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私有月亮 > 第11章 噩梦
  谢知津与季声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两个人都还没有吃饭,谢知津就好脾气地钻进厨房炒了两个菜。
  等他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季声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发呆。
  电视机开着,频道是黎江市CCTV,节目是晚间新闻,似乎正在通报一起交通事故。
  谢知津把手里的菜放到餐桌上,随口一问:“今天怎么有兴趣看新闻了?”
  季声略显牵强地笑了一下,起身关了电视,然后沉默地坐在餐桌前吃完了一顿饭。
  大概是谢知津的错觉,他只觉得季声的沉默让他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心情。他想起白天的事情,有心想和季声聊一聊,却看见季声进了浴室。
  季声的神色依旧淡淡的,说:“我今天累了,一会儿可以先睡吗。”
  是询问的语气,却没有询问的声调,只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今天累了,今晚不想做。
  有洁癖的人一般都有强迫症,季声就是这样。
  他严格要求自己早睡早起,后来和谢知津住到了一起,有时候是因为谢知津开始的晚,有时候是因为谢知津不够尽兴,有时候是因为谢知津故意折腾,总之季声早睡早起的习惯被迫变成了晚睡早起。
  好在谢知津自从季声上次那一病以后就收敛了许多,当下也没提别的,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更不知道季声有没有看见。
  他想着季声大病初愈第一天上班,回来的时候又在黎江北路上堵了两个小时,累一点是正常的,自己还是做个人吧。
  难得做了个人的谢知津转头去了书房,开始专心致志地看与白誉的合作项目,这一看就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谢知津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洗漱,等到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了。
  卧室里的空调依旧开到二十六度,轻薄一层的夏凉被微微有些杂乱。
  季声躺在床上,眼睛紧紧闭着,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
  “季声?”
  谢知津一下子又有些慌神,连忙走上前去摸了摸季声的额头,想看看季声是不是又发烧了。
  可他的手刚放上去,就摸到了一手的汗。
  季声脸色惨白,眼角却是薄红一片,看着不太像是生病的样子。
  谢知津连着喊了好几句,季声都没什么反应,睡得虽然很不安稳,却怎么都叫不醒。
  谢知津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季声是做噩梦了。
  这一天看似平平无奇,但对季声来说,实在是有些兵荒马乱。
  横亘在他面前的不是所谓的坎儿,而是逼迫他走向深渊的台阶,他很容易就可以走过去,很容易就可以陷在那个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噩梦里。
  噩梦摧噬着他的神经。
  水泄不通的路口,救护车的长鸣,即将落下去的太阳,手心里夺目的鲜血……
  季声一点一点蹙起眉,觉得好像是有人拿着镊子把经年累月的死皮一层一层拨开,露出来的,是鲜血淋漓的皮肉,严重一点的话还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想要跑,却寸步难行。
  恍惚中他觉得谢知津好像又在捏自己的腰椎骨了,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疼了,疼得他有些直不起腰来。
  他就忍着疼一步一步往前走,道路两旁夹杂着月光的玫瑰花落在了身后,湛蓝晴空里舒卷的白云落在了身后,交错的十字路口形形色色的人全部都可以停下脚步。
  只有他一直在走。
  他有些想哭,他想喊一句。
  “妈……”
  睡梦中季声的嘴唇似有似无地张开,埋在喉咙里的那个字音眼看就要破土而出,却又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他将上下牙生生咬在一起,刚要冲出口的字符被切断在了口腔里。
  听着他呜呜咽咽,谢知津不免有些担心,干脆自己也躺到床上,一只手把季声颤抖的身体揽在怀里,另一只手触上他柔软的头发,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用的是很轻柔的语气:“季声,你做噩梦了,醒醒……”
  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具备安抚的作用,同时穿破了现实与梦境之间的那层阻隔,成功地将季声从惶恐不安里拉了出来。
  季声猛地睁开眼睛,初时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他还没有从那个梦里彻底脱离,过了一会儿才抬眼看到昏黄的床头灯和惨白的天花板。
