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录制结束,在节目组的安排下,回到市区的几人正围坐在唐人街一家火锅店的包厢里,菜已经备齐了,锅还没烧开,在逐渐加热的温度下不时有小气泡冒出来,不大的包厢里交织着三鲜与牛油的香味。
  然而饥肠辘辘的何锦抒三人却没有一个心思在锅上的,都在明着暗着观察裴书临、柯以新和秦笙,不得不说,三角形,还真是稳定呐,这锅都快烧开了,就是没有一个先开口的。
  尽管低头盯紧了面前的锅,但柯以新还是能明显感受到正对面裴书临投过来的视线。
  凉飕飕的。
  从进包厢秦笙很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开始,裴书临的视线就没挪开过,像是一时忘记了两人“隐婚”的约定,那毫不避讳的目光中透露着明显的不高兴。
  别说是柯以新了,就连旁观着的何锦抒、方澜一和莉莉安,都已经在他看似平静的神情下嗅到了浓浓的醋味,很知趣地一起保持沉默。
  气氛如此尴尬,身为“万恶之源”的柯以新真是如坐针毡,想借口出去上个厕所喘口气,可又怕贸然一走开,这么多根拴在自己身上的弦会崩,不得不硬着头皮坐住了。
  他当然知道裴书临在为什么生气,可从古堡出来,他就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解释,说自己只是因为秦笙对他们的认可而高兴,一个激动才那样的。
  事后他也认真反省了,不该当着那么双眼睛、那么多摄像头往秦笙身上跳还乱喊那些会让人误会的话,自我反省是很及时到位了,可裴书临还不知道呀,要不也不至于这样盯着他看。
  反正,柯以新觉得自己死定了。
  “咕噜噜”,牛油锅先烧开了,翻滚的红汤散发着愈发诱人的香气。
  秦笙第一个动筷,夹了离他最近的一片雪花肥牛,在牛油锅里涮了涮,理所当然地先夹到了柯以新的碗里,然后抬眼望向对面的裴书临,出声打破了沉默:“要不要帮你也涮一片?”
  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这么“贴心”的话,方澜一几人都跟着一愣。
  柯以新却知道秦笙有多故意,在桌下悄悄踢了秦笙一下,示意他别闹。
  秦笙回头朝他笑了笑:“我怕他夹不到。”
  见状,裴书临的眉头很轻地蹙了一下,礼貌回绝道:“不用,谢谢。”并拿起筷子伸过来也夹了一片雪花肥牛放锅里涮,肉熟了夹起来的那刻,他的手往前伸了点儿却又顿住收了回去,夹着肥牛在蘸料碟里蘸蘸,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肉质鲜美,涮的时间也控制得当,可惜……
  酱料没调好,偏酸了。
  见裴书临没再盯着柯以新了,几人陆续开始动筷,尴尬的氛围缓解了一丢丢。
  这时,方澜一注意到身旁明显走神的何锦抒,温柔地问道:“锦抒,怎么了?”
  何锦抒回过神,看了秦笙一眼,闷闷地说道:“我是想到节目播出后,我又得挨骂了。”
  “这次你表现得很好,不会的。”方澜一安慰道。
  “他们从来不会看到我好的一面,只会看到我作、我蠢的一面。”何锦抒越说越沮丧,眼眶都红了,“我不该来上这节目的,谜解不开,杀人没杀掉,我都能想到他们会嘲我什么了。”
  作为黑红的流量明星NO.1,何锦抒长了一张“傻白甜”的脸,却偏偏是靠“傻白作”火起来的,上综艺被嘲已经是常态了,按理说他应该是习以为常了。
  可这次怎么忽然在意起来了?
  敏锐捕捉到何锦抒再次瞟过来的视线,柯以新一下懂了,是有人让他在意起来了。
  “你一开始拿到的人设卡不是空白的吧?”柯以新问道。
  没想到柯以新会突然问到这个,何锦抒愣了愣,点点头:“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任务,也知道你们拿到的是空白卡。”
  “你是被节目组选中纵观全局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会选择第一个跳出来抢在我们所有人前面说空白。”柯以新轻轻一笑,“哪里会蠢?”
  听到这话,何锦抒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柯以新这是……在夸他?
  是的!
  他夸我聪明呢!
  下一秒,柯以新就看到何锦抒的眼睛亮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还有呢?还有呢?”
