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小画家今天也哄你吃药 > 第53章 (二更) 英雄不就是这么被记住的吗
  景燃原本真的以为他父母开明又好说话,结果居然大发雷霆。
  然后他们让他滚,说有钟溯这个儿子就够了。
  景燃被赶出家门的前一秒意味深长地盯了钟溯一会儿,钟溯回以他一个“我很OK”的眼神,在当天晚上,景燃回去了和燕岁的家。
  起先他担心燕岁压力大,结果那厢在玩喷射战士。
  “我以为你画画呢。”景燃换鞋,脱掉外套。
  燕岁盯着电视目不转睛,“喷射战士怎么不算是在涂颜色呢。”
  “……”景燃一时没法反驳,然后换了个话题,“好吧,你不问问我回家的结果吗?”
  燕岁还是没看他,“不啊,你能活着回来我已经很欣慰了。”
  言下之意,还好你在家没被打死。
  景燃彻底哑口无言,“我……我去洗个澡。”
  其实燕岁并不是非得要家里人多么支持,他们的关系在本质上就不会很顺利。这点上景燃也很佩服他,他从不耿耿于怀去追求完美,他不需要被祝福或者被肯定。
  挺好的,景燃想。
  要是愿意停下游戏上楼画画就更好了,因为很大概率他会在ddl的前24小时觉醒某些异能,然后在那24小时里不吃不喝封闭所有情绪,燕岁管这个叫――
  坐牢。
  景燃觉得这个说法非常正确又中肯,因为燕岁这种坐牢,和普遍意义上的“坐牢”,是同源的,都是其本人自己造成的结果。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因为夏千沉和钟溯的加入,让车队完整了起来,而且这两个人配合了很久,熟知比赛规则,合作起来就很轻松。
  几天后,夏千沉和钟溯从川藏高原拉力赛回到A市,景燃便忙碌了起来。
  作为几乎同体量的赛车手,他要陪夏千沉练车,帮助维修队调校赛车,并且为今年的环塔拉力赛制定赛程计划。
  燕岁也终于慢吞吞地启动开始画画,结果是景燃晚上回家,这人换了个游戏,糖豆人。
  “……”景燃无奈,坐到他旁边,“我现在要上楼检查一下你画到哪儿了,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燕岁瞄过来一个眼神,“不要嘛――”
  好像被拿捏了,但他不在乎。
  燕岁这幅不是定制画,是巴黎有一家画廊新开业,请Amulet自由创作,没有任何要求。
  也就是说,画什么都行,他们要的不是画,而是Amulet。
  燕岁一度很苦恼,他如今过得非常安逸,脑子也安逸,什么想法都没有,每天睁眼闭眼都轻松惬意。
  就像当初在巴黎,布朗太太那个漏风漏雨的房子里,燕岁对景燃说的话一样,苦难激发创造力,从古至今都是这样。MYDJZL
  当然,DDL亦是苦难的一部分,在目前可追溯的死线战士中,以莫扎特为首的艺术家们恐怕比起贫穷和病痛,DDL才是最大的苦难。
  这份苦难,燕岁一路带去了新疆。
  环塔拉力赛,全亚洲顶尖拉力赛事。从乌鲁木齐发车,到阿克苏地界收车。
  维修队运输车浩浩荡荡,每台运输车的后挂车厢上都贴着车队的LOGO,和车队的全名“ScarletLion”,猩红之狮。目送他们一辆辆驶出赛车场后,余下的人便出发去机场,准备前往新疆。
  -
  “沙漠真的会下雪吗?”燕岁小声地问。
  机舱里有些吵,所以景燃贴到他耳边,“塔克拉玛干会。”
  燕岁很想看看白色的沙丘,但眼下是夏天。
  “所以你想好画什么了吗?”景燃问。
  燕岁摇头,“没有想法。”
  “没事儿,正好出去找找灵感。”景燃说,“我很喜欢新疆,相信你去了也会喜欢。”
  重新踩在新疆土地上,景燃以为自己会感慨良多,但实际上他很平静。他来过很多次新疆,从业以来,年年环塔都有他。
  但他还是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长长地呼吸,似乎在依靠普鲁斯特效应来唤醒一些记忆。
  景燃和燕岁是最早抵达新疆的,景燃想带燕岁先跑一跑环塔的路线,这条线几乎贯穿了他的职业生涯,他曾在这里有过最辉煌、最耀眼的时光。
  路上,燕岁能看见不少地方已经出现了环塔拉力赛的元素,商场的LED外屏、街道上的横幅。
  以及路面的豪车。
  景燃租了辆越野,如今进沙漠已经有一条现成的高速公路,驱车三个多小时就能到。
  这是燕岁第一次见到沙漠……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燕岁坦言。
  风很大,很多沙子,但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景燃笑笑,“我明白,你想象的沙漠在腹地,这儿属于景区。”
