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进莉莉安的房间,就有一股阴森之气扑面而来,四面墙上都写满了故弄玄虚的符号与公式,房间里的东西蒙着白布,节目组为了氛围效果,还特地在角落位置放了台鼓风机,呼呼把窗帘吹得乱飞,在昏暗的灯光下,恐怖氛围拉满,以至于柯以新都怀疑哪里会不会藏了个阿飘,一时有点儿不敢进去。
  似是看出他的犹豫,裴书临率先进门,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句:“不怕,跟着我。”
  柯以新飞速瞄了眼摄像头的位置,借着身体的遮掩,悄悄拉住了裴书临的衣角:“嗯。”
  裴书临很快在墙角一块白布下找到了油画,上面画的是上帝,但这位上帝却让柯以新头皮发麻,画中的上帝身披黑布,眼眸半阖,两侧嘴角裂开几乎到耳根,笑得很诡异,画风显得十分阴暗,看似上帝,更像是邪神,令人不寒而栗。
  “不像什么好人。”裴书临很快做出判断。
  在这样的氛围下,柯以新被他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话给逗笑了:“我觉得也是,这人设看起来很危险啊。”
  他刚说完,裴书临忽然转头盯住了他的眼睛:“那我呢?”
  猝不及防对上裴书临深邃的眼眸,柯以新一愣,随即想起裴书临的人设,眼前闪过那句“我亲爱的暴君”,脑子一热,压低声音说道:“危险又迷人。”
  显然没料到柯以新嘴里会跳出这样的话,裴书临怔了一瞬,别开眼低低地笑了起来。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柯以新的脸忽的一下就红了:“那个……我……”
  他红着脸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的样子,和刚刚解谜时的专注认真、套话时的聪明谨慎很不一样,是裴书临日常相处中常看到的、熟悉的,单纯可爱得让裴书临很想把他揽进怀里,再逗他做出其他可爱的举动。
  可惜摄像头在头顶拍摄,不能轻举妄动。
  肌肤饥渴的欲望疯狂叫嚣着,裴书临人生中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这么后悔。
  不该瞒着的……
  被裴书临这么看着,柯以新小心脏受不住,满脸通红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我……我们去另……另一间看看吧!”就低着头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同手同脚僵硬的背影,裴书临的唇角在镜头下扬起了很小的弧度。
  此刻,他心里想到的是,小企鹅。
  方澜一的初始房间是一间卧室,卧室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更确切来说,是血腥味。这个节目组很追求真实性,这来源八成是家禽的血,能在这样的房间里待那么久,方澜一也是很能忍了。
  循着气味,柯以新望向了墙上的油画,画上画的是一匹威风凛凛的无头战马,背景是一片空洞的黑暗。画框底下在不断滴血,从桌子隔缝落下,把那一大块的深色地毯染成了暗红色。
  正对油画那面墙的墙纸有被揭开的痕迹,一角没粘牢,翘了起来,裴书临抬手一撕就撕开了。
  柯以新一转身,便看到那墙面上画了很多凌乱的字符,看不出规律,更看不懂,应该是所谓的咒术。
  他走近仔细辨认了一下,说道:“这个字迹很眼熟。”
  裴书临点头:“和莉莉安房间墙上的那些都是一个人写的。”
  “嗯。”柯以新的视线随着咒术一路向下,落到地毯上,直觉下面也有东西,便弯腰掀开了。
  地毯掀开的那刻,一个圆形的血色阵法出现在两人眼前。
  “复活阵。”柯以新肯定地说道。
  裴书临眼底闪过一抹错愕:“你连这个都知道?”
  柯以新笑着说:“刚在莉莉安房间的一本书上看到了,那书被撕开只有一半,就垫在桌脚下,我瞄了眼,应该是一样的。”
  “我还以为你对这个也感兴趣。”裴书临唇角勾起一抹很淡很淡的笑意。
  柯以新忙摇摇头:“大师给的符咒我可能还会看两眼,阵法就……太二了,封建迷信也得走对路呀。”
  有封建迷信的倾向,要及时纠正。
  裴书临在心里记下了,点点头,把柯以新的注意力拉回到阵法上:“你说,这个阵法成功了吗?”
  这个问题无异于在问:方澜一是人是鬼。
  虽然知道是在录制节目,但在这样的恐怖氛围下,柯以新只觉后背一阵凉意窜过,他咽了口口水,低声说道:“都有可能。”
  而且,方澜一也明确说了,她根据线索找到了支线任务,那么多半也知道自己身份,现在应该已经在暗搓搓想方设法完成支线任务了。
  眼下,可以肯定的是,莉莉安和方澜一有明确交织的剧情线,而不论方澜一的身份是人还是鬼,她都不可能无差别“杀人”,所以就算她是“Killer”,也一定会有指向性的任务线索。
  目前所知的太少,两人只能暂且从方澜一房间退出来,转而走进了秦笙房间。
  进门一眼看到的油画画的是一名头戴王冠戴着黑色头套的男人被赤身裸体地挂在绞刑架上,围观的人很多,但都没有脸,人群最外面则有一只抬起的手,指间捻着一根划开的火柴,散发着萤豆大小的火光。
  同样的第一视角,让柯以新一下子就联系到了自己房间里的画,没猜错的话,这个被挂在绞刑架上的男人,正是“他”。
  只是……为什么会戴王冠?
