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夜。
  
  背上的一点点被温存,从脖颈的发际开始。
  
  薇弥尔抱着被褥趴在那里,嘴唇咬在手指关节处,什么也不愿去想了,什么也不能再思考了。
  
  喜欢着他,爱着他,这样也便够了。
  
  腰间的束带松了松,她翻过身,捧住了罗维的脸,迎接他对自己嘴唇的渴求,理智在一点点融化。
  
  这不是奉献,也不是卑微。
  
  她明白这世上不是一切的努力都会得到回报。
  
  但她真的很高兴,至少不是这次。
  
  温柔的唇吻着她的唇,她的脸颊,她的睫毛、耳际和额头,仿佛要用这一个吻,一寸寸记住她的模样。
  
  当身体彻底与空气接触,薇弥尔的心猛的提了起来,一口气提在嗓子眼无法缓解。
  
  但此刻的她已不再是羞涩,而是包容。
  
  因此只是将他温柔拥入怀中,体味着这种感受,明白了莫妮卡主教的话——
  
  值得被爱的她,时间会赠予一切。
  
  ……
  
  午夜,罗维泡在木桶的浴缸里,从水面探出脑袋,用双手掀起湿漉漉的额发,思绪一时有些走神。
  
  “……”
  
  “……”
  
  “……”
  
  值得回味的细节简直太多了。
  
  真庆幸她没有晕过去,但也不能再承受第二次了。
  
  一路走来,从上一轮只是当作一场游戏,被她的人设吸引,到现在切实拥有着她,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抬头看向窗外的星。
  
  梅娜说星星指引着人的轨迹,但这是错误的。
  
  应该是人的命运影响着命星的轨迹,因此这片天空也时不时发生猛烈的碰撞,将命运撞碎成渣。
  
  而作为一名无星之人,作为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灵魂,似乎并不能在这片世界的天空找到属于自己的名字。
  
  “无星之人……”
  
  喃喃念着这個名字,如果一切命运皆有结局,罗维并不知晓自己的终点在何方。
  
  当这一切结束,是会和她们留在这里,亦或带着她们去往自己所在的世界,或者是更糟糕的结局呢?
  
  恐怕连这个世界的创世神,也不会有答案。
  
  “呵……至少这次露背装算是买对了。”
  
  从木桶中站起,用浴巾擦干身体,薇弥尔这次给他准备了上下装的睡衣,浅蓝色,映着白色的圈圈,像是特意给他买的。
  
  “真的是……要不要在这种地方这么细心啊。”
  
  他伸手去拿,却看到后面挂在角落的东西,眼神微微一愣。
  
  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罗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自嘲地笑了笑。
  “我为什么要满足她……”
  
  他走到床边,听到了她睡梦中皱着眉头的喃喃细语:“为什么要把我放归山林啊……”
  
  罗维一阵忍俊不禁,悄悄俯在她耳边说:“也许是因为,人间容不下这么美丽的事物吧。”
  
  少女的眉头轻轻舒缓开来,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伸手开始在床上找着,细碎柔语。
  
  “小熊,小熊……”
  
  她真是爱这个啊。
  
  罗维又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着的厚重玩偶服,黑着一张脸,在侧边慢慢躺了下去。
  
  咔。
  
  被摸索到后,这家伙一脸满足,手脚并用缠了上来。
  
  罗维顿时感到一阵难以呼吸。
  
  还真是八爪鱼死亡缠绕啊!
  