  谢知津摸了摸他被冷汗浸湿的鬓角,又吻了他的额头一下。
  “没事了季声,是噩梦。”
  季声呆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然后才十分不自在地挣开了谢知津的怀抱。
  嗓音沙哑地回了一句:“是,是噩梦。”
  他什么都没有多说,冷淡地将那个把他从噩梦里唤醒的男人拒在了千里之外。
  卧室里二十六度的空调温度非常合适,季声一身的冷汗终于渐渐消下去。
  谢知津躺在床的一侧,他侧躺在另一侧,两人中间隔着十公分的距离,却真的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谢知津原本想要问一问季声到底梦见了什么,可他看着季声的背影欲言又止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既然是噩梦,那还是不要回忆了吧。
  季声觉得身上出了汗黏糊糊的,干脆又去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谢知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季声看了他一会儿,轻轻躺回了自己那一侧,抬手关上了床头灯。
  卧室里一片昏暗,就连窗外不甚清明的月光也渐渐引入云层。
  谢知津的睫毛似乎颤了颤,季声却睁眼到天明。
  ――
  第二天,谢知津起床的时候发现身边空荡荡的,他伸手摸了摸季声那一侧的被褥,已经没什么温度,季声应该起了很久了。
  谢知津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患得患失,以至于他连拖鞋都没找到就光着脚出来找季声,结果刚一出卧室门就看到季声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热气氤氲的浓咖啡,远远地就能闻见苦甜味儿。
  季声已经换了衣服,穿的是一如既往的衬衫和西裤,衣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笔挺的身姿沐浴在如水的天光里,微亮的晨光将他的头发照得近乎透明。
  单单是看一个背影,谢知津就忍不住滚了滚喉结。
  “看什么呢?”
  谢知津刚一开口,季声就淡漠地转过身来,目光还有些留恋地看了窗外初升的晨阳一眼,说:“你看,月落日起,又是一天。”
  很有韵味的一句话,配合着季声天生温柔的嗓音,让人听得心神俱动。
  谢知津猛地想起了季声他们电台的名字,叫酥耳。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季声很少这样没头没尾地和谢知津说什么,呆愣过后就轮到谢知津不自在了,他转回卧室把拖鞋穿上,还顺便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刚到早晨六点。
  谢知津又从卧室出来时的语气变得很矛盾,既生硬又关切:“你吃着药呢,别喝咖啡了,我给你煮牛奶吧。”
  茶几上放着的咖啡已经所剩无几,季声已经端端正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眼下的乌青尤其明显。
  他喝咖啡是为了提神,而他自然不会告诉谢知津自己一夜没睡,只点了点头,闷闷地说“嗯”。
  谢知津煮了两杯牛奶,又煎了一盘鸡蛋,端出来之前还特意按照季声的口味挤满了番茄酱。
  季声喜欢吃酸甜口的。
  可季声只往盘子里瞥了一眼,刚恢复了点气色的脸就又白了下来,谢知津给他递盘子的时候发现他有些不对劲,问:“怎么不吃?”
  季声尝试着伸手去接,指尖碰到冰凉的瓷器,随即又是一颤。
  “哗啦”一声。
  白色的陶瓷碎片落得满地都是,金灿灿的鸡蛋被迫摔在地上,番茄酱点缀其间,星星点点。
  季声狼狈地从餐椅上站起来,眼神慌乱到竟然有些不敢看谢知津的眼睛,只是抓起一旁的公文包往外走,说:“我先去上班了。”
  谢知津没阻止他,也没急着收拾一地的狼藉,只是出神地盯着被季声关上的门,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季声怎么了?
  从带着哽咽的语气的那段录音,到那个令季声冷汗频频的噩梦,再到这个平静得有些诡异的早晨,谢知津恍惚得确认了一件事――他实在是太不了解季声了。
  并不是那位不可一世的谢少爷突然良心发现了,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季声的感情,已经在顾临的询问和谢明洵的质问里,翻天覆地。
  兔子的死活是不重要。
  但他早已经不再把季声当兔子了。
  谢知津心神不宁地蹲在地上收拾了碎裂的盘子,期间还不甚划伤了手,左手的大拇指渗出血来,他毫不在意地抽了两张纸巾去擦,低头的时候却看见了满地鲜红的番茄酱。
  番茄酱的颜色,有一点像血。
  谢知津的一颗心跳了跳,他用渗着血的手指去抿了抿地上的番茄酱,然后豁然抬起头,望着那扇紧闭的客厅门,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有榜了,所以浅改一下文名,后面应该还会再改回来,明天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