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铜驼烟雨 > 第1章楔子
  平阳郡位于并州境内,其郡治乃是姑射山东约六里处的平春县。
  平春县城东西走向,城内地势北高南低,形成层层台地,落差大时竟能达数米之高。
  城池南北有两座城门,一条较宽的护城河环绕整座县城,于南门外右下角处汇入平山沟,一直向南流淌。
  城南外是一条南下的官道,说是官道,其实也不过是条略有修整过的山路罢了。
  近城的道路尚显平坦宽阔,再往前行,黄土路面的两侧皆是褐色山石裸露的山体。由于临道山体的植被缺失,山上不时地会有土石块滑落。
  行此路时,行人都会尽可能地远离道路的两侧,以免被滚落的山石砸伤。
  正值盛夏,如火的骄阳高悬于空,卷杂着烟尘的热浪袭向每一名路上的行人,仿佛要晒干他们身上一切的水分。
  官道上,偶尔会有几名商旅打扮的人匆匆而行,这条路是平阳郡至京都洛阳的必由之路。
  因为路途较远,他们都想要多行一些,即便是在这酷热的正午也不能停下,否则就要留宿山野了。
  一阵无人的安静后,又有一队车马出现在了路上,七八名骑马的男子跟随在一辆马车的周围。
  许是天气太热的原因,这些人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他们只是随意地驱马前行,并不时地相互交谈着。
  “我就是气不过,官职是你凭战功得来的,也是朝廷恩赏的,咱们为何就非得让出来?再说了,那吴畿算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来做这个督护?”
  说话的是行于马车左侧的一名少年人。
  少年人十六七岁的模样,年岁不大,骑于马上的身形却显得尤为健硕,一双虎目中透着英武之气,只是此时却带有了几分沮丧愤恨之色。
  少年人身侧的马车车门大开,车中斜坐着的同样是一名年轻人,与车外说话的少年人年纪相仿,比其略长个一二岁,正边听边看着手中的一册薄简。
  待车外少年人那牢骚的话语说完,年轻人笑了笑,将手中的书简放入怀中,转头说道:“这很平常,咱们是跟着梁王立下的战功,也是梁王为我请下的封赏,梁王在,他宋胄自然不敢造次。”
  “唉”年轻人轻叹了一声,继续道“如今梁王不在了,他必然也就无所顾忌了,官场之事自是如此。至于吴畿,他是宋太守的外甥,领兵之职宋胄自然不愿委与他人。”
  年轻人的语速平缓,坦然,全然没有半分屈怨之意。
  随后,年轻人低头抚了抚身上白色武服的衣襟,一双剑眉下的双目微眯了一下,继而又抬眼望向车前,眼中泛起冰冷的神色,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地轻蔑之意。
  “当下时局纷乱,庙堂之上的各方势力亦是你争夺。梁王在,咱们可以跟随他老人家争个功名,既然没了这个根基,咱们暂时远离也好,免得日后有了差池,落个灭族的风险。”
  年轻人抬手抚了一下前额,口中的话依旧继续着。
  “另外,近期离石一带的胡人愈发地猖獗起来,这次他们敢来抢军粮,谁知道他们下一次还会做出什么来?日后那些胡人恐会祸乱平阳,咱们今日离开也是正好,免得他日为宋胄做了挡刀之人。”
  车外的少年人将手中的缰绳提了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关心地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车内的年轻人动了一下手臂,应是扯动了背部的伤处,口中吸了一口气,轻轻摇头道:“也无大碍,回去养几天也就好了。”
  又前行了一段时间,闷热的车内,年轻人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转头开口吩咐道:“天太热了,咱们到前面伏牛岭处休息一下,那边水缓,洗上一把脸再走,天黑之前也能到。”
