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书
-
柳大娘提着裙摆大步走进来,看模样三十多岁，保养得当，进屋便打量起秦B和姬姒,“烟云山庄的？”
秦B点头，唤：“管事。”
柳大娘一脸狐疑：“怎的还蒙面,姑娘贵姓？”
秦B温声说：“府门上是何家。”
柳大娘：“我姓柳,姑娘们坐吧，怎的，田嬷嬷是把山庄卖了？”
秦B笑笑,说：“不是。”示意姬姒把借据拿出来。
柳大娘盯着秦B双眼审视：“姑娘,何不取下脸上面纱？”
秦B：“……”
柳大娘也没强求,转头吩咐小厮，“去把账簿拿来。”
话音刚落，柳大娘突然回身,五指化作鹰爪，捞向秦B的面纱！
秦B双目微瞪,不及闪避,姬姒将她往后一拖，单手格挡柳大娘招式,掌风携着内力逼退柳大娘。
柳大娘左手一把按住颤动的右臂，被姬姒内力震得右臂麻痹。
面纱翩然落地,姬姒用袖遮住秦B的脸,双眼微眯：“什么意思？”
秦B：“……”
秦B叹气，轻轻拨开姬姒的手露出与先皇后几分相似的脸，道：“当年母亲手下五名婢女,锦绣为首，其为桃梨杏柳,其中柳梨二人，应和柳管事一般年纪了。”
柳大娘双目霎时一红，顿时下跪给秦B叩拜大礼：“公主，奴婢失礼了，只因担心有人冒充山庄名讳，不敢贸然询问，惊扰了贵人。”
秦B将人扶起来，姬姒仍然一脸不善的表情，勾了勾唇：“升平钱庄愿意每年借六百两给一个无子无孙的老妪，原是曾共侍旧主。”
去取账簿的小厮回来，瞧见堂中氛围，放下账簿便机灵的退出去了。
柳大娘将账目递给秦B，叹气道：“当年我是岁数够了出的宫，出宫时娘娘还未怀下公主，后来……我回到扬州老家嫁人之后，随夫家开了此间钱庄。”
秦B点头，核对账目和借条之后，“银子太重，我们没带在身上，你派人拉车去烟云山庄取罢。”
柳大娘：“这些钱不算什么！不还也罢！”
秦B笑着摇头，“我来就是要结清账目的。”
柳大娘却突的打断秦B，“公主还没吃饭呢罢，我就去叫人摆午膳！那年娘娘最是喜爱我做的――”
“娘亲！”一道小小人影扑过来，揽住柳大娘的腰，糯糯撒娇，梳着童髻，“娘亲，教习的嬷嬷又骂我了。”
是个女孩，柳大娘眉目温柔起来，将孩童鬓发一理，推得面朝秦B，朝孩儿屁墩一拍，说：“给贵人磕头！”
“不用跪。来前在客栈吃过了，”秦B沉吟片刻，认真道，“我的身份还要多保密。”
柳大娘不解，大声说：“为何？”
姬姒道：“公事公办，还有些事，要向你打听。”
柳大娘示意孩儿出去，女童便藏在娘亲身后，扒着大腿偷看二人。
好萌！秦B抿唇看着女童，心想真想掐掐她的小圆脸。
“囡囡乖，先出去，去寻二哥！”柳大娘朝外高喊，“来人。”
小厮进来抱走女童，女童则抱着下人脖子，不住的看秦B和姬姒。
姬姒勾了勾唇，凤眼轻敛朝女童一瞪。
“啊！”小孩突的蒙住眼睛，转身躲开。
秦B：“……”
“别欺负她。”秦B笑道。
姬姒双眸微弯，“瞧着粉雕玉琢般的，和公主有些相似。”
秦B：“……”
柳大娘：“……”
-
午膳后，秦B将自己来扬州的目的三言两语说明。
柳大娘一脸震惊：“……公主要做生意？！”
士农工商，商为下等，堂堂公主不在上京成的金玉殿里享福，跑来扬州城做什么生意？
“是……”柳大娘低声询问，“银钱不够使？”
秦B：“……”
昔年柳大娘在先皇后手底下做事，定是万万想不到秦B会混成这般境地，借下人的钱，朝下人问做生意的门路。
秦B脸微红：“……”
“说你的，莫要多问。”姬姒道。
柳大娘狐疑看着姬姒，她管钱庄，也是个人精，平时和钱打交道，眼毒嘴快，当下看在秦B的面子上不与姬姒多计较，道：“钱粮是不好做的了，小姐在扬州逛过么？心里有何打算？”
秦B沉吟，道：“一路看来似乎没什么可缺的，货美价廉，也想不到什么新奇玩意。”
柳大娘点头：“许多上京没有的货物，扬州也是不缺的。虽不比御贡精致，但扬州不在天子脚下，所用的规制没有上京限制颇多，生意比在上京要好做。”
是以江南往来豪商许多，具是穿金戴银，而上京平民官商各种用度都是有规定的，金银珠宝戴多了就是违制，导致许多有钱人也不爱在上京定居，上京繁荣，具是因为天子脚下平安无事罢了。
