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收心 > 第39章 代价(二更合一)・修
  “文杰,你听妈妈说完好不好?”
  “我不听,我不听!”
  曲妍无奈,瞧着自己的儿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孩子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过了变声期,胡子也冒了头,肌肉更是逐渐丰满,整个人显得硬朗有力。
  最明显的是面容,轮廓越来越深邃、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你叫裴文杰,你姓裴,你是你父亲的孩子,他家庭实力雄厚,能够提供比妈妈更好的条件给你。未来你出国读书、上学深造,甚至是工作……都不用再发愁了。”
  “钱我不稀罕!学校我自己可以考!工作我可以自己找!我为什么要认裴宏当爸爸?他现在家里缺个儿子继承皇位,就要把我弄回去。我是你养大的!你真的舍得吗?”
  曲妍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我认识你父亲的时候只有十九岁,刚上舞蹈学院,大家都说我跳起舞来,灵巧得很,都叫我燕子。你父亲也这么说我,说我是飞入他心头的燕子。他热烈的追求我,送我鲜花、名表,带我出入各种高端会所,甚至将他家祖传儿媳的项链送给了我。我太年轻,怎么是他这样的人的对手,以为这些就是爱的证明,盲目的爱上他。直到我怀孕,大一新生在学校里大着肚子遭人议论,他于是把我抛弃。”
  “我办了无限期休学,生下了你。可是在那个年代,一个未婚生子的年轻女性,在社会上根本生活不下去。我忘了是怎么带着你读完了学业,然后为了糊口又辗转数次,才找到远溪中学这份舞蹈老师的工作,直到现在。”
  “你是不是还爱他。到现在还为了这个人渣恋爱脑?”
  “不是这样的。”曲妍摇摇头,“我为了一时的迷恋,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吗?这十几年的时间还不能让我想清楚这些事吗?妈妈最亲近的人只有你,妈妈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那我不去。”裴文杰半蹲下来,抬眼坚定对曲妍说,“我们离裴宏远远的,他如果来找我们,我就报警!”
  “你不懂……你不明白……你必须得……”曲妍摇了摇头,忽然落泪。
  *
  十七岁的裴文杰,逃跑、绝食、自残……用尽一切方法,才逼得裴宏答应自己的要求。
  “你要回远溪中学?”裴宏听见了他的要求,忍不住挑了挑眉。
  “对。我要去找我妈!”
  裴宏忍不住笑了:“你是我儿子,就该留在我身边。你是不是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跑车、名牌,还有无数趋炎附势的朋友和女人……你要什么得不到,为什么非要回去找曲妍。她只是个穷教师。”
  “我不是你儿子!这些东西我可以自己赚!我要回去!”
  裴宏哈哈大笑。
  “幼稚。”
  “这和你无关。”
  “我怕你回去,已经见不到她了。”裴宏耸耸肩膀,“你出来有半年了吧?”
  “你什么意思?”
  “想去就去吧,回去你就知道了。”
  *
  裴文杰用身上最后两百块买了一张火车硬座票,花了近四十多个小时,才抵达西北那个贫瘠的小镇。
  离开六个月的学校显得分外陌生。
  他很快就知道了裴宏的意思,走到教室宿舍区不远处,哀乐已经飘来。黑色的灵堂就设在自家小院里面。
  母亲精心耕耘的小小的菜园子被踏平,那些没来得及长好的萝卜苗上扑了砖,方便悼念的人们有地方可以站立。
  学校和学生们送的花圈被挂在了周围稍微成型的海棠树,压完了海棠的枝丫。
  那些牡丹花,刚打骨朵,便已经凋谢了,花瓣落了一地,踩入了泥泞,变得没有色泽。
  屋子的门被打开,祭奠完了的人们,进入小小的客厅,坐在他平时写作业的木桌子旁,喝上一杯茶,纷纷叹息曲老师的英年早逝,叹息但凡医疗技术再好一些,曲老师的癌症就不会恶化得这么快。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被破坏了。
  他没有进去,他无法承受那些虚情假意的安慰。
  最开始的时候,他脑海里一片空白,顺着院子旁那条泄洪渠的矮堤一路往上走。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没有了母亲,就像是那些没了根的植物,骤然失去了与这个世界最根源的联系。
  胸口像是塞了什么东西。
  让他无法喘息。
