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也是来看我爹吗？”陆汐颜心事了却，最近难得笑容灿烂，“真不凑巧，方才我爹见过我跟我说了很多话，他觉得他很累，所以今天之内他都不打算再见任何客人了。”
秦衍似乎猜想到了什么，但那种可能性在他脑海里稍纵即逝。
因为他觉得无稽。
但陆汐颜的神情过于灿烂洒脱，就让他心底陡生不祥之感。
“我爹虽然说他今天不见客，但罪臣的话也没什么威信。”秦衍抬脚继续往前，刚准备和陆汐颜错身而过时，却听得陆汐颜风轻云淡的道：“毕竟王爷是摄政王，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提审他，是吗？”
提审。
区区二字足以见其中轻蔑涵义。
秦衍顿住。
片刻，他沉声道：“本王说过会还陆丞相清白。”
“可是已经五天了。”
“迟早的事。”
陆汐颜逼问：“难道五天都还不算迟吗？王爷明明早有证据，却就是隐忍不发，你当我被蒙在鼓里愚笨不知吗？你故意不治月璃郡主的罪，故意拖延，害得我陆家上下至今仍在天牢里——你知不知道程清衣偷偷让人对我爹用刑？她不敢明目张胆地杖责鞭打，便去让人拿那数排细针去扎我爹！针针见血，却分毫不显伤！我不过两日没来，我爹他就像是苍老了整整十岁！这样就算他以后被洗清了冤屈又如何，这些苦楚这些脏水，他不还是遭受了吗？”
秦衍从未见过陆汐颜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
他觉得她似乎总是狡黠的。
像一只小狐狸。
他已然做了完全准备打算，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未提前警告过大理寺，他知道陆盛渊定会体谅，却不知程清衣竟这般大胆。他这样做无可厚非，甚至是有功无过——但现下听陆汐颜辩驳怒斥，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愧疚心虚。
朝政上的阴暗手段他会的不少，否则也不会在大晟百废待兴时一力镇压收服了诸多朝臣，哪怕他们不情不愿，还不是得毕恭毕敬拜他为摄政王？
当时用的手段可比这招阴损多了。
血流成河。
殃及九族。
他不觉得愧疚心虚。
可现在，他却有点不敢和陆汐颜直视了。
“所以？”秦衍嗓音微哑，“你方才跟陆丞相说了什么？”
“王爷想知道就去提审我爹呀。”陆汐颜善解人意道，“如果王爷觉得冤枉良臣不好意思的话，那就等我走了后你再提审。”
说罢也不等秦衍再说什么，直接越过他就走，秦衍喉结翻涌，刚想去见陆盛渊，却见大理寺里有人匆匆跑出来：“摄政王，陆丞相要求见皇上和摄政王，他说他知罪认罪。”
秦衍身体微微摇晃了下。
直到这时，因为翻墙进醉梨苑而扯痛的那右肩的伤，才后知后觉地跟着疼了起来。
他啧了声。
头疼。
大理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贤王府。秦烨彼时正在由红袖给他的双腿熏艾，听到此事后，他垂着眼，眼底流露出几分悲伤。
“陆丞相，倒真的是个好人，知遇提携之恩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又勤勤恳恳打点朝政近二十年。只可惜，他的伯乐已经崩逝，已经没人再去看他的品德心性，旁人也只会去思索衡量他如今的价值。”
红袖继续熏艾，待熏艾结束后，才轻声道：“陆丞相已经老了。”
“是啊。若是皇兄还在的话，也该有四十岁了。”秦烨眼神渐渐流露出怀念之意，“故人陆续飘零，好似风中落叶。”
红袖思索着问：“陆丞相会死吗？”
“秦衍不会让他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