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临下楼的时候,柯以新正一头扎在芒果慕斯上,拿着小叉子非常努力地挖“隧道”,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
  看到裴书临下来,茶茶飞到柯以新面前,两只小手在他脸上拍了拍,见他眼神迷茫地冲自己嘿嘿笑,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醉得够彻底,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说完,它就很识趣地下线了。
  “以新。”裴书临走近了,这才注意到柯以新的脸颊红扑扑的,双眼似乎找不到焦距,看起来特别茫然,还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打着嗝。
  喝酒了?
  裴书临弯下腰在他唇边很轻地嗅了一下。
  红酒的味道。
  下一秒看到桌上柯以新杯子里的小半杯红酒,他拿过来闻了闻,又喝了一小口。
  这一瓶……
  裴书临无奈地笑了下。
  真会挑。
  “喝了多少?”裴书临问。
  “就两口……”看到裴书临,柯以新就不想挖“隧道”了,侧着脸趴在桌上冲他嘿嘿一通傻乐,“书临,我买了蛋糕,一起挖着吃吧。”
  裴书临摇了下头:“太甜,我吃不惯。”
  没想到柯以新听到这话,放下小叉子拉住了他的袖口,委屈巴巴地问他:“甜吗?可是你都没有亲亲我,怎么知道会吃不惯?”
  袖口微微一沉,裴书临看着柯以新微微湿润的唇,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俯下身吻住他的唇,舌头适可而止地在微启的唇缝间温柔掠过便退开了些,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反问道:“甜吗?”
  三秒的怔愣过后,柯以新伸出一小截粉嫩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嘿嘿笑道:“甜。”
  “那不吃蛋糕了,上去睡觉好吗?”裴书临柔声说道。
  柯以新特别乖巧地点了点头,从桌上慢慢支起身来,却没有站起来,而是掉了线似的垂着脑袋发起了呆。
  裴书临看着他很缓慢地一眨一眨的长睫毛,没有说话,很有耐心地等着他。
  过了好一阵,柯以新才想起裴书临在一旁等自己,缓缓抬起脸,然后向裴书临伸出了手,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打着小酒嗝说道:“好困啊,可是我醉了,走不动路了。”
  他犯着迷糊撒娇的样子可爱得不行,裴书临低低地笑了一声,俯身把他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柯以新立马挂在了他脖子上,把脸埋在他肩头蹭了两下,就闭上眼睛不动了。
  真是个很懂事的小醉鬼。
  裴书临稳稳地抱着他一步一步往楼上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柯以新很小声地唤道:“裴先生。”
  “嗯?”裴书临应道。
  柯以新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更小了,听起来竟隐隐带着一丝委屈的哽咽:“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闻言,裴书临脚步一顿,侧过身把柯以新放在了楼梯扶手最上边平缓的那一块,一手压在他身侧,另一只手轻轻撩开他贴在额前的刘海,问他:“为什么这么想?”
  柯以新抓住了他的手,抬起眼想看裴书临的表情,却发现有些重影,不得不微微眯起迷离的眼睛,有些不高兴地问道:“你亲我都没有说甜!”
  之前的每一次对视,柯以新的眼神总是有些躲闪羞涩,裴书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眯起眼和自己对视的柯以新,眉头微蹙,看起来晕晕乎乎,但态度略显强硬,像是在倔强赌气。
  “甜。”裴书临凑近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特别甜。”
  可柯以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抿了抿唇,又打了个小酒嗝,问:“是不是太甜了,所以你吃不惯?”
  “吃不惯的是蛋糕。”裴书临说。
  “是吗?”柯以新拿额头很轻地撞了他一下,“那……那我呢?”
  他温热的呼吸从唇瓣上拂过,裹挟着奶油的清甜,裴书临眼眸暗了暗,低声说道:“是舍不得。”
  舍不得?
