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邕城从来都没有春天,新年的气氛刚刚散去,直接开启汗蒸模式。
  换上短袖运动衫,陆安栀找了另一家拳馆,同样也是马成功介绍的。
  这小子虽然没了一只眼睛,但戴罪立功的姿势太帅,被领导看上直接特聘进了zf单位,现在已经是端上了铁饭碗的反诈专员。
  周末的时候,经常和陆安栀约着去打拳。
  新挑的这家拳馆设施一般,大多比较老旧,好在离修车厂不远,陆安栀依旧和以前一样,两个店晃一圈,下午打拳。
  这天,做完热身运动后,她靠在墙边慢条斯理地绑缠手带,马成功从后面跑过来,热情地冲她打招呼。
  “陆老板,下面找你一圈了,原来在这。”
  陆安栀抬头:“找我干嘛?你又打不过我,还想挨揍?”
  马成功悻悻地笑:“没有没有,我现在怕死得很。”
  他说着,把背包塞进旁边的储物箱里,拿了根毛巾搭在肩上,启动了跑步机。
  拳馆人不多,机器细微的轰鸣伴随着有节奏的脚步声,有条不紊,但马成功的脸色始终有些晦暗不明。
  “我们局里最近接了个新任务。”
  他忽然偏头,话里有话:“陆老板,你猜这次是去调查谁?”
  陆安栀已经戴好了拳套,握着碰了碰:“不知道,不感兴趣。”
  说罢转身就走。
  “欸……别走啊。”
  马成功急匆匆地关掉跑步机,追了上来:“你肯定感兴趣。”
  陆安栀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梨球,用余光瞟了他一眼:“我认识的?”
  “晟世集团。”马成功的脸色微沉:“就你老……霍总的公司。”
  砰的一下。
  陆安栀一拳打在梨球上,没去接,任由这个小东西在两人面前晃来晃去,顶端的锁链咔吱作响。
  见她没有说话,马成功顿了顿:“霍总连你都没说啊,其实上个月底我们组就进去了,只不过当时还在保密阶段,我不方便告诉你。”
  “那现在什么情况?”陆安栀凝神。
  “已经查得差不多了。”马成功把她拉到一边,语气有些惋惜:“非法集资的罪名八成已经坐实,副总出来顶包,全招了。”
  “非法集资?他们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怎么就判定成非法集资了,你们确定查清楚了?霍知衍那人不会干这种事的。”
  陆安栀语气忽地急促起来,三两下拆了拳套扔在桌上,拉着凳子几乎要凑到马成功脸上去。
  马成功有些心慌,忙不迭往后退:“陆老板你冷静一下,这种事能瞎说吗,不过真要撇清关系的话,霍总年后基本在泛海办公,主犯是那个姓祁的副总,应该是冒用了霍总的签名。”
  陆安栀愣了片刻,继续追问:“损失很严重么?”
  马成功答道:“挺严重的,集资数额起码有十位数,好在事情曝光得早还没有造成太恶劣的影响,不过这次卷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的血汗钱,上级很重视。”
  他耐着性子把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
  开年没多久,晟世旗下的子公司忽然推出了一个投资回报率极高的理财产品,这种典型的野路子和晟世以往的风格完全不同。
  那些熟识的投资人和企业纷纷观望。
  关键时刻,竟然有人出面把项目推了出去,这个理财产品很意外的,在退了休的大爷大妈小圈子里十分盛行,不出一个月,集资金额远超预期。
  之后,一直在观望的投资人纷纷跟进,集资数额短时间内激增。
  霍知衍这段时间几乎把晟世的工作和大部分决策权都交给了祁副总,这件事被刻意隐瞒了下来,他发觉情况不对后立刻叫停,但还是因为时间差跨度太长,导致了现在的后果。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过了一个月才发现,霍知衍最近是不是脑抽了?”陆安栀没有在拳馆多待,收拾好装备后打算开车回西山。
  想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霍知衍通电话了。
  微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个礼拜,那晚张姐煮了他最喜欢吃的夜宵,陆安栀故意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除了这张照片,她一个多余的字都没发。
  多少带着点赌气的意思。
  偏偏霍知衍这人油盐不进,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回她。
  在那之后,陆安栀就更笃定了,这货就是个人渣,睡到手就跑了。
  果然是霍家的种,她至今难忘最初的ppt里,霍家男人的情妇可是五花八门,一个赛一个多。
  陆安栀在车上,烦闷地切掉微信对话框,点开通话键,从上到下划了好几圈才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犹豫再三,还是按了下去。
  预想中的电子彩铃没有出现,电话被直接挂断,听筒里只剩下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忙音。
  “靠!”
  陆安栀实在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转而打电话给李九。
  依旧是忙音。
  陆安栀拿着电话的手都在抖,好家伙,这两人是约好了的?
  平复了心情后,她再次拿起电话,打给了苏婉婉。
  这次,终于接通了。
  “喂,安栀姐!”那头的声音带着肉眼可见的焦急:“晟世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陆安栀轻嗯了一声:“李九呢?我想找他问点事。”
  “他不在家。”苏婉婉的声音带着哭腔:“安栀姐,今天中午有警察上门,把他带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陆安栀沉吟片刻,觉得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交代了几句后,直接调转车头,打算见面聊。
  苏婉婉的住处在一个高档公寓里,是李九为了结婚新买的大平层。
  为了避免新家具对孕妇造成的危害,里面所有的家具都是从苏家搬过来的,装修虽然简单却布置得很温馨。
  从进门开始,陆安栀就感觉出来了。
  这种小两口正儿八经经营一个家的样子,和冷冰冰的西山别墅完全不同。
  有了对比,心里难免更加失落。
  苏婉婉见到她,挣开保姆的搀扶,挪着步子迎了出来:“安栀姐,霍总是不是也出事了?”
  陆安栀很想说自己不知道,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大概率是和李九一起被叫去调查。
  “你别急。”她拉着苏婉婉坐下,问道:“李九最近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苏婉婉明显紧张得厉害:“有,从月初开始,他就一直没有正常下过班,回来了也经常念叨说自己看错了人,什么快十年的交情,最终还是败在钱上面。”
  陆安栀听了个大概,估摸着能猜出那人是谁,反问道:“婉婉,你认识他们公司的祁副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