秦B沉吟：“此地关外的货买卖得如何？”
“小姐说的皮货一类罢，有倒是千金裘，扬州不缺有钱人，自然在扬州内算十分紧俏，不过皮货要从千里之隔的塞外或延边关外运来，路上劫匪就不说了，官府那边也不好疏通，小姐是有门路？”柳大娘问。
秦B笑笑，也不否认，但自己那文书只有期限一年，仅能出关两回。以后再办也不知道方不方便。
秦B柳大娘又聊了许久，聊了狐裘皮货价值，说了关外的货设若要进扬州，该走什么门路，那些关节要使钱疏通，去找什么官府办什么文书。将中原的货卖去关外，又要去哪里收货，才最为值当合算。
收货也有讲究，卖货的人不是傻子，见来人口音不是本地人，便会一个村落甚至领村几百户人以村长为首，联合要高价压制收货的行商。
高价收的货自然要高价卖，但若遇到同行，两方竞价，自己的价降不下来，就容易吃亏，降下来则会亏本。
秦B听得目瞪口呆，只听过奸商，还没听过奸民的。
说完最要紧的，秦B方才问起山庄的事。
“山庄空着几千顷地，想着伐掉一些树，种点粮食吃。”
柳大娘点头应是，“树长成要百年，人还指不定能不能活到那时呢，先就伐了种地罢，那些木材可运去是造州建船，也是一个不小的进项。”
秦B登时又摇头，说：“伐多了固不住水土，山上的地不适宜大量种田的，就开几百亩种着自己庄里用。”
柳大娘心头合计一番，问：“烟云山庄现在多少人？”
姬姒：“百五十人，除来自用，还得每年能存个百万斤粮米，应对灾年。”
柳大娘：“是这个理，江南的大户爱屯米，就是几十年前旱灾洪涝闹的，手有余粮心底不慌。不过这已过了春耕了，此时再种黍米，只怕收成不好。”
秦B也不懂务农，六公主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农事知识，便有些犹豫：“……那。”
姬姒重新倒了杯茶给秦B，说道：“江南是种几季稻？”
柳大娘：“水丰土肥，就是冬日江河也不结冰，江南便一直都种三季稻。”
秦B点头：“不急，这季稻米不算收成，就当肥土了，只是庄里没有粮种，耕地还要……”
柳大娘登时摆手，“晓得，来日就拖两车粮种去山庄，这个简单！”
姬姒却笑笑，不说话。
秦B：“粮种还好，现下要的是耕地的农具。盐铁都不是寻常人买卖的，想朝柳姨问问，江南已过了春耕，能否牵线一番，我好借些农具回去翻土。”
柳大娘顿时笑出声，“小姐想得周到，粮种和农具，我一应全办了！”
秦B顿时欣慰，朝姬姒招了招手，取出一茶饼，当作人情谢礼赠予柳大娘。
柳大娘一是百感交集，叹气道：“小姐这是和奴婢生分了。”
秦B就说：“你是日子到了放出宫的，和娘亲怎还主仆分得如此清，娘亲和柳姨自是姐妹情深，且这茶饼本就是给升平山庄管事预备的。柳姨更不必失落，绣姨也在庄子上，他日可来叙旧。”
柳大娘脸色这才好了些，接过茶杯隔着茶包一闻，“美人尖！这可是今年御用的！”
“去年的，”秦B笑道，“我离京时春茶还没到京。”
柳大娘喜形于色，知道这御用茶，一饼就要几十上百两，民间还供不应求。
等等一应事物，聊了两个时辰，秦B说得口干舌燥，边说边在心中默记，最后与其约好上门取银的时间，便和姬姒起身预备离去。
柳大娘将秦B送到门上，说：“小姐，我派车送送罢。”
秦B摆手：“还没逛够，我再转转。”
柳大娘提着裙子就要跟上：“扬州我熟，我来带路！”
“不必了！”秦B哭笑不得，只觉得柳大娘太过热情，“快回吧，那孩童不是还等着的么？”
几番推脱，秦B和姬姒才得以脱身。
路上，秦B吐槽：“你瞧见了么，柳大娘用的是算盘是金珠的。”
姬姒笑着点头，“瞧见了。”
秦B咕哝：“若今日来的不是我，那算盘只怕早就拨得啪啪响了，竟然把利钱这事忘了！”
姬姒笑意更深，问及秦B：“怎么不问盐的事？”
“不敢问，”秦B思忖，“她离开我母亲身边十几年，家大业大，何必淌这浑水。”
“准备贩盐了？”姬姒突然道。
秦B一怔，旋即微讶：“好呀！套本小姐话呢！”
姬姒问：“办不办？”
秦B：“别催，八字还没一撇呢。”
