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臣卜室里暖气开得足,熏暖如春天。
  百里明哄楚夭寻喝完睡前喝的甜牛奶,给他念完睡前听的童话故事,把人严严实实地裹进被子里,“睡了。”
  楚夭寻小小一张脸陷在松软的大枕头里,细软浓密的发丝散着,两颊的粉晕格外惹眼,似乎比平时更艳一点。
  百里明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也没烧。
  楚夭寻推开他的手,翻了个身,拉高被子把自己埋进去。
  百里明隐约听到他嘟囔了一句“大笨狗,真讨厌”。
  百里明不知道自己哪儿又做错了,但先反省总是没错的。他认真反思了一下,还是想不出到底哪里惹小宝贝不高兴了。
  他在楚夭寻身边躺下,伸过手臂把人搂住,“宝宝?”
  楚夭寻挣了挣,不理他,继续拧巴,倒是没把他赶下去。
  百里明更加一头雾水,一整晚都有点忐忑难眠。
  清晨,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被子,软软热热,像一只小动物。
  十几年来在百里家夜不能安寝的生活令他养成了睡眠很浅的习惯,他一下子就惊醒了。
  并不是什么小动物。
  是楚夭寻。
  不知是在被子里憋得气闷,还是紧张羞涩,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整个人粉得厉害,脸蛋粉,耳朵粉,脖子粉,就连两只小手也变成了粉粉的颜色。
  “闭上眼睛,不许看我。”
  平时清澈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像感冒了一样。
  百里明沉沉地“嗯”了一声,却是骗了他,那双漆黑的狭眸不光睁着,还愈发浑浊,凝聚起难以言说的情绪。
  “这是奖励……”楚夭寻埋下小脸儿,两扇长睫毛颤个不停,受了惊的蝴蝶振翅欲飞。
  百里明盯着他,“什么?”
  “大笨狗,是承诺的奖励呀……”楚夭寻带着哭腔骂他,虽然是骂,但声音像糖渍过的砂糖橘,甜得人耳朵发痒,喉咙发粘。
  百里明滚了滚喉结。
  在他那些深浓得不可见光的妄想中,早不知让楚夭寻做了多少出格到匪夷所思的事。
  但回归现实与理性,他万般舍不得。
  这是他捧在手心娇养的宝贝,剖开心头血浇灌给他都犹嫌不足,又怎么舍得让他给自己做这种事。
  他想阻止,身体却不受控制。
  妄想中才会见到的画面,此刻正生动地展现在眼前,鲜艳又绮丽。
  他纯白的小珍珠,爱娇的小猫咪,眼圈儿和鼻尖红得可怜,正在用比奶冻更绵软细嫩的掌心,比春葱更雪白纤细的手指,还有樱花瓣儿似的嘴唇,生疏而笨拙地给予他承诺过的褒奖。
  那么娇气的宝贝,稍微热一点的汤饮都会烫得他嘶嘶吐气,牵他的手牵得稍微紧一点儿,都会软乎乎地喊疼。
  可现在,却要哭不哭地含着一汪泪,做着特别辛苦又难受的事情。
  百里明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苍白的额角隐隐有青筋凸显,挺直的鼻梁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死死盯着楚夭寻,一瞬不错,“你从哪里学来的?”
  楚夭寻早就没有说话的空隙,只回应了一个含混不清的鼻音。
  在爆发的临界点,百里明想把楚夭寻推开,谁知男孩非但不肯,还全都承接住了。
  多到可怕的量呛涌,楚夭寻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百里明拍着他的背脊帮他缓气,“夭夭,口土掉。”
  楚夭寻对他张开嘴,仿佛要让他看清楚似的,然后紧紧闭上。
  百里明的呼吸一瞬间急促,他沉默片刻,才艰涩缓慢道:“你不用做到这样的。”
  楚夭寻一时还说不出话,他口腔和喉咙,都像被燃烧的炭火烫伤过一样,食道也似有浓硫酸流淌。
  口鼻间,甚至呼吸的时候,都满满的是百里明的气息。
  肚子很不舒服,是那种吃太饱所以再吃不下任何东西的感觉。
  楚夭寻被百里明抱去卫浴间洗手漱口。
  百里明还把他放在腿上,用毛刷细腻柔软的儿童牙刷和草莓味的牙膏,仔细又轻缓地帮他刷了牙,清洁了口腔。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百里明撩开他汗湿的额发,亲亲他的额头,“难不难受了,嗯?”
  楚夭寻嘴巴没那么火烧火燎的疼了,还充斥着甜甜的草莓味,但他心里隐隐有点舍不得。
  自己其实,一点儿都不讨厌那样的味道。
  因为是百里明。
  百里明见他闷声不吭,以为他生气了,很熟练地道歉,“宝宝,对不起。”
  楚夭寻有点莫名其妙,虽然百里明确实过于骇人,但那也不是他的错。
  百里明又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楚夭寻一怔,犹豫着问:“你觉得不舒服吗?”
  百里明滚了滚喉结,“不是。”
  “那是为什么呀……”楚夭寻觉得委屈,仍晕着红的眼眶又有泛出泪花儿的冲动。
  天晓得自己是忍着多大的羞耻心,每天偷偷窝在被子里学习那方面的东西,有好几次都被吓哭了。
  但还是一边擦眼泪,一边强忍着去了解。
  “大笨狗……”楚夭寻吸了吸鼻子,用力一抹眼睛,“真坏,真讨厌……!大笨狗!”
  百里明赶紧抱住他,扯开他的手不让他去揉眼睛,一迭声地哄:“宝宝不哭,是我不好,是我错了。”
  楚夭寻打了个哭嗝,“错哪儿了?”
