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私有月亮 > 第61章 坦白
  夜幕很快降临,别墅里的争吵声也终于归于平静。
  谢知津靠着季声浅浅睡过去,季声摸索着将他挪到床上,又轻手轻脚地牵着季多福从卧室里出来。
  他一路扶着墙走,想要下楼,却有些不知所措。
  这里实在太过陌生,他既不熟悉路况,也摸不清楚方向。
  好在阎迟及时发现了季声,他三步并两步爬上圆梯,“季主播。”
  “小阎少爷。”季声分辨出阎迟的声音,松了口气似的,含笑问:“都安置好了?”
  他是问谢家的那些亲戚。
  “顾临送他们回去了,说等追悼会的时候再过去。”阎迟摇头叹了声,看季声是一个人从屋里出来,探了探头又问:“知津呢?”
  “他睡着了。”季声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大腿还在发热,稍稍有些不自在。
  阎迟粗枝大叶的,自然是发现不了季声这点异样,只是在听到谢知津睡了之后松了口气,捂着胸口说“那就好那就好。”
  “小阎少爷。”季声却又抿唇叫他,“公司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果放在以前,季声绝不会过问谢知津公司里的任何事,但这次谢明洵因此而导致心脏病发作,使他不得不怀疑事情背后的严重性。
  阎迟盯着季声看了几秒,见他神色坚定,也就很快妥协。
  “去客厅说吧。”阎迟顺手扶了季声一把,“季主播,小心楼梯。”
  坐在沙发上,阎迟打开手机,将热搜上的内容念给季声听。
  “从中午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个多小时,这条热搜还是第一。”
  季声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回事,却也拧眉表示不解:“这种事情无凭无据,即便禾信的高管携款潜逃,又怎么能一口咬定是谢知津授意的?”
  阎迟叹了口气,悬在空中的手指最终还是点上了那段音频。
  “偏偏他们有证据。”
  一段音频不到两分钟,季声听完却僵坐了很久。
  阎迟自问自答一般:“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留下的这段录音,是趁着知津喝醉了套的话?可这听着也不像喝多了啊。”
  “不是套话。”季声紧抿着的薄唇轻轻张开,笃定道:“是最简单的AU剪辑。”
  阎迟一呆,“什么?”
  季声循着阎迟说话的方向冲他点了一下头,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是最简单的AU剪辑。”
  阎迟再怎么不务正业也跟着谢知津处理了多项传媒业务,不会听不懂季声在说什么,他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在所有人都在做最坏打算的时候,只有季声在想补救的办法;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时候,只有季声始终清醒。
  季声在脑子里捋了一遍思绪,随即又问阎迟:“这是白誉做的手脚?”
  “是,那几个想要反水的股东和携款潜逃的高管,都是白誉的人。”
  季声再度表示不解:“白誉为什么要这么做?禾信垮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阎迟忽然觉得自己说漏了嘴。
  季声太通透,即便不是商圈的人也能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原因,果然见他又皱了眉,“谢知津和白誉闹掰了?”
  “……”
  “为什么?”
  阎迟跟哑巴了似的,谢知津千叮咛万嘱咐过他,车祸的事儿现在还不能跟季声说。
  可再被季声这么问下去他就兜不住了。
  “季主播你就别问了。”阎迟搓着头发说:“谁知道白誉那孙子是什么想的。”
  季声沉默地坐着,失去神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阎迟。
  有那么一个瞬间,阎迟竟然生出一种季声其实能看见的错觉来,他一阵心虚,在沙发上挪了挪。
  好在这只是一种错觉,季声的眼睛并没有追寻着阎迟挪过去。
  他只是坐在那里,脑子里翻涌而过的全部都是之前的事。
  白誉刻意挑拨他和谢知津之间的关系,在病房里亲了谢知津,以及在咖啡厅里说的那番话……
  阎迟越不愿意说,季声就越确信事情和自己有关。
  他微微仰头,后颈靠在沙发上,又是从前一贯的清冷动作。
  “小阎少爷,你不肯告诉我,我也会去问谢知津,你知道他现在什么都不会骗我。”
  阎迟一噎,“季主播,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商圈里的事儿……”
  “阎迟。”
  阎迟的话正说到一半,忽然被二楼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他讪讪地住了嘴,然后就听见二楼卧房的门“咔”地一声开了。
  谢知津从里面走出来,脸色比下午的时候好了许多,但整个人仍然透着说不出的颓丧意味。
  他扶着栏杆站在二楼,刚好可以将季声的神态收入眼底,也刚好能够听清季声和阎迟的对话。
  “是怪我。”谢知津没有再打算瞒季声,他就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一年前,开车撞你的那个肇事司机是林先宥,白誉指使他做的。”