  哭不出来,却一直忍不住干咳,撕心裂肺。
  等他再有记忆的时候,已经夕阳,他坐在某个老师家的窗户下,看着远处的夕阳,等待着黑暗把夕阳吞没,也把他吞没。
  就在这个时候,微风起伏,他闻到了随风而来的花香。
  他回头去看。
  一株君子兰,绽放了巨大的花球。
  在夕阳下,像是镶嵌在绿色翡翠中的宝物,繁茂热烈地盛开着。
  他记得,那是母亲送给新来的老师的礼物。
  他记得,这位老师悉心照顾这株君子兰,让它开出硕大的花朵。
  总还有什么人,没有辜负母亲的心意。
  在这一刻,年轻的裴文杰泪流满面。
  *
  那天夜里,他回了家。
  家里什么也没有,人们都走了。
  母亲的黑白照片,挂在墙上,笑着看着他。
  学校也拿走了属于学校的公用物品。家里空荡荡的,书桌、电视柜、椅子甚至是书架和书架上的书都被拿走了。
  被褥被打包放在卧室地上的角落。
  衣柜和床都被贴了封条。
  唯一还有电的,是一个冰箱。
  他以为冰箱里也是空的,打开的时候,却发现亮起灯的冰箱里,摆满了各种保鲜盒。每一个盒子上都贴上了一个字条。
  ――给文杰2012年3月10日。
  妈妈今天腌了些黄瓜,知道你口味清淡,少放了些盐,可以保留的时间久一些,可以吃的时间也长一点。
  ――给文杰2012年2月8日。
  妈妈今天做了一些粉蒸肉,没有放红薯,因为怕保存不了太久,但是粉蒸肉放在冷鲜里,应该还可以坚持得久些。你如果要吃记得上过蒸一段时间。明天过年了,新年快乐。
  ――给文杰2012年3月17日。
  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但是时间太久了,有些过了保质期只能扔掉。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到这些?今日是剁椒酱。
  ――给文杰2012年1月3日。
  ――给文杰2012年2月9日。
  ……
  ……
  东西太多了。
  他并不能全部带走。
  裴文杰将放在冰箱里的几十个保鲜盒都拿出来,打开一盒的盖子,尝了一口。
  母亲的饭菜是那么地熟悉,仿佛她还在身边,就像是每一个放学,他走到门口,就能看见厨房窗户里那盏橘黄色的灯。
  能看见母亲探出头来,笑着对他说:“回来啦?准备洗手吃饭吧!”
  时间确实太久了。
  有些日期比较早的饭菜,早已经变质。
  他仿佛没有吃出来,一口接一口地将每一盒的食物都细嚼慢咽地吃完。像是与母亲共度了最后的时光。
  他将那些保鲜盒都清洗干净,盖好盖子,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
  又把母亲的便笺纸收集起来,嗅了嗅上面的墨香。
  这是属于母亲……最后的气味了。
  可是这样的记忆,裴宏也吝啬给予他。
  然后他将那些便笺纸全部点燃,将所有的灰烬掩埋在了那株君子兰下的泥土里。
  天边发白。
  他又有些响动。
  走出两步,听见屋子里有人问他:“是谁?”
  他停顿了一下脚步……他记得那个新来的老师……叫做梁逢。
  裴文杰没有回答,转身走入了光中。
  他即将去迎接属于自己的厄运,也准备反抗这样的厄运。
  裴宏终将为此付出代价。
  *
  拍卖会上看到母亲的遗物的时候,有一种难以忍耐的剧痛,将裴文杰击穿。
  这种痛苦的感觉好久没有出现过。
  像是一块儿炙热的烙铁被吞入了食道,滚入了胃中,让他体内的每一寸血肉都被熔岩一半的高温灼伤。身体违背意志的翻涌起剧烈的呕吐感,想要将这些痛苦尽数释放。
  他靠着惊人的意志力,一直压抑着这种感觉,面色如常地带着梁逢回家。到最后他如何走入主卧的,又如何入睡的,直到关于母亲的梦将他惊醒,他都没有特别清晰的记忆。
  胃里翻滚的感觉让他浑身颤抖。
  他踉跄地爬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入洗手间,趴在洗漱台上猛地干呕,可是下午几乎没有进食的他什么也吐不出来。等这一波的痛苦结束的时候,裴文杰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打开水龙头清洗嘴角,抬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阴郁又憔悴,难看得吓人。
  从医生宣告他一切健康,克服了厌食症出院后,他就基本没有经历过这么严重的反复。
  这很糟糕。
  根本没办法掩饰。
  以梁逢那样的性格,肯定又要操心。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于是出来给谭锐打了个电话,把出发时间提前了。
  “多久?”