  “我没有觉得宝宝做得不好,也没有不喜欢。”百里明柔缓地亲口勿他,细致殷勤,直到怀里的男孩软化下来。
  “我只是太喜欢宝宝,太珍惜宝宝了。”百里明见他嘴唇仍微微嘟着,红月中未褪,虽然有种异乎寻常的满足,但心疼更多。
  “我不舍得让宝宝难受。”
  楚夭寻拖着长音,瓮声瓮气地“哦”了一声,心里觉得大笨狗更笨了!
  “你怎么这么笨呀?”他鼓起腮帮,手指头在百里明肩膀很有气势地戳戳。
  “嗯,我笨。”
  “你就是笨。”楚夭寻嘴里气哼哼,两条温软的胳膊去勾住男人的颈项,小脸儿靠上他的肩膀,轻轻说,“我没有难受,我是很愿意的。”
  百里明眸色深浓得化不开,漆黑高大的身形仿佛沼泽,要将霜白纤巧的男孩吞噬。
  他低声道:“宝宝,你说这样的话,很危险。”
  楚夭寻鼓着腮帮,“危险什么呀?”
  “你是在给我许可。”百里明道,“允许我对你做出危险出格的行为。”
  楚夭寻愣了愣,尔后慢慢反应过来,脸蛋红成鲜艳欲滴的小番茄。
  但他还是往男人怀里缩了缩,脑袋依偎在那宽劲结实的肩膀,乖软地又很坚定地说:“我胆子很大的,我才不会怕。”
  不过,虽然鼓足做出了宣言,但真当被男人打横抱起往臣卜室去的时候,楚夭寻还是慌了。他知道男人会很温柔地爱他,一丁点儿眼泪都能令男人慌乱不已。
  但是,他们的体型和力量差距实在太大了,百里明只用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掌控他。
  而且,百里明的也太骇人了。
  楚夭寻鼻腔和喉咙又开始泛起酸酸热热的感觉。
  他又想哭了。
  睡前男人用干燥温暖的大手亲自给他穿好的棉质目垂衣,又被男人当成包裹在甜美奶糖外面那层碍事的糖纸,解褪,松脱,剥离。
  奶糖开始散发甜蜜的香气。
  小小的一颗,柔润的光泽,无暇的纯白。
  奶糖很诱人,大概是世界上最漂亮、最香甜的奶糖,只要见过他的人,就一定会迷恋他。
  但男人并不急于把奶糖吃掉,尽管他迄今为止的人生品尝到的尽是苦涩,而奶糖又是他唯一渴望的甘甜慰藉。
  男人在细细品尝。
  小心地,仔细地,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娇娇的奶糖很容易融化,很快就流淌出香浓甜腻的奶液。
  颜色也从玉白变成艳粉。
  奶糖被坏男人亲成了草莓奶糖,更香甜更好吃了。
  男人到底没舍得把奶糖吃掉,纵使渴望已经到达极限。
  暮光昏沉,漫过窗棂。
  楚夭寻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他被百里明抱去洗澡,洗完用质地最绵软的毛毯包裹住,涂抹一些清凉的药膏。
  如果不好好清洁润养,恐怕第二天连路都不能走,只能穿裙子。
  唔……还有受到很多欺负的桃尖儿。
  恐怕连穿衣服碰到都会痛了吧。
  百里明花言巧语地哄他,说桃尖儿很漂亮、很可爱,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在想,桃尖儿尝起来是什么味道,还问他桃尖儿是不是甜的。
  他满脸赧红,呜呜咽咽地说自己怎么会知道呀……?
  百里明就亲自尝了尝。
  尝了很久,桃尖儿变成莓果儿,才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很甜。
  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下去,楚夭寻还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可身上一些又疼又痒的伤,却鲜明生动地提醒着他,他竟然真的跟百里明混闹了一天。
  楚夭寻咬着大拇指,羞赧不已,心底却“噼里啪啦”不断冒出雀跃的火花。
  他是喜欢的。
  甚至担心自己会沉迷进去。
  百里明搂着他,他舒服地窝在窝在男人温暖的怀里吃乳酪蛋糕,他现在需要一些高热量的食物补充能量。
  蛋糕绵密厚实,奶香十足,但楚夭寻吃得有点心不在焉。他在想百里明为什么不前往最后一步,明明自己都跟他说了,自己很勇敢的,不会怕疼。
  “宝宝?”百里明发现他心不在焉,捏捏他的耳垂。
  楚夭寻直起身,勾住男人的颈项,很小声地问了他这个问题。
  “我想等你的眼睛好了。”百里明说,“等你能看见我的那一天。”
  楚夭寻心头酸酸的,“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可是,我好像已经习惯现在这样了。”楚夭寻很慢地说,“我原来特别希望自己能看见,特别特别想,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现在,你告诉我,我有机会复明,但我发现能看见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
  百里明问:“为什么?”
  楚夭寻说:“因为有你在呀。”
  百里明默了默,抱紧他,“我一直希望你有能看见的一天。夭夭,虽然我很希望,但你的世界里不该只有我。”
  “可是,有你我就很满足了。”楚夭寻稍微低下头,轻轻说,“我有点害怕,不敢贪心要得更多。我……其实我已经是很受到神明眷顾的人了。”
  “夭夭。”
  “嗯?”
  “那就当成是和我的一场交易吧。”百里明那双纯黑的狭眸光芒微动,“我想向你讨回一件东西,你最重要的东西。”
  楚夭寻一怔,“你是说……当初你帮我找回的那个相片吊坠?”
  “嗯。”百里明点头,“你能把它还给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想吃奶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