  “是因为我,白誉才会去妒恨你。”
  在季声抚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慰的时候,谢知津就决定不会再瞒他任何事。
  他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坦白说出来,因为季声始终清醒理智,不管季声做什么决定,他都他不能、也不应该再瞒着他。
  一旁的阎迟直接愣住,第一反应就是偏过头去看季声的脸色,完了完了,知津怎么全说出来了,那季主播岂不是要……
  然而季声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哦,我知道了。”
  ……
  该怎么形容那种稀松平常的语气呢,就像是谢知津对季声说:季声,我一会儿去买豆腐,咱们晚饭吃虾仁豆腐羹。
  季声点头:哦,我知道了。
  谢知津也完全没有料到季声会是这个反应。
  他一连踌躇了数日都没敢说出来的真相,在季声听来竟然如此是不值一提。
  又或是说他早有预料。
  谢知津心里“咯噔”一声,扶着二楼的栏杆低头看向季声,他早有预料……
  “季主播,你……没什么要说的吗?”阎迟试探着问。
  “没什么好说的。”季声轻缓地摇了摇头,在谢知津和阎迟两道目光的注视下起身,淡淡地说:“季多福,我们走了。”
  金毛犬“哼唧”一声,终于捡起他久违的工作,引导着季声往门口的方向走。
  谢知津没有追下来,倒是阎迟挽留了一下,但季声的态度很坚定,并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头都不回地就越过了他。
  谢知津始终站在别墅二楼的楼梯旁,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只是眼眶微微有些酸涩。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哭过,还是因为季声的离去再度让他泪意泛涌。
  别墅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他不知道季声要怎么离开,或许会打车。
  但他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回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
  一个小时前他还枕在季声的腿上看日落,现在又要失去他了吗……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季声已经走到别墅门口的身影微微顿了一下。
  他像是想要回头,侧首时又觉得没有必要,于是只远远地抛下了最后一句话:“谢知津,人可以摔到,但不能爬不起来。”
  说完这句话,季声就真的出了门。
  谢知津呼吸粗重,一时竟分辨不出季声话中的意思,他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翻来覆去都是当初在医院里季声离开的那一幕。
  季声脸色惨白,站在病床前要跟他分手。
  他要走,他要走,他要走……
  站在一旁干着急的阎迟很疑惑谢知津为什么没有下楼,等到别墅的感应门自动关上的时候,他才得到了答案。
  那个时候季声的背影已经彻底被阻隔在门外,没入夜色中再也看不见了。
  而谢知津顺着栏杆滑倒在地,浑身都开始止不住地发颤。
  他手软腿软,压根下不了楼。
  急性焦虑发作。
  主要表现为胸闷心悸,易出现短暂性的颤抖和手足发麻,并通常伴有一定的窒息感、濒死感和失控感。
  心里医生刚走没多久,顾临将桌子上的一堆抗抑郁药物一瓶一瓶做好标记,然后抬头看着靠在床上的谢知津,恨铁不成钢一样:“让我说你什么好。”
  谢知津刚打过镇定剂,此时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只是许久都没再发作过的幻听越来越厉害,仿佛季声就在他耳边念广播稿一样。
  他闷着不说话,顾临便又叹了口气:“这药先吃三个月看看,李医生说你的症状还不算太严重,及时治疗,可以控制。”
  谢知津终于有反应了,却是拉开抽屉找出一根烟来点上,吸了一口又吐出来,闷声说:“不想治。”
  顾临正恨不得开口骂他,却又听他语气十分落寞地说:“治好了就听不到了。”
  心理类疾病的发作通常与心理因素与社会因素相关,这种症状放到谢知津身上,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季声再度离开这件事。
  他就像是上了什么瘾,从那一年在电视台的天台上见到了季声,整个人就坠入了一张被温柔字符编织成的网。
  他需要看到季声的人,需要听到季声的声音,哪怕是早已破碎的季声,哪怕是幻听里的声音。
  自以为强势地占有了许久,谢知津到最后才知道,拔足难出的哪里是季声,分明是他自己。
  因为季声不喜欢,所以谢知津遇到季声以后就再也没抽过烟,但这一次他却抽了一支又一支。
  他尝试用一层又一层的尼古丁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要想起任何关于季声的企图。
  或是走,或是留,或是这辈子都不再见。
  到谢明洵追悼会的那一天,阳台上的烟蒂已经堆成了狼藉遍地。
  上了瘾的囚徒,戒一桩要用另一桩来赎。
  作者有话要说:
  腱鞘炎手腕疼,按N键的时候用不上力,谢知津总打成蟹汁鸡,没吃过,很想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