  裴文杰嗓子有些哑,可能是被反流的胃酸灼伤,他咳嗽了两声:“越早越好。”
  “我现在过去,四点到。”
  挂了电话,裴文杰开始换衣服。
  后面的两天,痛苦的感觉没有消退,还有叠加在痛苦下的愤怒、无力、自责,愈演愈烈,那块儿胸口的烙铁没有消失,像是反复烧热,一层层地点燃了他、腐蚀了他。
  直到回到家,打开门,看见梁逢的那一刻。
  被他一直压抑、忽略的饥饿感排山倒海般的涌现在体内。
  在这一刻。
  饥饿压倒了痛苦。
  渴求盖过了排斥。
  在内心永远灼伤着他的过往的旧伤,在短暂的一刻被浇灭了。
  升起来的是另外一种冲动。
  他想舔舐他、占有他、撕碎他、品尝他……把他弄坏,把他吞入腹中。直到除了自己再无人可以拼凑他,直到这个人被自己彻彻底底的拥有。
  ……他也这么做了。
  黑暗中,猎物自投罗网,被自己压在身下。
  他嗅到了梁逢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那株窗台下的君子兰。他脑海里闪过了曾经的画面。
  那个他离开的清晨,在窗户里询问他是谁的人……
  梁逢是不同的。
  裴文杰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梁逢的不同。
  他拥抱梁逢的时候想。
  他曾经拥有过无数的情人,用这些情人填补心头那个永远无法填满的空洞……可是唯有梁逢,是不同的。
  在他的眼中,梁逢是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是谁也抢不走的、无价之宝。
  不止如此。
  他的手抚摸过的地方,在颤抖着,起了应激反应,却如同过往的每一次缠绵,温顺而舒展着,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梁逢的腰纤细。美好的弧度似乎早就为他雕琢,与他完美契合,如今与他紧紧相贴。
  梁逢的腿修长,皮肤细腻得犹如最润的羊脂玉,如今在他腰间纠缠。
  还有他的手、他的声音、他的发丝……每一分都属于自己,每一分都应该被纳入自己的血肉。
  让他永远地属于自己。
  在黑暗中,裴文杰尽情发泄自己阴暗的情绪。
  亲吻着梁逢光滑的肩头,啃咬他的锁骨,吻着他的指尖,胸膛,任何他可以触碰到的位置……梁逢的体香和颤抖的喘息像是催化剂,让他本就不存在的理智被拉入更深的深渊,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他尽情地品尝身下的人。
  就像是品尝早已为他准备好的盛宴。倘若可能,他愿真的拆骨吸髓将他侵占。
  他也这么做了。
  梁逢一如既往的温顺,甚至像是要迎接他的到来。
  这样的美好。
  像是一场雨。
  抚平了他内心所有的伤与痛。
  带走了他所有的不堪与狼狈。
  他深入梁逢,任由身下的人带着哭腔呼吸。他心满意足地巡视属于自己的每一寸“领土”上的果实,用这样的渴求,尽情填满自己的饥饿。
  当一切结束后,他亲吻梁逢的脸颊。
  却触碰到一片冰凉的湿意。
  他一愣。
  这片冰凉让裴文杰的理智缓缓回归。
  裴文杰开了灯。
  梁逢的衣服已被他揉散开来,露出光洁的皮肤,每一寸被他蹂躏过的皮肤,都带着红色的印记。
  现场一片狼藉,在诉说着他刚才都在做什么。
  梁老师别过脸去,温顺又沉默,可是泪却顺着眼角,落在枕头上――他并不愉快,甚至是抗拒的。
  泪水滚烫。
  刺痛了裴文杰。
  他发现自己难以再用高高的姿态去说什么虚情假意的抱歉。
  “我可以走了吗?”梁逢缓缓坐起来,垂着头,用手挽着被子的一角,妄图遮掩些什么。
  沉默的卧室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暧昧气氛,其中蕴藏的含义,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你情我愿,更不是一场可以用金钱衡量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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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20000海星加更。
  最近双更累死了。
  下午带娃出去耍,明天争取更新。
  本章做了结构调整,最后一部分做了润色,增加约几百字的细节描述。因为每张VIP发出来后字数不可以改变,所以有部分情节我就挪到下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