  没想到何锦抒这么好哄,柯以新心下有点儿好笑,想了想,又说道:“如果不是跟着秦笙,你应该不会在我发现画框线索的时候急着动手吧?你自己的话,会更谨慎些。”
  听他提到这个,何锦抒看向秦笙,不高兴地鼓了鼓腮帮子:“没错,我那么相信他,他却拿我当工具人,骗我说那些画是我烧的,还说什么画里的信息要是被发现,我很可能暴露身份,吓得我急忙就动手了。”
  秦笙笑笑:“抱歉,任务在身。”
  “所以,你只是太单纯被骗了。”柯以新顺势说道。
  单纯。
  多美好的字眼啊,和憨批、蠢货明明也差不多意思,但听起来就是好听得不得了。
  何锦抒对这个夸奖十分受用,连带着看柯以新都觉得格外顺眼――是个大大的好人。
  觉察到何锦抒眼神的变化,柯以新看了眼手臂上的好感度,第六颗小爱心还差点儿就能填满了,也不知道管理员那家伙还有什么鸡肋技能在等着他。
  一顿火锅吃完,裴书临都没怎么说话,只有在有人问到的时候回两句。柯以新一直暗自注意着他,很想偷偷拿手机给他发消息,但是手机昨晚忘了充电,已经没电关机了。
  终于回到酒店,柯以新一进房间顾不上满身火锅味,先把手机充上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能够开机了,刚一开机,裴书临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开门。
  柯以新一愣,马上看了眼发消息的时间,五分钟前。
  想着他应该先回房间了,柯以新便回了一条。
  -刚洗完澡,你还在吗?
  -在。
  看到回复,柯以新连忙跳下床,跑过去把门打开了。
  门一开,果然,裴书临就站在门外,看起来也像是刚洗完澡不久,穿着和他同款的睡衣。
  “鞋呢?”
  柯以新一低头,看到了自己白净的脚指头:“呃……”
  头顶传来很轻的一声叹气,柯以新还没来得及抬头,裴书临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
  柯以新一惊,差点儿惊呼出声,下意识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浑身都僵住了。
  裴书临抱着他向房间里走了两步,脚尖一勾,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那一瞬间“砰”的一声轻响,扰乱了柯以新心脏的跳动节奏,“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心跳声比关门声大多了。
  隔着薄薄的衣料,裴书临感受到了柯以新急促的心跳,脚步微微一顿,改变了原来抱他坐床上的打算,让他坐到了更近更高的电视柜上,两只手压在两边,把人困在了自己面前。
  “你看起来很紧张。”裴书临说。
  何止是紧张,柯以新现在都快要窒息了!
  “还……还好吧。”柯以新艰难地扯了下嘴角。
  “为什么紧张?”裴书临抿了下唇,“怕我?”
  柯以新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怕你,是怕惹你不高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吗?”
  柯以新的脑袋不自觉埋了下去,很小声地说道:“吃醋……”
  “不止吃醋,”裴书临说,“我还嫉妒。”
  听到这话,柯以新刚垂下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我嫉妒他能光明正大地靠近你,嫉妒他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你,嫉妒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你,以新,我后悔没能早点儿遇见你。”
  裴书临这一番话说得冷静直接,柯以新听着脸颊烧得厉害,结结巴巴地说道:“现……现在也……也不晚,等放寒假,我就带你回家,去认识以前的我,好吗?”
  “好。”裴书临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抱住了他,“顺便,让我充会儿电。”
  柯以新也抬手环住他的腰,但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你还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
  “没有吗?”柯以新从他怀里抬起脸,“你不是说不止吃醋还嫉妒?”
  “这不是生气。”裴书临顿了顿,补充道,“意思不一样,对象也不一样。”
  柯以新有点儿想笑,裴先生都这么抠字眼的吗?
  不过,他是明白了,裴书临的情绪对象不是他,而是秦笙。
  虽然这么想很对不起秦笙,但柯以新还是在心底悄悄吼了一句:有被宠到,谢谢!
