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暖和?”周颢托起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捏捏揉揉,仿佛是在捏一个刚出笼的小笼包,“是因为刚起床吗?”
  孟乔但凡敏锐一点,就能发现周颢在没话找话。两个人天天睡在一个被窝里,周颢难道不知道他体温偏高?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在相握的手上,当然没工夫去想那些。
  抵达地下车库之前,他们的手都紧紧相牵,没有谁放开过。
  坐上车之后,孟乔偷偷摸了摸自己的手心。
  上面积了一层手汗。
  上选修课时,周颢并没有用心听,而是用平板看文献。
  他握着平板的左手就摆在孟乔的眼前,白白净净。或许是鬼迷心窍了,又或许是周颢近来的态度纵容了他的色胆。
  等到孟乔意识到时,他的爪子已经伸向了周颢,摸上那一截从袖口伸出的手腕。
  裸.露在外的肌肤是微冷的,在他相对火热的触碰下略微一缩,却没有避开。
  “怎么了?”周颢只是疑惑地问了一句,然后把平板换到右手拿着,继续翻看论文。
  竟然是把左手闲置出来给他玩。
  孟乔:“……”
  他一时分不清周颢这是不是把他当小孩子哄了,觉得他上课无聊了才会玩他的手?
  他拿起手机,想起之前加过的周颢的舍友林桓。
  然而他搜索林桓,却查无此人。在好友列表里搜寻了一番,才发现他把人家的备注改成了何书桓。
  他看着那三个字,又被逗笑了。
  何书桓:什么意思?周颢和你经常有肢体接触?
  孟乔: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那个,好像不太抗拒这些?
  何书桓:小鸽子吃惊.jpg
  何书桓:小鸽子后退.jpg孟乔:你怎么也在用这个表情包!
  何书桓:和周颢学的。
  何书桓:我震惊的是你现在竟然还在思考这种问题的阶段。
  孟乔:?那我应该在什么阶段?
  何书桓:没什么,现在这样挺好。
  何书桓:你说得没错,周颢就是个闷骚,表面上高冷,私下经常要我们摸摸抱抱举高高。
  孟乔:“?”
  他眼神惊恐地看向周颢。
  何书桓:哪天他要是亲你你也别介意,他就是一接吻狂魔,你放心大胆让他亲就行。
  孟乔:“???”
  他彻底凌乱了。
  但没过两分钟,林桓的话术就立马变了风向:那都是我乱说的,你别信啊,千万别信!
  孟乔:“……”
  可信度反而增加了。
  可以确定的是,周颢确实不抗拒这样的小动作。
  这就像一个开放式的游戏,他如同一只初次步入这个世界的小兽,充满了探索欲。
  他很想摸清楚,周颢的底线在哪里。
  然而探索欲归探索欲,胆小归胆小,一整天过去,除了偷偷地摸摸手,别的他还是太超过他的阈值。不敢轻举妄动。
  孟乔痛恨自己的不争气,他要是有双重人格就好了。
  ――
  周四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临近十二月,天气愈加寒冷,配合上苍凉的雨水,湿答答黏糊糊的,更是冷得让人打哆嗦。
  孟乔跟随周颢进入了这个他看见过很多回,也听说过很多次,却从没踏足过的空间。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周颢先带他去转了一圈。
  首先要参观的当然是周颢的家。
  客厅孟乔曾经见过,因为周颢给他发过照片。此时用肉眼一看,更觉得空旷冷寂,不带一点人气。
  难为周颢之前还要一个人回到这里……如果是孟乔,他就受不了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
  除了怕寂寞,还因为他怕黑。
  他总是会幻想黑暗中有不可名状的生物在窥探他。
  周颢带他把整个屋子转了一遍。
  先是周颢本人的卧室。他的房间看起来很正常,里面都是男孩会用到的摆设。这里就稍微有点生活气息了――因为能从小用具的摆放方式看出来周颢平时的一些习惯。
  周颢的房间还连着一间学习房。沙发的对面有装过电视机的痕迹,孟乔猜测他们出租屋里的那台大电视就是从这里撬走的。
  其他的功能性用房很多,但大部分都是空着的,最满的大概是书房,孟乔只是看一圈便眼花缭乱,这里更像是藏了一个小型的图书馆。
  “这都是阿姨看过的书吗?”
