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池鱼 > 第80章 贪妄海
  大年三十,宫中无宴,长乐殿冷清的炉子点火都甚微,贞景帝身侧连在旁侍奉的宫女都没有,只站了一个伴他多年的老太监。
  这老太监名叫洪得良,自贞景帝幼时便跟侍奉在他左右,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一路看着他从登基控政,到被威胁幽禁于长乐殿,再到重新掌权设立新朝体制,看着他从一个不学无术的少年,长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轻君王。
  偶尔回想,还会生出几分心疼。
  “陛下不出殿瞧瞧吗,今日团年,顾妃方才差人来请过陛下好几次。”
  闻钦目光落在案前的黑白棋子上,神色未动,“不去。”
  洪得良沉默一阵,看了眼殿外纷纷飘扬的细雪――那玉屑落的不算张狂,却足够让人眼花缭乱。
  “往年雪下的大多了。”他轻声感叹一句,耳侧忽而听见闻钦执棋落子的声音。
  去年宫中年底莺歌燕舞、灯火通明的情景,一直持续了几日,整个春节都是在热闹奢靡里过的,人光顾着醉生梦死、酣畅淋漓,哪怕身侧亲友不见,也窥探不到人间半点的寂寥零落。
  今昔大殿之中空空荡荡,静的微尘可叹,只剩一老一少的两个世间孤寡人凑在一起,与旁人欢畅癫狂相隔在一扇门里,仿佛被尘世遗弃。
  原来最热闹的时节,也是最清冷的时节。
  他想起从前痴迷于酒色玩乐的小皇帝闻钦,那时他迷惘又不知天高地厚的神情,与此刻眉头紧锁的模样重叠,一岁枯荣之间,就变换成了两种不同性格的人。
  “陛下没有想见的人吗?”他又问。
  闻钦手指顿了顿,扭头将视线落到他沟壑纵容的脸上,忽而答非所问道:“你曾悲悯过自己的处境么?”
  洪得良愣了愣,俯身作答:“老奴一生下来就是奴才,并没有机会功夫来琢磨这些。”
  他还算坦诚。
  他们这一行的奴才,自祖上家境便并不怎么宽裕,生孕孩子养不活孩子,只能送进宫里当太监。
  到他这代,自幼在宫中耳熏目染,难免会养出奴性。
  所以在他们眼里,他们所侍奉的王公贵戚,那些人锦衣玉食的快活日子,成了他们拥有天生好命的理所应当。
  本就身份云泥之别的两群人,在生死面前轻易被下了定论。
  作为天生被欺辱的贱命,生不由他们选择,往后也都不如他们选择。
  他们只能日复一日地在生死边缘和非人的苦楚中,消磨干净自己身上所有的人性,变成任由人驱使的牲畜。
  倘若有人问起冷暖,可能他们自己也分不清意图,回不出答案。
  “你跟了朕很多年。”
  这是事实,但洪得良并不明白他说这些,到底是为了引出什么。
  “这是老奴的本分。”他道。
  “你这是这般认为的么?”闻钦看着他,仿佛要用眼神将他整个人穿透。
  洪得良不由得从脊背冒出一股局促来,“老奴惶恐,不敢欺瞒陛下分毫――”
  他颤颤巍巍的话音才落下,视线里忽然飞过来一个黑影,“啪嗒”一声落到地上停住,才看清楚原来是个锦帛包着的物拾,四方形状,还很小巧。
  他下意识俯身将那玩意儿捡起,在摸到里头东西纹路的那一瞬间,惊诧地跪在了地上,“老奴罪该万死。”
  他并没有罪,只是觉得这般不小心便是有罪,他的奴性,可谓根深蒂固。
  闻钦盯了他半晌,起身挪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官帽底下压的几缕白发,“摸出来这是什么了吗?”他问。
  洪得良颤了颤身子,磕磕绊绊道:“是…是印玺…”
  闻钦勾唇笑了笑,“现在,它归你管了。”
  “老奴一介阉臣,会玷污此等――”
  “你不是说,跟着朕是本分么,守个死物而已,你又怕什么?”
  洪得良默然,鬓角不自觉地落下几滴汗。
  “此前他们不用印玺便能顺利策反朝中如数官员,事实证明这玩意儿根本没什么威信,如今朕身侧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信了,只有你,”他眸光幽深,接着蛊惑一般讲道:“朕相信你的本分。”
  洪得良将他的话听去七八分,本着自己天地可鉴的衷心,半信半疑问出声,“老奴又能为陛下做些什么呢?”
  “很多,”闻钦俯身将他扶起,“司礼监和东厂设立之初,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朕要你担任宫中太监总管,兼任东厂提督。”
  洪得良又差将膝盖跪下去,“老奴愚钝,恐怕无法胜任!”
