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收心 > 第73章 并非爱情
  四点多的时候,梁逢接到了周从丹的电话。
  “梁老师,是这样的呀,我拿到了两张环球影城的VIP门票,明天又是周末,一会儿我去接楠楠然后直接就去环球影城了。”
  “啊……这?”梁逢被这个消息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可是楠楠周末还有辅导班的课程……”
  “您放心吧,我已经跟辅导班老师请过假啦!拜托让我们去吧!再过两天就要放春节假了,这两天一直加班,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可以出去玩呢。求求你了!”
  梁逢被她逗笑了:“那好吧,只要梁楠同意,你们就去吧。”
  “谢谢梁老师!”
  “从丹……”要挂电话前,梁逢犹豫了一下。
  “哎?怎么了?”
  “裴……”
  热搜已经撤了,浪花都没有翻起来。
  问什么呢?
  问是不是在他没有关注过的时候,其实还有很多类似于许冷州这样的存在。可是这和他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们的协议是有期限的。
  “没事。”梁逢说,“你们好好玩。”
  *
  中午和于方争执后,一直到天快要黑,于方都没有再回来。
  给学生辅导完功课,梁逢看了下时间,大概是六点半。他心情和天气一样多少有些压抑,可是馄饨还有些,如果不卖完就收摊,便浪费了。
  又过了片刻,天色终于暗了下来,于方从菜市场里面跑出来,气喘吁吁地进了铺子。
  “梁老师,您回家去吧。”他说,“我来看摊。”
  “于方?”
  于方安静了一下:“对不起。”
  “为什么和我道歉?”
  “我不该那样说你和裴文杰。他是你丈夫,你们的事情只有自己最清楚不是吗。”于方说,“你回去吧,真有什么误会,也要到家了听他解释清楚才行。”
  梁逢犹豫了一下,被于方已经推出了制作间,他解开梁逢的围裙,围在自己身上,态度很是坚决。
  “那我回去了。”梁逢轻声说。
  “嗯。”于方吸了吸鼻子,没敢看梁逢。
  梁逢呆立了片刻,穿上羽绒服,带上帽子和围巾,只身走入黑夜之中。等他走远了,于方才抬头去看,用这样遥远的距离,掩饰心头的失落。
  *
  梁逢到家的时候,家里漆黑一片,远处的灯光,勾勒出裴文杰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你已经回来了?”
  裴文杰回头瞧他,脸庞被光影勾勒出轮廓,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半明半昧。
  梁逢开了一盏落地灯,问他:“你饿不饿,我现在去做饭。再过两天就是腊月初八,我昨天晚上泡好了豆子,准备用来做腊八粥的。正好今天先做一些,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他说着就转身进了走廊,往走廊那头的餐厨房走去,可是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上来的裴文杰抓住了手臂,按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裴文杰低头闻了闻他的发梢。
  “你、你干什么……”梁逢有些不安。
  “为什么不看我?”裴文杰问。
  梁逢于是抬头看他,裴文杰脸色苍白、有些憔悴,身上带了些酒气――这不像他。
  “今天是有应酬吗?”梁逢问。
  “为什么不问问许冷州的事。”
  “许冷州?”梁逢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知道?”裴文杰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还是不在乎?”
  他摩挲着梁逢的手臂,缓缓往下,直到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腕,抬起来,那块儿格拉苏蒂的偏心系在梁逢的手腕上,像是在嘲笑他多么自作多情。
  “这是陆B,送你的。”裴文杰说。
  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口的一瞬间,梁逢的表情就变了,眼神里盛满了无措地悲哀。像是尖锐的刺,插入了他的心脏。
  “……你,还爱着……陆B?”他艰难地问。
  “你还爱着他,是吗?”
