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不对付 > 第28章 金灿灿的稻子
  贺南鸢吐掉口中的泡沫,弯腰漱口,再抬起头时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你哪里翻出来的?”
  “就你包里啊。”我把刚才拉窗帘不小心踢掉他包包的事说了。
  贺南鸢用毛巾擦了擦嘴,转身朝我走过来:“不是给你的。”说着一把攥住串珠下端就往自己方向扯。
  “就是给我的。”我把串珠扯回来,蹙眉道,“都蓝成这样了你在嘴硬什么?”
  我用我双眼1.5的视力在梦里看得真真的,这就是我的串珠!
  “你都有了。”就跟拔河一样,我不松手,贺南鸢也不松手,长长的绿松石串珠在我们拉扯间绷成两条平行的直线。
  有什么?
  见他的视线落在我手腕上,我顺着看过去,看到了手上莫雅送我的串珠。
  哦,这个意思。那确实,这东西也就是戴着图个吉祥如意,一个足矣,一手一个感觉提个鸟笼手里攥两个核桃就能去公园遛弯了。
  “你说这个啊?”我晃了晃右手,松开了一直紧抓不放的绿松石串珠,说,“我就觉得你昨天看到这串东西的时候怪怪的,你早说嘛……”我将手上的百香籽串珠取下来,放到一旁洗手台上,“那我以后不戴这个了,就戴你的,行不行?”
  贺南鸢垂眼看着我,一时没说话。
  “行不行啊?”我试探着去勾他手里的绿松石串珠,他还是不说话,却也没再跟我较劲。
  手串一点点从他手里扯出来,我唇角的弧度控制不住地跟着一点点上扬,当完全赢得这场“拔河”的胜利时,我小小欢呼出声,迫不及待地将串珠缠在了手上。
  “你不说话我就当‘行’了哈。”我举着手,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就是这个蓝太衬肤色了,戴着它手腕都像白了一截。
  贺南鸢这时终于开口:“我们族的首饰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我阿妈的父母传给她,她又给了我,所以会有些旧。”
  “我看它亮晶晶的很好看啊,哪里旧了?”我将手腕护在胸前,道,“不允许你这么说我的珠珠,它听到会生气的。”
  贺南鸢闻言挑了下眉,嗤笑着重复我对串珠的称呼:“珠珠?”仿佛觉得荒谬,他摇了摇头,擦着我出了洗手间。
  将电动牙刷塞进嘴里,我晃悠着又回到卧室,见贺南鸢正蹲在地上捡背包里掉落的东西,这才想起刚刚情急之下拿着串珠就冲过去对峙了,都忘了帮他把东西收拾好。
  含着不断震动的牙刷,我忙过去和他一起捡。笔记本刚拿起来,里头掉出个东西,砸在地板上掷地有声的。
  我一看,是条银色的项链,吊坠是镂空的爱心,似乎可以从一侧打开。
  “这肿么还有条下链哦?”我含糊不清地问道。
  “当年渣男送给我阿妈的。”贺南鸢捡起吊坠,打开给我看,“我既然要取回信印,那这条东西也应该还给他。”
  爱心里是一张上了年头,有些微微褪色的男人照片。男人大约二十来岁,长得颇为英俊,笑起来别有一种温文尔雅又深情款款的意味。这张脸要是说起甜言蜜语,绝不会有人怀疑他在作秀,也难怪贺南鸢的阿妈会心动。
  被群山封闭的村寨里,从未去过外界的单纯少女,又怎么会想到,爱情的保质期原来可以这样短呢。
  不过这个贺明博……为什么觉得有点眼熟?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贺南鸢的影子吗?
  我拔出牙刷:“跟他约好什么时候见了吗?”
  贺南鸢眼眸中升起淡淡厌恶:“还没有,他最近不在海城,但年前会回来,让我等他电话。”
  “到时候我陪你去,给你撑场子,让他知道你在海城也是有人的。”我拍拍胸脯,仗义道。
  他看着我,眼里厌恶散去,多了点笑意。
  “好。”
  下到一楼,米大友夫妇正好也起来了,正在用餐。我趁此机会给他们介绍了贺南鸢,米大友直接起身给了贺南鸢一个大大的拥抱,张口就是“一表人才”、“品学兼优”、“翩翩少年”……我都怀疑他把他毕生知道的赞美之词都用到了贺南鸢身上。
  “你小子什么时候买的高瓷蓝?”一落座,米大友就盯着我手腕上的串珠发问,“你才几岁就玩珠子了?拿来我看看。”
  我直接把手伸给他:“不想脱,你直接这么看吧。不是买的,贺南鸢送我的。”
  “他学习进步了才送的。”贺南鸢说着,眼眸转向我,“还有……谢谢他那么卖力帮我。”
  这倒让我有些意外了,先前只以为他是为了奖励我才送我东西,原来还有层谢礼的意思。看来,尽管嘴上说我胡闹,但他其实还是挺知道我的好的。
  “我看这色泽像是老物件了,表面跟抹了层油一样,啧啧,给你可惜了。”米大友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说完握着我的手突然大力拍了一巴掌。
  我痛得叫了声,缩回手一看,手背都红了:“怎么可惜了?我要戴一辈子的好不好?”