  闻钦摆了摆手,“不怕你愚钝,朕只怕你有二心。”
  洪得良这次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又给闻钦叩了个头,“陛下明鉴,老奴衷心无二。”
  闻钦不厌其烦地再次将他扶起身,“朕知晓。”
  洪得良垂着脑袋,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见他重新坐回摆着棋盘的案前才好受许多,听他缓缓道:“跟着朕,你好像从未过过一个好年。”
  他不等洪得良回话,又自顾自道:“这几日,你大可拿着你手中的印玺,去教自己过个好年。”
  洪得良又觉惶恐,甚至还觉得他有些疯魔,一时并未接话。
  “做什么都行,”闻钦又说:“倘若有人问起或者忤逆,你便拿起印玺给他看,就说是朕的旨意。”
  洪得良从他“什么都行”这几个字里,嗅到了一股轻蔑。
  一种对人命的轻蔑。
  纵使他的本性并不习惯遵从于欺善恶小的行径,却也完全没有必要违抗闻钦,这是命令也是恩赐,起码是他过往数十载从未遇到的待遇。
  做什么都行,意味着今时此刻,专属于王公贵族执掌生杀的权利,也交由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目光逐渐安定下来,“老奴…遵旨。”
  ***
  午后的王府重新归于宁静,沈宓午睡的惯例在这个冬日进行的尤为顺利。主要是如今,缠着他的那些噩梦少了如许。
  他曾听闻濯讲起庐州刺史府时,他手刃尹毓的情景。
  大抵是当时情况紧急,没由得他去体会杀人的感觉,便将他推入新一轮的逃亡之中。
  所以在他讲起鲜血的时候,轻描淡写地用了“难闻”这两个字来形容。
  这些将沈宓困在梦魇中不得喘息的扎眼血腥,到他这里,只落得这样一个不堪入流的评价。
  无论多少次回想起来,沈宓都会觉得好笑。
  舒缓地从迷蒙中清醒过来,他正被闻濯灼热的体温裹着,被他鲜明又强烈的躯体和气息环绕,鸦青的发丝缠绵,不分你我的距离让往日丁点顾虑消融的一干二净。
  沈宓被他晦涩不明的瞳孔盯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张了张唇,便见他附身过来。
  温热的舌叶探过来窥摸到他唇齿,肆无忌惮地蹭进更深的温潮,细密的攻略,将他整个人翻搅成一滩春水。
  沈宓不由自主地埋在他温暖的脖颈之间喘息轻吟,沾着水痕的唇片挨在他分外突兀的喉结之上,仔细接纳着那里局促不安的滑滚。
  他从来不会抗拒这些由爱意熏染出来的本性,比起闻濯的谨慎克制,他的心思要露骨坦荡的多。
  他甚至很多时候都在恶劣地引诱闻濯,想要教他彻底成为一个疯子,最好能露出那些深藏了太久的獠牙,用平生最癫狂的本能扑过来,将他撕成碎片。
  可惜,他全身上下浑然天成的引诱利器,最终全都败给这个男人对他的小心翼翼。
  闻濯伸手携着他的下巴,将他脸抬起,接着又将唇压了下来。
  他的攻势只会一次比一次更要猛烈,仿佛偏要以此望梅止渴,但事实往往不如他所想的来――
  相贴的温热让沈宓其他暴露在外的皮肤泛起阵阵寒意,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清瘦的锁骨上,让他止不住地想抬起瘫软无力的四肢。
  直到感觉到痛,他才停止挣扎,作为案上鱼肉一般,任由闻濯“宰割”。
  “庐州一行,你在陆路上…遇到的所有线人,都是我故意拖延时间…”他很少有这样的坦诚。
  闻濯手指按在他腰侧,低声问道:“拖延什么?”
  “你那时远离政争,只要错开我们在京畿的筹谋,等宫中事变结束,便再也没有人,会把目光盯在你的身上……”
  他头一回开口说这么多的话,事实上比闻濯想的还要顺畅许多。
  “因为你都替我想好了是么?”
  闻濯摸了一把他的腿骨,继而往上,在沈宓呼吸停顿之时堪堪停住――
  “你算到庐州有韩礼和余晚正的人等着我,所以提前将我放在你身边的人都支过来,为的就是保我活命,而你…”
  他手指微曲,将沈宓撩的胸膛重重起伏了一阵,又加深力道,用指尖的茧子拿捏了沈宓的一呼一吸。
  “温i之所以会露出走私的马脚,也是因为你?”
  沈宓被他折腾的拼命想要将身子蜷缩起来,又被他按着肩膀,将整副身躯都暴露在他眼前。
  闻濯将他搂起来按在怀里,让他垂着眼眸,刚好能够望见自己被要挟的命门,像是故意一样,他使着十分刁钻的力道,沉重而缓慢地让沈宓的气息攀升,直到眼角发红带出一两滴水痕来。
  “告诉我…”他温柔地啄着沈宓的耳垂,低声在他耳边哄道。
  沈宓教他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从牙缝里磕磕绊绊抖出一个“是”字。
  “你们之间联络的线人是谁?”
  沈宓埋在他肩膀上,煎熬的张唇咬出了他那块皮肤,又轻易被他手腕翻转的动作,逼的重新松开尖锐的虎牙。
  “够…够了…”他眉头微皱,不由他意志主导的性*,彻底沦为一场细致的折磨,但他又仿佛乐在其中。
  “不够,”闻濯握住他乱抓的手拉到身下,唇间含着他的耳垂轻吮,“那人是谁?”
  沈宓手腕新生的骨节被拉扯的泛起轻微酸痛,微微愣神之间,他的耳尖便被咬了一口――
  “拢秀坊…觉柳…”他呼吸错乱,垂眸靡靡一片,荒唐的他不忍直视。
  “还有呢?”闻濯又问。
  “疼…”沈宓此刻头脑迷离的,早都已经想不起来先前说了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说的。
  身上鲜明又热烈的触感让他想疯,浑身不受控制的骨头,又完全限制了他离弦的念头。
  他眼角湿润了一片,整个人如同跌入雨中池塘的浮萍一般,浑然不知西东。
  “疼是应该的,”闻濯滚热的喘息阵阵扑打到他赤裸的皮肤之上,令他泛起满身鸡皮疙瘩。
  “上回我说过什么来着?”
  上回他说过什么?
  沈宓哪里还记得。
  两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刻,此起彼伏的气息乱成一团麻,直入两人心下,掀起更加汹涌的浪。
  闻濯下了身汗,贴在他湿润的鬓角,咬牙切齿道:“疼就对了,只有闻濯才能教你疼……”
  记好了。
  ――
  作者有话说:
  闻濯:还不够……
  真的我就喜欢这样式儿的逼问,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