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城有个贪财胆小的冯小豆。
冯小豆是个皮匠，就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那个皮匠。
皮匠的工作就是修鞋，修大氅，修马鞍，和皮子有关的东西他都修补。
祖辈传的手艺，他的皮匠活儿远近驰名，谁有需要修补的东西都会来找他。
每天就带着家伙式儿小马扎，坐在十字路口，低头做事专心修补。赚的银子不能大富大贵，也能养活自己。
今天他接了一个大活儿。
给人缝脑袋！
人皮也是皮啊！
太阳西下，冯小豆收拾东西回家，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黑衣黑裤大斗笠，一看就不像好人。
冯小豆往身后看看，也没怎么在意，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到家后准备歇歇做饭，他爹妈早逝也没成家，家里就他自己。
前脚进了家门，跟踪他那个人也进了门。
完全不给冯小豆质问对方是做什么的，这人抬手就甩出了一把匕首，钉在冯小豆家里四腿儿不稳的方桌上。把冯小豆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赶紧求饶。
“这位，黑大哥，小的不知道哪得罪您了？您有话说啊，别吓唬我，我胆小！”
也不知道名姓，看他穿一身黑就叫黑大哥。
黑大哥帽檐拉得很低，只看到半张带胡茬的脸，环抱当胸，怀里抱着一把鬼头刀。
“你和我走，帮我干点活儿。”
黑大哥声音沙哑，听着冷气森森。
“您要修补什么呀！”
冯小豆第一次接到出差的活儿，很奇怪的询问。
“脑袋！把脑袋和尸体缝一块。”
冯小豆一听这话，吓得脸都发白了。“不行不行我没做过这种活儿……”
黑大哥甩手就把一块金条丢到冯小豆脚边。
咚的一声，冯小豆眼睛顿时一亮，抓起金条在嘴里咬了咬，真的，纯金！掂量一下，少说也有二十两。
有这块金子这辈子不愁吃喝！
但还是愁眉苦脸的哀求。
“我我我，我胆小，我害怕，这不行！”
黑大哥甩手又丢出一块金条。两块金条碰撞，发出脆响。
冯小豆眼睛里冒精光。
有这两块金子他可以过个小地主的日子！
冯小豆把两块金条快速的塞袖子里，一脸希望的看着黑大哥，兴奋的开口。“您有几个脑袋要缝啊？第二个脑袋半价！”
黑大哥没了耐心，怀里的鬼头刀刷的一下拔出来，放到冯小豆的脖子上！
冯小豆赶紧闭嘴！
人嘛，要学会见好就收！
黑大哥没着急走，坐在冯小豆家的椅子上，安静的就连呼吸都很轻。
冯小豆收拾自己的家伙式儿。也不敢催，人家是大爷是主顾，他这打工的就要听主顾的。
也不敢说什么，黑大哥太凶，刀不离手。瑟缩着躲在一边，偷偷打量黑大哥胡子拉碴沧桑的脸，揣测他的身份。
一直到天彻底黑透，外边的行人也减少。
黑大哥看看天，这才站起身。
简单的命令冯小豆。
走！
冯小豆背起箱子跟着黑大哥出门。
不敢不去的。
冯小豆贪财胆小，黑大哥算是捏住了他的命脉。
越走冯小豆心里越没底，吓得吞吞口水，握紧了手里的割皮刀。巴掌大小和水果刀差不多。
终于到了目的地。黑大哥站在一个高门大户的门口，只是这家早就落败。
冯小豆住在桂城，知道这里是谁家。
这是桂城非常有名的满家，家主满月临文武兼备，曾高中探花，却没有入朝为官，而是和皇家做起生意，大名鼎鼎的皇商。也曾统领商队下海到南洋，带回成船的奇珍异宝。曾快意江湖，和武林人士称兄道弟。也曾潇洒风流，出入秦楼楚馆把女人的心勾走。
这么一个家大业大的满家，在一个月前的雨夜满门被屠杀。
雷声闪电大雨滂沱，从满家流出来的鲜血，沁红了整条街。
从此销声匿迹，桂城再无满家。
黑衣人轻车熟路的推开了满家小门，先进去。看到冯小豆还在门口站着不动，用力咳嗽一声。
冯小豆赶紧跟上。
哪哪都漆黑一片，冯小豆胆小，不敢乱看。
这么大的院子人多的时候叫富丽堂皇，人少的时候叫阴森恐怖。
一溜小跑的跟着黑大哥，穿过前院到了正厅。
正厅的门窗早就破烂，看样子好像是被刀劈斧砍的，破烂的倒在一边。
落叶都到了厅里。
厅里摆着一口大黑棺材。
大晚上的，谁看到黑棺材不害怕啊。
冯小豆的腿就开始哆嗦了。那牙磕的都能演奏一曲十面埋伏！
心里嘟囔着，这钱真的不好赚！