  “不是,”周颢说,“她只是喜欢买书,有需要的时候才挑一些带走。她不在的时候,就只有我来看。”
  接着周颢又拉着他去了另一个房间,这里的装修比任何地方都要精细,是一个家庭影院。墙壁上挂着许多的影碟,黑白年代的也有,许多只能在网上找到资源的禁.片也有。
  孟乔随手一拿,就拿到一张上世纪末期拍摄的、讲述男男情.色的作品,吓得手一抖,碟片差点掉在地上,他手忙脚乱接住。
  周颢从他的手中抽过碟片,看到上面的画面,倏然一笑。
  “想看这个?”
  孟乔的头摇得像赌徒手里的骰子。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看看也不是不行……这不正是试探男神的好时机吗?
  把窗帘一拉,完全封闭的情况下,孤男寡男……
  这是何等优质的GameVideo情节展开!
  可恶。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周颢似笑非笑,没有立刻把那张碟片放下,而是领着他出门,去旁边做了其他的参观。
  “怎么样,有值得参考的地方吗?”周颢问。
  “嘿嘿,其实我们之后要学的,我算是提前预习吧。”
  他记得杨舒和他提到过定江洋的住宅设计,会在之后的理论课程上作为素材出现。
  这里的楼盘用作范本还不错,但是也不新鲜了,孟乔见过很多比这套住宅更高端的设计。
  不过就实用性而言,这里是真的很不错,又有格调又具备舒适性。
  孟乔忍不住心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能租这样的房子。
  是的,租。
  孟乔一点也不想买房。他觉得住的房子,家里现在那套老宿舍楼就很好,如果想体验现代感,租房子便可以得到满足。
  他日后没有结婚的困扰,也不想去大城市里挣扎浮沉,因此能够拥有很自由的生活方式。
  他选了一个角度拍照,这时唐江白打电话给他,问这边该怎么进来。
  怎么来得这么快?离约好的时间还差了快半个小时呢。孟乔看向周颢,周颢说:“你继续,我去接他们。”
  “好哦。”
  周颢离开之前,孟乔清楚地看见他把那张有着香.艳封皮的影碟塞进了他的随身包。
  孟乔:“……”
  只是走了周颢一个人,屋子里却凭空冷清了大半。毕竟是在别人家,主人不在,孟乔感到些许不自在,还有些冷。他走去大落地窗前,趁着雨势暂歇的工夫,借着亮给江面拍了一些风景照。
  从这里正好能够看清江水的上涨后的水位和走向,之后在PPT里应当能用得上。
  目光所及的阴沉沉的天气,落在镜头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十分钟后,周颢给他发消息:下来吧,他们到了。
  这就是不打算带人上来的意思了。
  也是,那些人和周颢都不熟悉。
  唐江白他们带了三脚架和无人机过来,可以算得上是全副武装。不过组里有两个人的脸色不太高兴,板着一张面孔。
  孟乔没有傻到问一句怎么了,只能假装没看见。
  住宅区很大,他们转悠了半天才算测量完了大半。
  途中刮了几阵风,把孟乔的头发吹得糟乱,但他本人浑然不觉,还在绿化区转悠。
  周颢叫住他:“孟乔,过来。”
  “嗯?”