  他声音沙哑地追问,这已经不能算是追问了,这不过是将死之人眼前的幻觉,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干涸时的饮鸩止渴。
  梁逢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可是还没有发出声音,裴文杰已经搂着他亲吻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嘴。
  把所有的答案都堵在了梁逢的喉咙里。
  只要不说出来,就没有答案。
  只要没有答案,就不会结局。
  他这个吻,绝望又缠绵,愤怒又悲哀。像是要把梁逢揉碎在他的怀中,又像是要用无穷的爱来浇灌眼前的人。
  这样的吻让人无处可逃。
  梁逢被他圈在怀里,吻得意乱情迷,可是就在这样的密集的吻中,他感觉到手腕上的偏心被摘了下来。
  他一惊,抬手要抢,手却被裴文杰按在了墙壁上。
  “裴……文杰……你听我、听我说……还给――”梁逢在喘息的间隙里挣扎着开口。
  裴文杰把那块儿偏心猛地扔了出去。
  在昏暗中,表在地上打了个滚,落在了远处客厅的角落里。
  梁逢愣了一下,还不等他再说什么,便被裴文杰拽着进了主卧,扔在了床上。
  他解开领带,按住了梁逢,比上一次更加急迫地亲吻他的脸颊,嘴唇、脖颈和胸膛。
  撕扯他的衣服,把指尖从衣摆间伸进去,冰凉的指尖让梁逢一颤。
  他的动作粗鲁又大力,在梁逢的身上留下了红色的痕迹,那些痕迹也许最终会变成淤青。
  开始的时候,梁逢还在反抗。
  可是到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梁逢变得顺从,不再抗拒。
  在这样的引导中,一场本该残酷冰冷的单方面发泄,却逐渐失去了本身的惩罚意味。在某一刻,裴文杰停下了动作,无力地搂着梁逢,在他耳边颓然地问:“你为什么不挣扎……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是头发情的畜生。”
  “我为什么要挣扎。”梁逢说,“我们有协议。”
  “我们的协议里,从来没有你用身体交易这一条!”裴文杰咬牙切齿道。
  梁逢安静了片刻,开口道:“纸面的协议没有……我心底的协议,有。”
  心底的协议。
  这几个字像是一把刀,刺入了裴文杰的心,痛到他难以呼吸。
  是啊……
  他忘了怀里的人是多么的温顺,又多么的坚韧。像是一根柳条,被生活压弯了脊梁,却没有折断。
  “你还爱着陆B,对不对?”他孜孜以求,想要一个答案。
  梁逢被他压在床上,却还是抬起手抱着他的头,温和地抚摸他的发梢。
  “你不能这样随意处置我的东西,裴文杰。那块表,是陆B的遗物。”他对裴文杰平和地说。
  “你早该忘了他。他已经死了,你欠他的钱也好、其他什么也好,有多少,我都可以帮你偿还。”
  “不是这样的。”梁逢说,“钱和物质都可以还。可是情感呢,时间呢,在乎他的其他人的感受呢,怎么还?你说得对,他已经死了……可无论他是否还在,人生有很多东西,其实原本就还不清。”
  “那你欠我的呢?”
  “你帮助了我很多,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把我拯救了出来。我感谢你。我知道自己穷其一生也很难还清你对我帮助。但是我这次都有记账。如果你需要看,就在我房间的――”
  “闭嘴。”裴文杰忍无可忍。
  于是梁逢听话地安静了下来。
  裴文杰抱着他。
  头枕在他的胸膛上。
  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恍惚中,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定感。
  他想就这么算了,就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像是他曾经所有的自欺欺人那样。他只要装作自己不曾爱上梁逢,就可以一切如故。
  他会在每一个回到家的傍晚,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梁逢。
  他会听他一边说着今天的家长里短,一边给自己脱下外套。
  他会坐到餐桌前,吃一顿早就为他精心准备的晚餐。
  在夜里,还有一个人会温暖他的被窝,用所有的迎合来讨得他的欢心。
  像他每一任情人那样。
  没有情意,却演出情谊。
  ……可梁逢。
  梁逢不一样。
  梁逢在他心底。
  他无法自欺欺人。
  “梁逢……这么久以来,你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爱过我?”裴文杰艰难地问他。
  一阵漫长难熬的沉默。
  裴文杰的心沉到谷底。
  有时候,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喜欢呢?有没有喜欢过我。”裴文杰又问,“哪怕是有好感,一点点。”
  他的问句显得那么的卑微,那么的难过。
  “有的。”梁逢开口,“有的,文杰。”
  裴文杰一喜,去看他。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让裴文杰的心凉了一些。
  “开始、开始时,只想着协议。本来已经是寄人檐下,就没想过那么多。后来你给的,其实超过协议很多了。文杰,我不是没有心的人……你给了太多,不光是钱。还有对楠楠的爱护、对我的照顾。我都能感触到。这让我受宠若惊。”梁逢说,“你搜罗旧书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心了,忍不住沉沦。”
  他苦笑了一声:“我以为自己有多理智,绝不会如同你的那些情人们一样,陷入你给的甜头中。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住……你的细心、你的照顾、你对我的维护……我都一一铭记在心。不只是好感,甚至、甚至超过喜欢,很多。你真的是很好的……情人。可是终有一天、终有一天,你的耐心耗尽,便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像是对待宁泉、像是对待许冷州,还有你的那些前情人们。”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划下了线,紧紧恪守着那一道线。
  协议。
  借款。
  自立。
  那一道线的一端是他不得不向这个世界妥协的卑躬屈膝。
  另一端则是他倔强不肯低头的尊严。
  可是裴文杰用无数的柔情动摇着这个认知,明知道向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他却无法克制地踏了出去。
  他动摇过,徘徊过。
  却依旧越过了那道线。
  “我从未把你当做过情人。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是合法伴侣。”裴文杰说,“我永远不可能抛下你。”
  梁逢的眼神里掀起了波澜,但是很快的这些波澜便回归于平静。
  “谢谢你,文杰。”梁逢对他说,“可是,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协议,你是我的情人,或者说金主。你给予我我要的东西,我交换以我所能给的。你是甲方,而我是乙方……我们的关系本就不平等。可……爱则应该是平等的。”
  他顿了顿,垂下眼帘。
  “抱歉,文杰。我喜欢你,但是仅限于此。并非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