  “哦……”燕岁点点头。
  沙漠有观光区,每年来沙漠旅游的人非常多,所以燕岁看见的沙漠全是越野、露营帐篷、小吃摊,还有人在遛狗。真的非常景区化,甚至还有手机贴膜。
  “想什么呢?”景燃问。
  燕岁指指遛狗的那个方向,“我在想,如果他遛的是一只猫,猫会不会惊讶于这世界上还有这种规模的猫砂盆。”
  景燃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上车后继续开向沙漠中心,景燃检查了一下燃油和备用的桶装油,越往深处开,沿途的警示标语就越来越多。
  燕岁不担心,也不害怕。仿佛此时他坐的副驾驶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晚上八点过半天还亮着,越野后备箱有生火的小炉子和野营帐篷,这种帐篷和越野是一体的,依附车身所以更加牢靠。
  燕岁带了速写板,景燃像掐好了点似的,生了火之后太阳日薄西山。
  小铁锅上咕噜噜烧着水,景燃煮面,车里还带了一些半成品的食材。
  画点什么呢……燕岁捏着炭笔,一下下地敲着自己嘴唇。
  思索间,景燃已经煮好了面,蹲在那儿朝他笑。
  “你笑什么。”燕岁问。?/N/{柒/E/医/柒/柒/柒/灸/叁/柒}
  景燃没再笑了,他用筷子搅一搅面锅,“我帮你想想?”
  “好。”燕岁点头。
  那幅画虽然在速写纸上是个草稿,但燕岁似乎能看见它在画布上被完整画出来的样子。
  草稿中是星空、沙漠。
  但夜空中的星星们在向下坠落,每落下一颗星辰,就在这里变成沙粒,最终成为沙漠。
  最终画作的名字叫《告别》。
  是星辰向夜空道别,它终将陨落,化作沙粒、尘埃、枯草,回归这世界的终点,只有夜空铭记它闪烁过的光亮。
  那晚之后,景燃带着他继续开车。
  “我们去哪儿?”燕岁问。
  “昆仑山。”景燃说,“带你看看我死去的人生。”
  环塔拉力赛将昆仑天路设置为最后一个赛段作为终段,也是告诉人们,等你跨过戈壁沙海、山谷雪原,最终等着你的,是这世间最绝美的风景,和最魔鬼的赛段。
  租来的越野车没办法在昆仑天路跑得多么洒脱,景燃也没有想要开得多快,甚至车窗都是降下来的。
  耳畔山风如同诗史咏叹调,高海拔让燕岁稍微有些不适。昆仑天路在高山草场之巅,有一瞬间燕岁感觉这里便是新疆的“至高岭”,远处山脊的积雪宛如新娘的头纱。
  一百五十多公里,燕岁只听见无尽的风声。
  直到车速渐缓,燕岁收回视线,看着主驾驶的车手,临到此时他才明白景燃失去的是什么。他曾是追逐昆仑山风的人,那悲壮的诗史咏叹调唱的是过去的他。
  他真的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越野慢慢停了下来,停在路边,依靠着山壁。景燃打双闪,停车,从主驾驶开门下车。
  燕岁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见他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替他拉开车门。
  燕岁下车。
  嘭。景燃把车门关上,接着猝不及防把他腰一掐、一举,直接把他举到车顶坐着。
  燕岁还没来得及问。
  景燃按着他大腿,说:“这儿,就是我那年的颁奖台。”
  “什么……”
  景燃的声音混在风里,“SS9昆仑天路的赛段颁奖台,环塔拉力赛的终点线,那儿。”景燃朝另一个方向指过去,“就是收车台,冠军赛车开到正中间,两边是亚军和季军。”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那么这时候应该会被切入回忆杀。
  那些闪光灯、现场记者的新闻稿、香槟被打开的“嘭嘭”声音。
  可如今只有风。
  “昆仑山会记得你的。”燕岁低头对他说。
  景燃仰着头看他,没有说话。他眼中有不甘,有遗憾,可世界就是这么运行的,它拿走一样东西,再奖励一样东西。
  所以景燃眼里也有释怀,他可以尽情燃烧曾经,欲盐否也能继续活在回忆里。
  “会吗?”景燃问。
  燕岁点头,山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风也会记得你,英雄不就是这么被记住的吗。我们来到某个地方,然后开始回忆,谁在这里写过诗,谁在这里打过仗……谁在这里拿过冠军。”
  燕岁从车顶跳下来,“没有人会忘记你,因为以后你还会送更多人来这里,英雄的故事不会被遗忘,不然,你以为这些山风在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