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私有月亮 > 第72章 生死
  “谢知津,是你吗?”季声嗓音沙哑,问这句话的时候透着一种虚弱。
  他已经缺食少水地被绑在这里近八个小时。
  谢知津顾不上想太多,抬腿迈过地面上的废弃物,匆忙地走过去,“季声,别害怕,是我。”
  并没有几步路的距离,谢知津每走一步就会把季声的样子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他还穿着出门时的那件毛呢外套,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却已经不见了踪影,露出来的脸颊惨白至极,左脸还带着几道指痕。
  手电筒的光激得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空洞的瞳孔里浮现出一瞬间的茫然。
  对于那个永远都是那么清透温润的季主播来说,现在绝对称得上是最狼狈的时候。
  他什么都看不见,又那样怕黑,怎么就遭这份罪呢……
  谢知津心里一阵心疼,却见季声正在偏头听什么。
  “在找什么?”
  季声回过头来,扬起下巴问谢知津:“你自己来的?”
  “是啊。”谢知津此时已经走到季声对面,他蹲下去想要将季声拉起来,一边回答说:“阎迟和警察都在后面,应该也快到了。”
  本意是想要让季声安心的话,却不想季声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神色又变了几变,涨红的指印下是近乎透明的脸色,他屈膝靠着暖气管道坐在地上,脸上的惊慌被一瞬间放大。
  “只有你一个人?”季声又问了一遍。
  谢知津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儿,他用一手拿着手电筒,另一手去揽季声:“怎么了?”
  也就是手掌刚刚搭上季声的肩膀,谢知津就感受到季声一阵强烈的瑟缩。
  他已经拼命在忍受那种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惧意了,但当眼前的黑暗和心里的惶恐被无限放大的时候,还是难以克制那种颤抖。
  “你快走,别在这儿。”季声用靠近谢知津的左手去推他,声音也开始发颤:“他们没撤,是冲着你来的。”
  谢知津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季声在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李明储想要的压根就不是谢知津手里的业务,而是谢知津和季声的命。
  他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犯,觉得谢知津和季声对白誉不留情面,又或是觉得季声之前替谢知津发声的做法惹恼了他,于是便千方百计设计了这么一出。
  ――一场以绑架为名义的请君入瓮。
  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上位者。
  这样令人心惊胆战的情况下,谢知津竟觉得一阵庆幸,他心想自己赶过来果然是对的,李明储压根就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他要是不来,季声就真的危险了。
  谢知津伸手穿过季声腋下,想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季声却还是僵坐在那里,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拼命地推拒着谢知津。
  他从前最强硬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抗拒过。
  谢知津不由地愣住,不敢再用力拉他,很快,他听到季声急切地说:“我走不了,你快点走!”
  谢知津猜到季声的右手可能被束缚住了,于是用手电筒照着弯腰去解。
  他原本还没有那么着急,可直到他摸到季声的手腕,才觉得触手冰凉。
  不是绳子。
  那是一副手铐。
  陈旧废弃的工厂里,季声的右手腕被拷在了早已经失去温度的暖气管道上,所以他才只能维持这种屈膝靠坐的姿势,整整一个晚上。
  他看不见,甚至不知道绑架自己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是被拷在这里,耳边是那些绑匪的恐吓和威胁,眼前却是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害怕吗?
  他连睡觉的时候拉上窗帘都会怕。
  手电筒的光经由手铐的亮面又折射出来,使得谢知津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季声手腕上被磨出来的点点血渍。
  他一定也是奋力挣扎过的。
  谢知津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在季声看不见的重重黑暗里,那双狠厉的眼睛再度猩红起来。
  季声压根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只是觉得耳边没声音了,但他清楚谢知津就蹲在自己面前。
  “谢知津?”
  他想要让谢知津别管自己,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铁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阎迟他们没这么快到,算来算去,这多半是李明储手下的人。
  季声贴在谢知津右肩上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慌乱过,以为是自己惊慌之下没有把话说清楚,于是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谢知津,他们想要的是你的命,你快点走,别把命丢在这儿。”
  谢知津侧首往门外的方向看了几眼,似乎是在判断脚步声的距离和来人的数量。
  总得有八/九个人的样子,靠硬拼是拼不过的。
  时间被无限拉长,一切都在雪夜中归于寂静,只剩下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响。
  来不及了。
  谢知津并没有犹豫多长时间,就在老旧的铁门已经被人彻底推开的时候,他张开两条手臂――
  牢牢地将季声抱在了怀里!