  柯以新很认真地琢磨了下这三个字眼,奈何脑子晕乎乎的转不起来,只能摇摇头:“我不懂。”
  “你还没毕业,太小了。”
  “小?”这个字柯以新听得懂,沉默了两秒,他抬手拉开了自己的裤腰,看了眼,然后用委屈极了的声音说道,“太小了吗?可我是Omega啊……”
  这下裴书临绷不住笑了:“我说的是年龄,不是那个。”
  “哦,年龄太小啊,可是小白和我一样大,他都要做爸爸了。”
  “你也想做爸爸?”
  “嘿嘿嘿,我已经是爸爸了。”柯以新说着,两手分别竖起两根手指,很得意地抬了下下巴,“小白和小小白的爸爸!”
  裴书临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问道:“这样的话,安卿呢?”
  柯以新一下愣住了,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你觉得,他叫爸爸会好听吗?”
  裴书临还挺认真地考虑了下:“可以试试。”
  柯以新赞同地点点头:“嗯,试试,不好听就不要这个媳妇了。”说完,他就打了个呵欠,往前一栽栽进了裴书临的怀里。
  裴书临以为他终于撑不住睡着了,刚把他抱起来,就听他带着哭腔又说了句:“你没有回答我……你也没有给我买戒指。你就是……不喜欢我……”
  裴书临这才反应过来,这句才是柯以新真正想要说的话,他刚刚被带着跑偏了,没答上。
  正要回答,柯以新细细的鼾声在肩头响起,裴书临看了他一眼,这么近的角度看,他睫毛很长,像个毫无防备的婴儿,就是挂着泪,看起来格外委屈。
  傻瓜。
  裴书临心下轻叹口气,只好把话先咽下,把人抱进卧室让他好好睡下了。
  回到书房,裴书临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那边刚接起就很直接地说道:“三天。”
  “嘶,都说我休假呢,等我休完再说。”电话那边的人不耐烦地说道。
  “你已经休了三个月的假了。”裴书临的语气强硬了些,“三天。”
  沉默几秒,对方“啧”了一声,妥协了:“行行行,三天后过来。”
  “好。”挂断电话,又想起柯以新刚才哭唧唧的模样,裴书临微微皱起了眉,三天还是太久了……
  值得庆幸,坦诚小醉鬼的时效没有二十四小时,柯以新睡到晚饭时间就醒了。
  可在床上费力地想了好一会儿,他都想不起来醉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只能揉着一阵阵抽痛的太阳穴一边走出卧室,一边在心里把茶茶和系统管理员臭骂了一通。
  什么破技能,一点用处没有,净添堵!这救世主当不下去了,我要罢工!
  许是料到会被柯以新抨击,茶茶缩着脖子在系统界窝着,愣是没有上线。
  柯以新要下楼的时候,注意到白修竹房间的门开着,就过去看了眼,人不在,那就应该在楼下客厅。
  下楼一看,果然,白修竹正盘腿坐在电视机前拿着手柄玩PS5的《最后生还者2》。
  这款解密向的游戏剧情设计得不错,玩着很像看电影,柯以新这类游戏玩得多,算是解密高手,刚买回来玩的就是永久死亡模式,当时为了通关也费了不少时间。
  白修竹应该很少玩这类游戏,选择的是简单模式,正在依据游戏出于对新手玩家的友好而给出的提示操作解密,玩得十分专注认真。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看柯以新醒了,便放下手柄走过去悄声说道:“阿新,醉橙汁的事我帮你拿红酒掩饰过去了,你待会儿在裴影帝面前可别穿帮了。”
  柯以新点点头,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聪明。”不然他还真不好解释自己喝两口橙汁就断片儿这事。
  白修竹笑了笑,摸摸肚子说道:“我有点儿饿了,裴影帝在院子里浇花呢,我不大敢跟他搭话,你去问问什么时候吃饭吧。”
  柯以新还挺能理解白修竹不敢搭话的心的,刚认识那会儿,他也不怎么敢擅自搭话,虽然裴书临是很好,但对人常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态度,话又不多,免不了给人一种疏离冷漠的印象,况且他俩也不熟,就算处着不尴尬,多少也会有点儿不方便。
  而白修竹还不一定要在这儿住多久,情况又特殊,别的柯以新倒是不担心,就是怕自己不在的话,把他和肚子里的孩子饿着了那多不好。
  柯以新想了想,说:“我待会儿去超市给你买点儿零食备着吧,你有什么爱吃的吗?要不还是你一起去?”