  孟乔毫无防备地抬头,就被周颢的双手擦过耳尖,随后卫衣后面的大帽子被拉了上来,牢牢实实将他罩住。
  “小心别感冒。”
  “我不冷。”孟乔说。
  “嗯,是我觉得你冷。”周颢隔着帽子拍拍他的脑袋,语气中充满调侃的意味。
  披着雨衣的唐江白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他抬头看向天空,仿佛又有连绵的细雨要洒将下来,淅出了针芒般的雨粒。
  陪伴父亲离开宛市的那一天,好像也下着这样的连绵细雨。
  他记得那天是周末。周颢休息在家,没有去上学。
  周颢的父母产生了一次极为激烈的争吵,是因为女人还是因为财产,他记不太清楚了,他只知道周颢那天的脸色很不好,少年人的面孔之上头一次染上阴霾。
  但即便是这样,周颢也遵从了约定,将他们父子送到火车站。
  离开的时候,他安慰周颢,希望他开心一点,把那些不高兴的记忆全部忘掉。
  周颢露出了那天的第一个笑脸。
  周颢不爱笑,可他好适合展露笑颜。
  只是勾一勾嘴角,就会有人愿意为他做任何能讨他开心的事。
  离别前,周颢朝他挥手,说一路顺风。
  不舍的情绪在那一刻攀升到顶点。他知道他一定是喜欢上周颢了,他一点也不想离开。在父亲的催促下,他忍着眼泪,说他这两个多月过得很开心。
  周颢浅淡一笑:嗯,我也一样。
  他捏紧了手里的雨伞,这本来是打算给孟乔用的,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转身往回走,却看见那几个小组的其他成员围着三脚架在抽烟聊天。
  “孟乔是不是搬出来和周颢一起住的?感觉他们关系不一般。”
  “别聊那些了,抽完就继续吧,省得唐江白又要嗦。”
  “害,婆婆妈妈的,就他事多。每天清高得跟个什么似的,我都弄不懂那些女生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就应该让她们跟他一块儿组队尝尝厉害。”
  “就是,好像他争这么厉害,第一就是他的一样,最后不还是比不过孟乔?”
  “少说两句吧你们。”另外一个人笑。
  唐江白翻了个白眼,一口气憋在心里,完全没有地方发泄。
  他低下头,自嘲一笑,青白的指节却显示出了他的不甘心。
  为什么呢?
  为什么人生的差距会悬殊到这个地步?
  孟乔傻憨憨的那句“我只是运气好啦”又在他的耳边响起,比汹涌的冷风还要刺耳。
  他很明白,孟乔没有做错过什么。应该说孟乔遭遇了他这样的舍友,才是最大的不幸。
  可他还是想不通。
  他想问所有人,问个清楚。
  为什么他要被这样对待,为什么?
  为什么他非得被拿来和孟乔比较不可?
  “江白,你在这啊?我刚刚还在找你,你地理学得比我好,过来帮我看看……”
  孟乔的声音恰好在他身后响起,欢快又明亮,比前两个月在宿舍外头每天扑腾的鸟群听起来还要聒噪。
  “你那么厉害,何必叫我?自己去呗。”
  他带刺的语气让孟乔的脸一白。
  孟乔也不知道自己哪点招惹上他了,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这阵沉默让唐江白愈加气闷,他真希望孟乔不是这种娘们唧唧的性子,但凡他像廖磊那样,是个一点就着的炸药桶,能和他痛痛快快地吵上一架都好。
  “孟乔,你该不会以为你卖个萌撒个娇,全世界就要围着你转?”
  孟乔的脸更白了一层,无措感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那种表情让唐江白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与罪恶感交织的爽快。
  发泄欲占了上风。
  他酝酿了更多恶毒又刁钻的话,想好好刺一刺这个只被完美保护着的小白兔,不管合不合理,伤不伤人,只要能倾吐一番他心里的怒气就好。
  这场雷雨酝酿得太久了。
  可满嘴的荆棘尚未来得及出口,他的肩膀却被人拍了拍。
  回过头,迎面而来的,依然是他记忆里那张英俊的,温和的,却更加冷静的面容。
  那斯文俊朗的面孔上笑容依旧,语气也彬彬有礼:
  “可以请你不要欺负我家的小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然是没有想出骚话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