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休息室里,只有陈雄和陆安栀两人。
  男人庞大的身躯压过来,浑身肌肉好似都在提醒她,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只有臣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才能活下去。
  而他,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陆安栀轻笑着往后退了一步:“陈师兄,忘了告诉你,我结婚了。”
  “哦?”陈雄嘴角下压,看起来毫不在意:“婚姻这种东西,在缅北,不值一提。”
  别说一纸婚书,就连国内那些恶名昭著的死刑犯逃过来,照样能重新做人,国界线就是一道生死线,无论是人是鬼,脚步一旦踏过来,就等于和曾经的一切彻底划清界限。
  其实话刚说出口,陆安栀也觉得挺讽刺的。
  思来想去还不如换个角度游说他:“陈师兄,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解你的为人,你正直磊落,不可能心甘情愿留在这种地方。”
  气氛凝滞了片刻,陆安栀忽然抬眸,眼神坚定得出奇:“陈师兄,我们一起逃吧,你相信我,我绝不拖你后腿,只要我们回国,我老公……”
  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说到最后,陆安栀自己倒心虚了:“哎呀,我老公那人很厉害,只要咱们动作快点,他一定不会为难你,说不定还能给你介绍一份正经工作,以后成家立业,娶个漂亮媳妇生一堆孩子,多好啊。”
  前提是动作要快,如果晚了,霍太太的身份易主的话,就不好说了。
  陆安栀攥了攥拳,无比诚恳地望着眼前的老友,期望他能迷途知返,一起杀出重围,回国。
  陈雄的眸光先是一怔,几乎不敢相信陆安栀对自己的评价竟然是那两个词语。
  正直?磊落?
  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样的人。
  陈雄无奈地摇了摇头:“小陆,很可惜,你一直都看错人了。”
  他拧开一瓶水递给陆安栀,坦诚又直白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高中父母就不在了,舅舅养了我半年就不想让我继续读书,要我去打工赚钱。”
  “是唐总一直资助我上学,高中,大学,一直到后续打职业赛。”
  “小陆,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会背叛唐总,我陈雄不会。”
  他是个粗人,不擅长表露内心深处的感情,更不擅长巧言令色,只能用最直白的语言将唐远亦和他的过往讲出来:“我从大学开始就一直替唐总做事。”
  “除了职业赛,还替他打了不少黑拳,我的拳是他教的,命也是他给的。”
  “小陆,你听懂了吗?我不可能逃,也不可能帮着你逃,就算这里是十八层地狱,唐总让我留在这里,我一辈子都会留在这里。”
  陆安栀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见陈雄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心里百感交集。
  以前,霍知衍总是说她没脑子,白长了一双眼睛却不会看人。
  霍博文是这样,陈雄也是这样。
  一个两个她认为是朋友的人,到最后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失望。
  男人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陆安栀只能收起了两人齐心的打算,看来,逃跑这件事情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
  接下来的拳赛和预想中的一样,小屁孩估计是很久没来玩,一站在八角笼里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冒着亢奋。
  一天三场,看似运动量惊人,其实作为攻击方,就像在打一个不会还手的沙袋一样,体力消耗并不算大。
  吃力的,只有陆安栀。
  夜深人静,好不容易消失了几天的酸痛感再次袭来,手,背,大腿全是淤青。
  还有被镣铐锁住的手腕和脚腕,在对打的过程中,只要稍微动弹一下就会被死死地往后扯紧。
  她不抵抗关节疼,抵抗的话肉疼。
  总之这一天下来,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瞬间功亏一篑。
  陈雄送她回来的时候提醒过她,明天一早还要继续,至于要继续几天,一看小公主的心情,二看陆安栀能抗多久。
  扛多久?
  开什么国际玩笑。
  能扛下一天三场已经是极限了。
  她虽然不知道以前那些被绑在八角笼里的女人最后能扛几天,连她这种身体素质都不敢保证明天还能站着回来。
  一旦站不起来,那等待着她的,将会是更可怕的新一轮折磨。
  不行,必须马上逃。
  就算逃不掉,死也要死在外面。
  又到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陆安栀换好自己原来的衣服,缩在被子里一秒钟都不敢睡,这个时候反倒是周身的疼痛在一起帮她抵抗困意。
  终于,月亮爬过头顶,估摸着应该是凌晨时分了。
  她轻车熟路地打开几道门锁,把所有被子,床单,稀奇古怪的公主裙囫囵往手里一拿,直接跑上了天台。
  昨天夜里已经找好了逃生点,躲在摄像头的盲区里快速把所有布料拉长,首尾绑在一起,然后再把最顶端固定在天台的围栏上。
  围栏大多摇摇欲坠,坚持不了多久。
  这一跳,如果逃不出去,下次就不可能再走这里了。
  呵。
  想什么下一次。
  有没有下一次还是未知数。
  要么嘎,要么回国,在她的心里没有第三条路。
  床单被子乱七八糟连在一起也只有三米多,陆安栀不敢有丝毫犹豫,两手抓着布料,下一秒脚就踩在了墙面上。
  那什么……电视上看到的蓝朋友从高空速降姿势帅的一批。
  轮到陆安栀的时候,简直牙齿都哆嗦碎了。
  不是恐高,只是单纯的惧怕死亡,这是人的本能,即便是再强大的生物也没办法避免。
  战战兢兢往下降了好几米,头顶上方隐约有布料撕扯的声音。
  陆安栀心里一沉,该跳了。
  深呼吸,纵身一跃,脚步点地的瞬间无缝链接一个后空翻,理想很丰满,现实无比骨感。
  吧唧一声,脚脖子扭了。
  靠!
  钻心的疼痛几乎是一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大颗大颗的冷汗像喷泉一样从头发丝里冒出来,陆安栀咬着嘴唇,硬逼着自己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她揉了揉脚踝,几乎碰不得,小腿往下全部麻了。
  这时,猛地想起口袋里还有陈雄给她塞的药膏,不管三七二十一,陆安栀抓起药膏就往脚脖子上抹。
  这种时候,跑是肯定跑不动了,为了掩人耳目,只能匍匐在地上爬。
  好在自己穿出来的冲锋衣是深灰色,融在夜色里不怎么显眼。
  爬了好一阵,终于到了铁丝网旁边,她舒了口气,小心躲过了一轮保安的巡视。
  是时候拿出逃命神器了,她毫不犹豫地撩起衣服,解开了背后暗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