黑大哥拿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转手递给冯小豆。
严肃阴冷的看着冯小豆。
“缝好，你就可以走了。”
说着，从口袋里又拿出三块金条拍在桌上。“这些也是你的。”
“好的大哥，我马上干活儿大哥！”
冯小豆一看又有这么多金子，马上腿也不抖了，腰也笔直了，胆子都大了！
十两金子一百亩地，二十两金子盖前后三进大院子带花园。
前后他拿到百两黄金，孙子那辈的钱都有了！
说干就干。
冯小豆马上打开了紫檀木的盒子。
毫不意外，里面是一颗人头。
“好漂亮的脑袋！”
冯小豆忍不住发出惊呼。
这张脸太好看了！
虽然已经只是一颗头，没了身体，被齐刷刷的砍了下来，失去了生命，血色尽失，但是特别好看。没有丝毫死气，没有渗人恐怖，就好像睡着了，闭着眼睛小憩。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嘴唇，冷白玉一样皮肤，剑眉入鬓，虽然闭着眼睛看不到往日风采，但是眼角上扬，带出桀骜。
都忍不住幻想，他活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丰神俊朗，仙人之姿。
虽然冯小豆是个男的，这脑袋也是个男的，但是好看就是好看，冯小豆不吝啬夸奖。
忍不住伸手摸摸这脸。
恩！别看只剩脑袋了，皮肤还有弹性！
一点腐烂的痕迹都没有。这是怎么保存的啊？
不是死了，而是睡了，就这个想法。
“快点！”
黑大哥很不满的催促。
冯小豆哦哦哦几声，赶紧取出脑袋，托在手心。
黑色的大棺材并没有盖上，里边是一个没有脑袋的尸身。
穿的很华贵，那白色的广袖儒衫好像绣着银线，摇摆的烛光一照，都有些晃眼。
小心的把这颗头放到尸身上。
左右摆摆正，挪动位置。
不能缝偏了，不然就是歪脖子了！那多影响美男子的外形啊！就算是缝合上以后下葬别人看不到了，那也不能敷衍了事。
做皮匠，他是很专业的。
不管是缝鞋还是缝脑袋，都要专心细致。容不得半点马虎。
冯小豆穿针引线，下第一针的时候，冯小豆突然扭头对着黑大哥讨好一笑。
“黑大哥，我手艺特别好，什么针法我都会，你是要明线暗线还是藏线？这样吧，你多给我一两银子，我在他脖子上绣一朵牡丹花，周围全都是花边。缝合的线都看不出来，特别好看！”
黑大哥咬牙瞪眼，没想到冯小豆在这时候还有胆子讨价还价，气的想杀人！
这么想也这么做，鬼头刀出鞘！眼神一狠！
“好好好，我好好缝！别动不动的拔刀，我害怕！”
冯小豆吓得赶紧举手投降，不在嘴和漏勺似得叨逼叨。
“不想死你就快点！”
黑大哥失去耐心，威胁着冯小豆。
要不是冯小豆是远近驰名的好皮匠，手艺好，绝对不找这个碎嘴子！
冯小豆下针，死去多时，没有鲜血流出，但皮肤很有弹性。
抽线，扯线，冯小豆动作很轻，采用藏针法，在外边看不出来缝合的痕迹。
一边缝一边打量这漂亮的脑袋。忍不住啧啧的称赞。
“那个，黑大哥，这位是谁啊！”
冯小豆要是死了，也死在他这张破嘴上。
话多到烦人的地步。
黑大哥沉默寡言，盯着冯小豆干活。
“穿的挺好，长得也好，虽然死了，但这气质看着也好。干干净净，特尊贵的样子，还是在满家，我猜，不会是满家家主满月临吧？”
冯小豆觉得自己猜对了，兴致勃勃的看看黑大哥，求证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黑大哥没搭理冯小豆。
冯小豆撇嘴，心里话的，我要不看在这张美人面，我才懒得和你这沧桑大叔说话。
“那你是他什么人啊？亲戚？朋友？知己？总不能是杀了他的人吧，你杀了他，砍了他的脑袋，你在让我缝上，这说不通啊！”
冯小豆叨叨，也不影响他的手艺。
冯小豆手艺好着呢，别说缝脑袋这种粗活，百狐之裘多名贵？经过他的手修补，一点破损痕迹都看不出来！
“哎，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恨啊？”
冯小豆追问。
黑大哥忍无可忍，鬼头刀再一次架在冯小豆的脖子上。
“不想死，就闭嘴！”
冯小豆献媚一笑，稍微推推刀尖，远离他的脖子。“我这不是好奇嘛，你告诉我这到底是谁啊，你是干嘛的？”
各种好奇就好像肚子里的虫子，痒痒的，挠心挠肝，特别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