九楼碰,一碰就顺着脊梁骨麻到头发丝儿,叫他不舒服,又还想谢九楼快快地去碰。
  提灯悄悄把手放到肚子上,停了片刻,对谢九楼说:“……摸到了。”
  有东西隔着肚子,在顶他的掌心。
  谢九楼放他躺下去,手覆在上面,往下按,一面亲着他的耳朵,一面问:“到哪儿了?”
  提灯听不出话里的笑意,老老实实牵着谢九楼摸到肚脐下头,认真对着他道:“这儿……就好。”
  谢九楼沉默一瞬,忽抬手遮住提灯的眼睛,反用五指扣住他放在肚子上的右手,伸到眼前,用鼻尖和双唇不断去蹭那条长长的疤,喃喃道:“提灯,你是真的不知道……”
  提灯浑身发着颤,慢慢就缩在谢九楼怀里,攀着谢九楼的肩猫儿样的叫,谢九楼问什么他也不吭声,最后折着腿,脚尖蜷得泛白,在谢九楼身下埋头抖着,一两声呜咽下去,耳朵尖通红,彻底没声了。
  谢九楼还和提灯五指紧扣着,另一只手便顺着提灯的脊骨一下一下在对方背上抚摸,提灯呼吸匀畅下来,他却缓缓僵住。
  ……血气方刚的二十岁啊。
  谢九楼干咳了一下,拍拍提灯的背:“我……出去给你打水……”
  话没说完,被提灯捏了捏手指。
  他低头,见提灯从怀里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再来。”
  “……”
  后来谢九楼怕提灯腰酸,扯了枕头垫在他腰下,提灯后腰那样抬起来,却不晓得是为什么。
  他看着谢九楼,等一个解释。
  谢九楼捞着他两条修长的小腿,眼底晦暗地和他对视,忽凑过去,听提灯哼唧着缓过开头这一阵,才说:“这样……就能给我生个小提灯。”
  “小提灯?”提灯摇摇晃晃间,自个儿又把腰抬高了些,“这样……就有?”
  “就有。”谢九楼眸色更深了,抓着他的手摸到肚脐,“越往里越有。”
  后来那晚,他问:“提灯,你是想要小提灯,还是小谢九楼?”
  提灯偏了偏脑袋:“谢,九,楼?”
  谢九楼恍惚,才发觉这是提灯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
  “是谢九楼,”他挨着提灯耳畔,“你不要这样叫。”
  谢九楼缓缓道:“你叫我……”
  带着微微湿热的呼吸吹得提灯耳朵一动,提灯特意扭头,学着刚才谢九楼教他的,问:“阿海海?”
  谢九楼眉眼一弯,又虚声对着他解释。
  提灯听完,愣了愣,把脸别过去,只拿耳背对着谢九楼:“不要。”
  谢九楼抬起下巴搁在他侧过去的肩头,才发现提灯耳朵烫得厉害:“真不要?”
  “不要。”
  “以后都不要?”
  提灯不说话。
  谢九楼一把躺回去,双手垫着后脑勺,两脚交叠着,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晃。
  他侧颊抿出那个浅浅的酒窝,盯着营帐说:“你叫我。全天下都叫我谢九楼的时候,你叫我阿海海。上天入地只有这么一个提灯,所以要配这么一个称呼,独你才能叫的。”
  “以后天涯海角,我听见这一声,就知道是我们提灯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