  季声先是僵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谢知津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的时候,数道手电筒的光已经毫无征兆地投射过来。
  早已经老化废置的电闸“咔”地一声恢复原位,工厂顶层悬着的白炽灯又按部就班地工作起来,一时间恍如白昼。
  原来这里是有电的。
  季声看不见,但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些刺眼的白炽灯光,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用尚且自由的左手去推谢知津,却怎么都不能把他推开,束缚着右手的手铐与暖气管道相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扯动那根青紫交加的手腕越发斑驳。
  季声这辈子都没这么着急过,情急之下,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谢知津你别管我,快点儿走,别跟他们硬碰硬。”
  谢知津始终不为所动,也根本没想和那些人硬碰硬。
  他只是半跪着将季声抱在怀里,一手按着后脑勺柔软的头发,使季声的脸能够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膛。
  像一面强硬如山的盾,将他想要保护的人牢牢护在怀里。
  “别害怕。”谢知津说。
  如果他现在走了,那么死的人就是季声。
  或许这就是李明储想见到的,他们两个一个都走不成,可即便已经预料到了他的意图,谢知津还是选择了把季声护在怀里。
  时至今日,他已经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看到怀里这个人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了。
  脚步声已经很近了,谢知津并没有回头,但他听到李明储手下的人说话了。
  “谢少爷,兄弟们拿钱办事,办不好事就交不了差,今天算是得罪您了。”
  谢知津没有回答,只不过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就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
  紧接着,他感受到自己的后背传来一阵钝痛。
  谢知津从小到大挨过不少打,小时候犯了错被谢明洵按在凳子上抽,长大了跟班里同学在学校后门约架,但大大小小的打加起来都没有这次这么疼。
  李明储找的这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用来打人的是粗重的木棍,此时毫无章法地往谢知津背上落,活生生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可谢知津没躲,没反抗,甚至没有伸手去挡一下。
  他就那样把仍在挣扎的季声箍住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去承受身后疾风暴雨的棍杖,并没有让季声伤到一分一毫。
  他的嘴唇依旧凑在季声耳边,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季声,别害怕……”
  提分手的那个晚上,季声被谢知津按着后脑给他咬。
  那时谢知津手上的力道就是这样的,强劲、有力,像是要把他按到他的骨血里。
  季声以为这个动作于他而言将会永远代表屈辱与不堪。
  但此时此刻,他被谢知津如当时一样按在怀里,后脑勺可以感知到他手掌的力度,肩膀被他的胳膊抵着,心里早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
  季声的呼吸已经有些困难,耳边只剩下木棍砸在谢知津身上的闷响,以及谢知津附在自己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季声,别害怕。
  “谢知津……”季声眼眶酸胀,眼泪洇在谢知津的外套上。
  季声叫他名字的时候鼻音很重,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终于露出了一种少见的易碎和可怜模样。
  “谢知津!”
  木棍没有停,谢知津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起初还能清楚地唤季声的名字,后来就只能发出几声隐忍的闷哼。
  大约是太疼了,疼到意识都有些不清醒。
  可他环住季声的两条胳膊却自始至终没有松动分毫。
  季声忽然觉得额头上落了一滴什么温热的东西,他在一片混乱中抬手一摸,摸到了谢知津嘴角呕出来的血。
  可他甚至不能看一看谢知津的样子。
  那一瞬间,季声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能,他满眼是泪,嘴唇无意识地颤动着,似乎每一声由木棍带来的闷响都落在了他的心里。
  上天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要用这种最残酷、最无情的方式,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剖开自己的心脏看一眼。
  看看那颗心里究竟是空空荡荡,还是早就已经装了一个人。
  就在谢知津早已经失去意识,而季声也打算彻底放弃的时候,铁门再一次被“哐”地撞开,更为刺眼的红蓝/灯光交替打过来,季声不适地闭了闭眼。
  是阎迟还是警察谁的:“不许动!”
  季声没太听清楚,总之有人束手待擒。
  作者有话要说:
  谢知津:不过是替媳妇挡棍子,我其实还可以替媳妇挡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