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栀酒精过敏非常严重,所以对酒味特别敏感。
  尤其是白酒。
  小时候,她爹哪怕只是喝了一口白酒回家,她也会躲到房间里去,然后三令五申地让老爹漱口换衣服。
  跟霍知衍接触这两个月,他好像就是在拍卖会那天喝了一杯红酒,除此之外就没有当着陆安栀的面碰过那玩意儿。
  虽然听李九说霍知衍应酬的时候偶尔也会喝多,但陆安栀从没见过。
  她甚至下意识有了种错觉,霍知衍平时就是不喝酒的。
  但今天,空气里弥漫着的是白酒的酱香,她绝不会闻错,所以脑子一热就问出了刚才那句话。
  霍知衍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刚泡好的普洱,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是狗鼻子吗?都两个多小时了还能闻得见。”
  说完,又将杯里的茶汤倒进嘴里,淡淡道:“你过来。”
  陆安栀累得不行,但金主发话了死也要死他面前,于是慢吞吞的走到客厅,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本色出演一坨稀泥。
  “注意形象。”霍知衍继续泡茶,眉眼微皱。
  “哎呀……”陆安栀叹了口气,翻身整个人趴在了沙发上:“饶了我吧霍总,这里又没有摄像头,今天累一天了,让我躺会儿不行吗?”
  霍知衍垂着眸子,没有再坚持这个话题。
  中午回到公司时,他简直气得要爆炸,一想到霍博文那个居心叵测的人蹲在陆安栀身边,他就像脑门上悬着根刺。
  这女人有时候看着挺激灵,怎么在人际关系上总是这么疏忽大意。
  真心和霍家人交朋友,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最让人恼火的是她竟然还为了维护霍博文,敢梗着脖子跟自己叫板,真是哪天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霍知衍每次想到这些,心中的火就越烧越旺,整个下午他把公司里所有中层以上的管理人员都叫过来开会,从头到尾把这些人训了一遍,心里才舒坦了些。
  晚上的应酬本来是丢给祁副总去的,他心血来潮也跟了去,还主动喝了不少酒。
  不过喝到一半,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干脆就回家了,李九说陆安栀有事跟他讲,他也正好有话要跟这个蠢女人说。
  “你……在等我啊?”陆安栀趴了一会,偏过头弱弱地问了句。
  霍知衍嗯了一声,又往肚里灌了几杯茶,顺手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出来,替陆安栀也倒了一杯:“听李九说,你有事跟我讲?”
  “对对对。”陆安栀爬了起来,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喝着:“霍博文听见他哥打电话,说是要收买克罗恩公司的行政主管。”
  她一边说,一边抢过分茶器给自己加茶:“不过,他没听清到底是行政主管还是销售主管,反正你们去查查看有没有这回事吧。”
  霍知衍手里动作一顿:“收买他们做什么?盗取客户资料?”
  片刻后,话锋一转:“他就说了这么点没头没尾的?”
  “好像是吧。”陆安栀冲霍知衍点头:“他也是偷听来的,哪能什么都听清楚啊,又不是监听器,你对人家要求也太高了吧。”
  霍知衍轻哼一声,将茶杯放下。
  “你就这么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不怕他故意误导么?”
  “欸……霍知衍你这人怎么这样。”陆安栀坐直了些:“让我找他打听消息的是你,打听出来了又怀疑人家,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霍知衍刻意偏开视线,他是绝对不会承认,当初让陆安栀找霍博文就不是为了打探消息。
  不过是为了破坏两人的关系罢了。
  没想到竟还真的让她拿回了战果,姑且不说这消息到底可不可信,光是看陆安栀对霍博文深信不疑的样子,霍知衍就觉得可笑。
  更可气!
  一席话聊到这,陆安栀忽然觉得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她把自己杯里的茶喝光后就起身要走:“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信不信随你,我先上楼睡觉。”
  “等等。”霍知衍眉眼一挑:“坐下。”
  说着又给陆安栀加了杯茶,脸色黑了不少。
  陆安栀无奈,只能继续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霍总还有什么指示,我洗耳恭听。”
  霍知衍叹了口气,忍着强烈的不适,试图跟陆安栀聊一些不愿回忆的过往,他想让她搞清楚自己到底在跟什么样的人接触。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不信任霍博文吗?”
  陆安栀摇头。
  “因为他从小就只会对霍铭骁唯命是从。”霍知衍紧紧攥着茶杯,指节捏得发白:“从他会走路开始,无论霍铭骁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垂着眸子,腮帮子的肌肉紧了紧,眼神明灭不定。
  思绪瞬间抽离。
  “你没有被人按着头踩进泥坑里,没有被吊在秋千上挂一整晚,也没在大冬天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游乐园等死。”
  “所以。”他忽然抬眸,因为压抑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陆安栀:“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恶魔。”
  恶魔怎么会忽然善心大发,变成人?
  霍知衍胸腔起伏着,脑子里不断闪现出那些曾经烙在记忆深处的可怕回忆。
  因为年纪小,他很多时候甚至都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明明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唾弃他,欺负他,甚至想要了他的命。
  当然,后来他懂了。
  就在他母亲溺死在人工湖的那天。
  从那之后,除了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之外,他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绝不!
  听完霍知衍咬牙切齿的指控,陆安栀愣怔片刻,手里的茶杯不自觉地一偏,茶水溢了出来,沾湿了手指。
  她把手缩了回来,偷偷往衣服上擦。
  哪怕平时再胆大,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霍知衍顶嘴。
  相反,不知怎地……
  她竟然有点想上去摸摸他的头。
  妈呀,怎么会有这么不要命的想法,陆安栀在心里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连呼吸都放轻了。
  过了许久,缓过神的霍知衍漠然抬起头,双眸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清冷,有些不耐烦地补充了一句:“我想表达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陆安栀立马点头,点得飞快,堪比高速缝纫机。
  虽然她还是很想多嘴解释一句,你被霍铭骁欺负的时候年纪那么小,霍博文肯定更小。
  尿都控制不住的年纪,他有什么本事控制自己以及别人的行为?
  但转念一想,霍知衍肯定是恨惨了他们,那么多的恨,哪怕分一点在霍博文头上,也是很要命的事情吧。
  唉……
  陆安栀在心里叹息,片刻后,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伸出三根手指举过头顶,脸上的表情比入党还要坚定。
  她垂眸看向霍知衍,一字一顿道:“你放心,以后他要是再敢来我厂里搞车,价格……我翻三倍!”
  讹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