姬姒说：“赚了钱。给小桃打个纯金的算盘。”
秦B脑海里登时便有了画面，小桃子拿着个金算盘，颐指气使的拨着，晚上肯定还要枕着算盘睡觉，“哈哈哈哈！”
秦B笑得不行：“金算盘打着不手疼吗？”
“附近可有书局？去看看，买几本书，再打听些事就回去了。”秦B道。
离开钱庄，一路走走问问，小书局秦B自不考虑，问了几个当家掌柜，再莫约走了一刻钟，便看见一家四层之高的大书局，门匾写着博字。
秦B提着裙摆进去，看书局都没什么人，垫脚叫醒柜台后瞌睡的掌柜。
“藏书可多？”姬姒道。
掌柜生得一脸福相，慈眉善目的，道：“我家祖上是昔年太曾皇帝赐过丹书铁卷的世家，这扬州城你要的书，我这没有，你便不用去第二处找了。”
秦B脸色一喜，也不顾伙计招待，直接上了二楼藏书之处细细翻找。
姬姒示意伙计去楼下等着，自己陪着秦B，二楼藏书处没门，掌柜也不怕她们跑了，差伙计奉了茶水，设边大方让两人自己找书。
“找什么？”姬姒问，纤长手指拈着茶杯，自己喝掉半杯，另外半杯喂给秦B。
秦B想也不想就咽下，“天工开物。”
姬姒点头，随她一起寻找，寻了半天，“没有。”
秦B蹙眉，“可能是这书还没问世，那就找找盐、制盐造盐一类书籍，你看看有没有。”
姬姒颔首，又与秦B一起找起来，最后秦B几乎放弃之时，姬姒突然探手分开食中二指，从秦B头顶两本书书缝之间夹出一本薄得只有几页的书。
“看。”姬姒示意秦B。
秦B接过，看到盐经二字，迫不及待的翻开，和姬姒凑在一起看。
盐经所出之人记录不详，但著论如秦B设想的一般，秦周地大物博，众人所食盐类多出于海盐，海盐产自临海，而中原内地碍于交通，食盐运输困难，从沿海入中土往往导致盐价高涨，物超所值。
但天地之大，正如世间百毒五步之内必生解药，中原深腹之地既然缺盐，那也应该和毒物滋生一个道理。
秦B的记忆里，在现世，除了海盐、还有池盐、岩盐、井盐等等，就是不记得凿掘过程。书上记载了些海盐生产方式，却还不够详实，且江南江北也没有海，恐怕还需要找个制盐高手，试试岩盐和井盐的法子。
秦B合上书，预备回去再仔细研究，想来想去，把薄书一卷往姬姒怀里塞。
姬姒笑着问：“要偷？”
秦B示意她小声，说：“制盐是禁书，别被发现了快藏好，咱们再挑些书掩人耳目，多给点赏银悄悄拿走就是。”
姬姒挑眉，“找了这般久，只怕掌柜早已生疑。”
秦B一愣，“那怎么办？”
姬姒笑，转了一圈，从一旁抽出封皮花绿的两本书，牵着秦B下楼。
秦B：“拿的什么？”
“掩人耳目的书。”姬姒低声道，温热呼吸几乎吹在秦B耳畔，搔得十分痒，令秦B夹紧肩和侧耳，脸旁发热。
姬姒拿着书去结账，秦B在一边挑纸笔等她。
小厮：“小姐还要些什么？”
秦B说：“我庄里有些小孩要读书写字，这些纸要一车，笔墨砚台半车，送去烟江上游的烟云山庄。”
姬姒便一并结了账，突然，掌柜，神情暧昧看着秦B，拆了两卷纸，将姬姒挑的两本书好生包了交给她。
掌柜眨眼，低声说：“从上京六公主与一个奴隶的风流韵事传开后，和小姐们这般的同好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姬姒莞尔，从袖中多拿了一枚银，在柜台上用指头抵着推给掌柜，“好生保密。”
掌柜：“当然当然！”
秦B：“？”
--------------------
作者有话要说：
腱鞘炎和肩颈毛病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样，害。感谢在2022-01-1518:22:16~2022-01-1716:4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裤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妻专用火葬场49瓶；折枝不悔20瓶；一一10瓶；biubiu8瓶；ztydl5瓶；坨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