  邱莉笑了,只当我说笑:“什么可不可惜的,好东西送给好朋友,多美好啊,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和贺南鸢吃到一半,米大友夫妇就出门了,没多久邱允他们打着呵欠从楼上下来。
  “下午我和贺聪想去玩剧本杀。就上次那个店,他们出了个新本子,给我发消息让我去试车,哥,你们去吗?”邱允捧着饭碗问道。
  郭家轩不用问,只要不是写作业,他都乐意,所以我跳过他,直接询问了贺南鸢:“剧本杀玩吗?类似角色扮演,每个人扮演剧本里的一个角色,有好人有凶手,好人以找出凶手为最终目的,凶手就是以最终逃脱制裁为最终目的。”
  贺南鸢没接触过这类娱乐,似乎也有些新奇,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正聊着天,门铃响了,贺聪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从外头进来。
  邱允忙招呼他过来一起吃饭:“你随便吃点,吃完了我们就出发。”
  “急什么,下午一点呢。”贺聪解开羽绒服随便扔在沙发上,走到餐桌近前,对着贺南鸢怔愣了下。
  一桌人他唯独贺南鸢不认识,偏对方又是这样特别的长相,惊讶也可以理解。
  “这是我跟小郭子的同学,也是我们寝室的,叫贺南鸢,层禄人。”我主动为两人介绍,“这是贺聪,是邱允的同学。”
  “好巧啊,我们都姓贺。”贺聪朝贺南鸢挥挥手,笑道,“五百年前是一家。”
  猛然间,我的脑袋上就仿佛有一道雷直直劈下,醍醐灌顶。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贺聪像是在哪儿见过,也知道为什么贺明博看起来有点眼熟。准确地说,我并没有真的见过贺聪,我只是在梦里梦到过有关他的片段。
  他是贺明博的小儿子,也是贺南鸢同父异母的弟弟!
  卧槽,我这猪脑子,怎么会把这种事给忘了?
  我迅速去看贺南鸢,他视线牢牢黏在贺聪的脸上,似乎已经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父亲的影子。
  “你多大?”贺南鸢问。
  贺聪坐下,伸手从蒸笼里拿了个包子:“我?我高一啊,和邱允一样大,今年16。”
  “你爸……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贺聪有些诧异贺南鸢第一次见面就问这么私人的问题,但也老实回答了:“我爸是搞艺术的,具体什么艺术我也不是很明白,我妈是个设计师。对了,我爸年轻时候还挺喜欢到处采风的,我们家到现在还有几张他从前去山南拍的照片呢。他好像也去过层禄人的村寨,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记得他。”
  “我去看过他爸的展,一般人确实看不懂,艺术性太强了。”邱允插嘴道。
  “最近他在外地搞什么展览,我已经快两个月没见他了。”贺聪轻轻叹了口气。
  贺南鸢霍然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拖出刺耳的声响,瞬间,桌上的人全都看向他。
  他的脸色实在不是很好看,又僵又冷,跟外头冻了一小时进来的一样。
  “你们慢点吃,我上楼换下衣服。”说着,他快步离席。
  我匆忙追上去:“我也去换衣服!”
  推开房门,贺南鸢静静坐在床沿,手里是那条打开的心形项链。
  我在他身旁坐下,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最终只能长叹一声。
  “贺聪是我弟弟。”相对于我的扭捏,贺南鸢要直截了当得多。
  我心里把贺明博这个死渣男骂了成千上万遍。他倒是个时间管理大师,海城、厝岩崧两头骗,怎么没累死他?
  “我猜到了,他其实还挺像他爸的。你要是下午不想去,我就在家里陪你。”
  贺南鸢摇摇头:“不用,对不起我阿妈的是贺明博,不是贺聪。我只恨贺明博,其他人不需要承担我的恨意。”
  心里酸溜溜的,我拍拍他肩膀,道:“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发生这种事,你也不想的。别生气啦,等等出门我买奶茶给你喝啊。”
  我仗着他没看过TXB,盗用里面的万金油台词哄他。
  所幸,贺南鸢不是个情绪化的人,除了一开始知道贺聪存在的时候有点激动,等换完衣服下楼已经完全恢复平静。
  可能也是不想引起太多人瞩目,他这次穿了件全黑的袍子,腰带也是黑色,没有戴腰饰,只是在胸口别了枚雪花状的胸针,整个人看起来冷峻又修长。走在我们一群臃肿的羽绒服中间,就像鸭群里进了只苍鹰,要多格格不入就有多格格不入,反而更多人回头了。
  到了剧本杀店,店主说还有两个人要等一等,可能迟到个十分钟。邱允和贺聪就说要下楼买奶茶,结伴进了电梯,郭家轩又突然说肚子痛,去上厕所了,偌大的房间一会儿功夫便只剩我和贺南鸢。
  “这是你的信印吗?”我点着贺南鸢胸口的银色雪花问。
  他低头看了看:“嗯。”
  原来贺南鸢他们家的象征是雪花啊,还挺形象的。那我以后要是回他,是不是也得回个有我本人特质的东西?
  “你说我如果也去搞个信印,适合选什么图案?”反正这东西以后都要送他,不如问下本人意见。
  “稻子。”
  他几乎想也不想给出了答复,快得让我回不过神。
  “啊?”
  “金灿灿的稻子。”贺南鸢又说了一遍,“不过,这不是闹着玩的东西。信印不仅是家族的象征,也是你的心。”说话间,他轻点我的左胸,郑重道,“乱送人,会出问题的。”
  羽绒服脱掉了,我里头穿了件米白色的薄毛衣,心口被指尖触碰的时候,毛线扎着皮肤泛起一阵麻痒,让我不得不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好痒。”我笑起来,“那我不乱送不就好了?以后我就找你把关,你同意送我才送,行不行?”
  他又像早上那样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只好晃晃他的手,再问一遍:“行不行?”
  他垂下眼,从我这里抽回自己的手。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