  “突然说这个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还是一起去吧。”白修竹说。
  “好。”柯以新弯腰把白修竹随手搁在地上的手柄拿起来给他,指指沙发,“玩游戏离远点儿,有辐射呢,还有,别坐地上,凉。”
  “……哦。”白修竹接过手柄,听话地坐沙发上去了。
  刚坐好,就看到柯以新欣慰的笑容,他一瞬间有种找到丢失多年的父爱的错觉。
  这错觉一闪而过,他重重摇了下头。
  呸呸呸!
  守住底线,不能为了这点儿事就沦陷,叫“爸爸”就输了!
  柯以新没有注意白修竹的内心挣扎,拉开玻璃门,往院子里看了看。
  十二月的天黑得特别早,刚过六点,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可能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中带着一抹淡淡的湿意,遥望月色像是泛了粼粼水光,有一种透亮的美,夜空三两颗星也被冲刷得格外明亮。
  院子里只亮了一盏很有调调的欧式路灯,黑色的灯柱,透明的玻璃罩,散发着并不刺眼的白光,为这冬日的寒夜增添了一份独到的温情。
  裴书临就蹲在路灯下,戴着手套,手里拿着一把小剪子在修剪盆栽。
  很普通的画面,溢满了生活的气息,看着莫名给人一种幸福感,柯以新觉得自己看上一辈子都不会腻。
  似是注意到柯以新的视线,裴书临看了过来,见是他,便招了招手。
  以为裴书临是要自己帮忙,柯以新忙换了室外拖鞋就过去了。
  裴书临摘下手套,打开脚边的水龙头洗了洗手和剪子,擦干后拉起了柯以新的左手,低下头借着灯光在他无名指根部捏了捏。
  柯以新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以新。”裴书临轻轻握住他手指前端。
  “嗯?”
  “戒指的事,我很抱歉。”
  “什么戒……”柯以新说着一下愣住了,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隐约想起自己好像被白修竹一句话刺激到,趁着酒意哭哭啼啼地找裴书临要戒指了。
  卧槽!哭着讨戒指什么的也太丢人了吧!
  柯以新当即红了脸:“不是,那个……我……我喝……喝多了,你别在意啊,哈哈哈。”
  “我很在意。”裴书临低声说着,低下头,在他的无名指上落下了很轻的一个吻。
  无名指上唇瓣柔软的触感和的温热的温度清晰得让人心尖一颤,柯以新瞬间呆住了。
  天!手指吻!有被杀到!
  裴书临的吻并没有停留太久,他微抬起眼,看着柯以新,唇角勾起一抹很淡的笑:“戒指早就订了,只是还没做好。打个欠条,给我三天,行吗?”
  手指吻,是戒指的欠条?
  啊啊啊!这操作也太撩了吧!
  柯以新的心脏很重地跳了一下,咽了下喉咙,很小声地问道:“那要是……三天后没还上呢?”
  裴书临抿了下唇,很果断地说道:“那我就把他开了。”
  柯以新懵逼脸:“把谁开了?”
  “公司的创意总监。”
  柯以新:“……”
  去他喵的创意总监!
  他本想顺着裴书临的话来一句“那你得把自己赔给我”的,但谁能想到,裴书临居然回了他这么一句?
  到嘴边的说辞被生生堵在喉咙口,柯以新算是明白了,裴书临撩他信手拈来,他撩裴书临呢,则是无懈可击。
  裴书临压根不给他机会啊!岂可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