  伏牛岭位于道路前方的分叉处,官道在此处右转沿着山势而筑,随后向西南过曲沃抵至轵关道,出关隘后入司州境,不过数日便可抵达洛阳。
  而在伏牛岭的左侧则有一条较窄的山路,山路原本是一条水道,只是经年少雨缺了水源,这条水道也便渐渐地干了大半,只剩下一条浅流,干涸的部分随着泥土山石的覆盖也就成了黄土路。
  一行人行至土路,车内的年轻人叫停了车马,走下了马车,随手提起了车辕处的一柄长刀,以刀柄拄地,向着路旁的流水处走去。其他人也都纷纷下马,跟随在他的身后,说笑着一同走向河滩。
  河滩不宽,其一侧的林木倒是茂密,应是有了水分的滋养,树木间的荒草长的多有半人高,偶有山中小兽窜行,使得草叶晃动。
  年轻人走到水边,将手中的长刀放在身侧,低身将双手伸入清澈见底的水中,继而又捧水扬在了脸上,清凉之意瞬间消退了周身的暑气。
  就在他刚想再次捧水饮用之时,对面的山林中陡然间山雀飞起,随即响起了弓弦之声,伴随着弓弦声响起,十几支箭矢从荒草间疾射而出,直奔河滩上的几人。
  年轻人飞速地躲闪着射来的箭矢,手中的长刀边拨打着持续射来的羽箭边向马车处退去,口中高声喊道:“快退到车后。”
  虽然反应及时,但终归事出突然,三名随从顷刻之间便被箭矢射翻在地,其余几人也多有箭伤在身,但未伤及要害,都快速地退到了马车后。
  年轻人望了一眼躲来的少年,见他身上并无血迹,知其没有中箭,开口问道:“郭诵,看清多少人了吗?”
  少年摇了摇头,将头向车板外探去,想要望一望对面的情况,只是他刚一探头,一支箭矢砰的一声射在了车板上,少年赶忙缩回了头。
  略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河滩处的荒草中有近二十几人飞奔而出,每个人都手持利刃,向着躲在马车后的几人杀来。
  年轻人听到前方响起的脚步声,略皱了一下眉头,持长刀自车身后挺身而出,带着身边几人迎了上去。
  人数上的差异使得双方刚一交手,年轻人一方便处于了劣势,为数不多的几人顷刻间被分散围杀,自顾不暇。
  年轻人的背部原本就伤势未愈,几番拼杀下,背后的伤口早已裂开,鲜血渗透了白服,殷红了一大片。
  他强忍着身后的疼痛,深吸了一口气,一刀劈翻了身前的一名壮汉,随即转身将手中的长刀横扫向另一名站在水中的男子。
  就在长刀劈在那男子的项间卡在锁骨处时,一支箭矢带着破风之声从荒草中飞出,直直地射在了年轻人的左胸口处。钻心地刺痛与箭矢的力道,让年轻人憋在胸腹的那口气瞬间散了大半,身子也向后急退了几大步。
  然而,就当年轻人想要强行稳住身形,努力挥刀再战之时,一根枪柄横扫而至,重重地击打在了他的头上。
  霎那间,年轻人一口鲜血喷出,胸间那最后的一点气息也随之而散,瘦高的身躯毫无任何挣扎地倒在了河水中,鲜血染红了潺潺溪流。
  一名持刀男子从草丛中走了出来,望了望不远处正满面悲愤,狂吼着拼命要冲杀过来的少年,轻蔑地挥了挥手中的短刀,弯身向溪流中一动不动的年轻人的头颅砍去。
  当男子的刀刃刚要碰触年轻人的后颈时,陡然间,一支精钢的弩矢击射在了短刀的刀身之上,力道之大,竟让男子把握不住刀柄,短刀脱手飞出。
  就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满眼狐疑之时,另一支弩矢径直穿过他的喉咙,没入了身后不远处的树干。
  惊恐之下,男子手捂着血流喷涌的喉咙,望着不远处飞驰而来的十几匹快马。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跪倒在了溪水中。
  他的眼里满是不甘,不甘之余,一抹深褐色永远停留在了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