  裴书临的电只充了一会儿就放开了,但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去浴室拿了电风吹出来,给坐到床上的柯以新吹头发。
  柯以新很享受裴书临修长的手指伴着暖风在自己发间穿插的感觉,舒服得不自觉眯上了眼,倦意来袭,眼皮更是撑不开了。
  注意到他脑袋一点一点的,身子也慢慢歪向一边,裴书临便微微侧过身,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有了支撑,柯以新浑身都放松了下来,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他被吓了一跳,猛地清醒过来,坐直了,拿起手机一看,是何锦抒。
  手机号是吃火锅的时候何锦抒缠着要,他给出去的,除了手机号,微博也互关了,他还以为何锦抒会等到网上有人喷了,才会找他帮忙出个头说两句什么的,哪知道这么快就打过来了。
  柯以新此刻非常后悔,就不该心软的。
  身后的裴书临见有电话打进来,很适时地关掉了吹风机。
  柯以新转过身笑着跟他说了句“谢谢”,然后才接通了电话:“喂。”
  “以新,我问你个问题。”何锦抒说。
  “你确定就一个?”柯以新打了个呵欠。
  “就一个!”何锦抒很肯定地说道。
  “嗯,问吧。”
  “你和秦笙……没可能了吧?”
  没了吹风机的呼呼响,房间里十分安静,何锦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离得近的裴书临恰恰好听得见,他收电吹风线的手一下停住了,看着柯以新很轻地歪了下头,那眼神也像是在问同样的问题。
  “我和他是没可能。”
  听到这个答案,裴书临很满意地收好线把电吹风放回了浴室。
  柯以新这边对何锦抒的话却没有说完,他接着说道:“但不代表你就有可能。”
  何锦抒一听,语气就有点儿不高兴了:“你还想脚踏两条船不成?”
  “我不想。”柯以新严肃认真地说道,“但我不会为了自己把阿笙硬塞给别人,强行撮合他和谁,然后冠冕堂皇地说为了他的幸福,这只会是对他的二次伤害。何锦抒,你要追他是你的事,我不会摆态度,但成不成功都是你和他之间的事,你不要想着从我这里讨便利。”
  小心思被戳破,何锦抒一时语塞,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柯以新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很小声地说了句:“是我错了,对不起,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他。”
  见他认错,柯以新的语气也缓和了些:“我说了,这是你们的事。”
  “嗯,谢谢。”
  挂断电话,柯以新一抬眼,便见裴书临正抱着手臂倚在浴室门框上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没,就是被帅到了。”
  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柯以新没忍住笑出了声。
  裴先生是真的可爱啊!
  裴书临也笑了笑,走过来,一边给他理了理刚吹好的头发,一边说道:“锦抒本性不坏,是被惯成这样的。”
  柯以新听着一愣:“你们很熟吗?”
  “他是安卿的表弟。”
  柯以新有些惊讶,这样的关系居然没有公开?
  “他父母意外离世,从小就寄养在安卿家里,长辈们都心疼他,他是被捧在掌心长大的,免不了娇生惯养。我第一次去安卿家就认识了。”裴书临说。
  “那你为什么对他表现得那么……不留情面?”柯以新还是第一次看到素质极佳的裴书临把厌恶表现得那么直白,当时他都惊到了。
  “那是演出来的。”
  “啊?”柯以新有点儿懵,“为什么要演坏人?”
  裴书临略一迟疑,问道:“你知道我去年突发易感期那件事吗?”
  柯以新当然记得,刚一点头,下一秒就明白过来了,震惊地瞪大了眼:“那个Omega是何锦抒?”
  “嗯。”裴书临说,“那件事后,黎叔叔找到我,向我道歉,希望我能原谅锦抒一次,也让我以后对他残酷些,别让他起那种歪心思。”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件事的另一当事人被完美掩盖,而网上传得风言风语,裴书临也没有站出来的原因了。可能是出于黎安卿的情面,可能也怕给黎家带来负面影响。
  想到这儿,柯以新又忍不住为裴书临抱不平了:“可谣言都传成那样了,你都不在乎吗?”
  裴书临很高兴看到柯以新为自己生气的模样,比刚刚为秦笙板起脸还帅多了。
  他淡笑着说道:“我只在乎你。”
  气刚生到一半的柯以新听到这话,“咻”的一下热气直冲头顶,到嘴边要为男神争口气的誓言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红着脸主动抱住了他:“嗯。”
  裴书临等到柯以新睡着了才准备回房间,未成想,门一打开,竟看到秦笙靠墙站在门边,看样子,站了有好一会儿了。
  见他出来,秦笙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显然,是在等他。
  “方便吗?聊聊?”秦笙站直身体,抬起手指指了指身后他的房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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