  柯以新正疑惑着,裴书临从画框后面抽出了一张纸条。
  “scapegoat。”
  替死鬼。
  柯以新立时悟了:“被处极刑原本应该是暴君。”
  再次看向画上的小火苗,他陷入了沉思:明知道是替罪羊,还是要烧?
  柯以新带着疑惑四下看了看,这房间很新,像是刚翻修过不久,所有东西都是崭新的。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些新东西是要用来掩盖什么。
  这时,他眼尖地从床缝里看到了一些碎纸片,伸长手努力摸出来,发现是撕碎的照片。
  裴书临过来和他一起在床边蹲下,仔细拼了起来。
  碎片不完整,花了不少功夫拼出来的照片只有下半部分,能看出来是两个并肩站着的少年,从贴肩的距离来看,两人关系应该很好。
  裴书临找到透明胶布把照片粘在了一起,柯以新则又搜了搜房间其他地方,发现墙面上有很浅的胶布痕迹,像是有什么被撕掉了,又或者,是有什么被揭开了。
  他捏了捏指尖,黏黏的……
  照片,是秦笙撕掉的?
  一边沉思着,他一边踏出秦笙的房间转进了隔壁。
  隔壁就是何锦抒的房间,房间很空,有被烧过的痕迹,里面的油画画的是横七竖八一屋子的尸体,没有画五官,他们衣服左胸口的位置都画有一把镰刀,死神的镰刀,看着很像是家徽。
  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的裴书临注意到了边上的字,抬起手指从画框边沿一点点滑下,同时轻念出声:“他从虚无中归来,手持双刃,染一身鲜血。”
  “他是凶手?”刚说完,柯以新瞥见旁边衣柜里一件带有同样家徽的黑色长袍,眉头微微蹙起,“还是幸存者?”
  “都是。”裴书临把何锦抒找到放在桌上的一封密信递给他。
  柯以新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
  王命:尽诛。
  “奉王命手刃全族,被迫的可能性更大……”柯以新向裴书临歪了下头,很浅地笑了一下,“暴君先生,你很可能被盯上了呀。”
  裴书临从柯以新这一笑里听出了看戏的戏谑,这样带着点儿小腹黑的柯以新有种别样的小可爱,他也跟着轻轻提了下唇:“我会小心的。”
  这时,从门外经过的何锦抒突然探进身说了句:“以新脚边,墙角位置有段话,秦笙让你们记得看看。”
  刚说完,见秦笙走过去,他赶忙跟上了。
  柯以新蹲下来,果然看到了一段字迹潦草的话,字体颜色和墙体很接近,不细看看不出来,秦笙的心细果然不是虚的。
  为了让观众知道,柯以新贴心地把这段话念了出来:“我们曾形影不离,视情谊地久天长。可一切都变了。一个掉了头,一个失了智,一个被送上绞刑架,一个试图掩盖屈辱,而我,窝囊地在角落哭泣,只有它,在笑。现在,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很明显,这段话和几人的故事线一一对应。
  掉了头的不是战马,而是方澜一。
  被操纵失了智的暴君是裴书临。
  被送上绞刑架的是替死鬼柯以新。
  试图掩盖屈辱的是秦笙。
  手刃全族在角落窝囊哭泣的是何锦抒。
  那在笑的,就只会是莉莉安了。
  看来,在故事背景里作恶的,很可能就是莉莉安,若是全员都走的是复仇路线,那她被视作Target的可能性就很大。不过,如果都这样,剧本未免有点儿乏味了,楼下肯定还有值得探索的线索。
  从何锦抒房间出来,柯以新还没从头脑风暴中回过神,手腕忽的被人一拉,他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就猛地被人拉进了一间房。
  慌乱之际看清拉自己的人是裴书临,他很紧张地小声问道:“怎……怎么了?Killer出现了?”
  “玻璃上有线索。”
  裴书临这么一说,柯以新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被拉进自己的初始房间了。
  在裴书临的提示下他看到了单向玻璃右下角的划痕,连着一小串,不像是无意义的符号。
  “看不懂。”柯以新老实说道。
  “不是这么看。”
  话音未落,房间的顶灯“啪”的一下关了,紧接着裴书临还扣在柯以新腕上的微凉的指尖在黑暗的遮掩下不轻不重地在他脉搏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耳根一红,柯以新的心脏登时就乱了。
  裴书临走近一步,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磁性的低音炮,性感得让人骨头一酥。
  他问:“你信我吗?”
  柯以新很重地咽了下喉咙,哑声说道:“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