  ……
  
  黎明的曙光毕现。
  
  庆典的热情褪去,人们重新回到了日常,讨论的话题不再执着于战争和阴谋,而是白港镇今后的变化。
  
  西区欣欣向荣,竞技场已在安排拆除,学院将被建起,适龄的孩子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将拥有获得王室系统性教育的机会。
  
  五王女将在完成这件事后离开,这种每到一个地方都要负责到底的态度,赢得了镇民的支持。
  
  参加过按摩大会的兽人族留在了城镇里,她们出现在城市建设的各个地方,为辛劳疲惫的人们送上水和毛巾,提供免费的按摩舒缓身心。
  
  酒馆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冒险家们重新踏上攻略遗迹的脚步,讨论最近受最近双月的影响,近郊又出现了哪些魔物。
  
  在窗外的喧嚣声中,薇弥尔缓缓睁开了眼。
  
  “你醒了,早安。”罗维注视她迷迷糊糊的样子,笑着说道。
  
  “唔…唔……唔——!”三段式的惊叹,少女猛的睁大了眼睛,但看到是他后,似乎又放下了紧绷的神经,只是微微张了张嘴。
  
  罗维还是这样看着她。
  
  “你可以松手了。”
  
  “……?!”
  
  罗维这才好不容易才透了口气。
  
  就算他是小熊,这缠得也太紧了,活的早被她勒死了。
  
  她像一头小鹿一样好奇且惊慌地打量着他上下,不明白他怎么穿上了玩偶服,然后,昨天……
  
  “还疼吗?”
  
  这一句顿时把她问懵了。
  
  记忆和感知全都在此刻找了回来。
  
  “呜……有点淤淤的。”她脑袋缩在被子里说道,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见她没事,罗维伸展了下被缠得僵硬的肢体,从床上坐起身来。
  
  “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会去和莎耶说明天再出发的。”
  
  “噢……噢……”
  
  去浴室把衣服换好,罗维罩上黑色的斗篷,走到门边。
  
  “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能出去。”
  
  “好……的。”
  
  “要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感觉头晕的话,记得用颈环叫我。”
  
  “嗯……嗯……”
  
  罗维伸手去开门,然后又顿了一下。
  
  “记得自己把床单换了。”
  
  “?”
  
  见他离开,薇弥尔愣着坐在那里好几分钟,脑袋上戳起了一根呆毛。
  
  为什么要换床单?
  
  她掀开被子低头看了一眼,眼睛缓缓睁大了。
  
  ……
  
  从教会悄无声息溜出去,罗维在去西区的路上碰到了整装待发的莱恩一行。
  
  “这就要出发了?”
  
  “是啊,”莱恩豁然笑了笑,“毕竟白港镇近郊也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魔物了。”
  
  罗维不禁耸了耸肩,对莱恩来说这或许是换地图,但对于他来说却不是。
  
  恐怕双方之间的冒险路途会有相当大的差异。
  
  “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既然踏上你选择的道路,那就贯彻到底吧。”
  
  莱恩点了点头,“罗维,感觉你今天心情很好啊哈哈,这不也能说出一些祝贺的话吗?”
  
  那确实……是挺好的。
  
  落单的「吹牛法师」乔伊赶了上来,莱恩回过神,朝罗维伸出了手。
  
  “我相信我们还会见的,下一次就让我超越你吧,我的挚友!”
  
  罗维看着那只手,显得有些犹豫,他三天内都不打算触碰任何男性。
  
  “我等着你来超越我,”他点点头说道,却没有伸出手,“不过我最近得了皮肤病,还是不要和我握手比较好,你们快点踏上旅途吧,尽量在天黑之前找到落脚点。”
  
  “好的,我知道了,你要多注意身体啊,”莱恩笑了笑,并不在意地收回手,“那我们就走了。”
  
  目送对方一行离去,罗维苦笑着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但负罪感?那自然是没有的。
  
  来到西区的旅馆,罗维敲响了莎耶的门。
  
  前来应门的天使带着高傲不屑的态度,看上去已经从昨天的低沉中走出来了。
  
  昨天的宴会里,她面前的盘子一直是新的,酒杯也没怎么动过,显然是因为下位天使全都离开了,一个人被留在了地面上。
  
  但对于她来说,任何的安慰都是对她自尊心的挑战,罗维也不打算触这个霉头,任何不愉快的情绪,对莎耶来说只要坚持到第二天日出就好。
  
  可惜她目前还并不是很理解,高傲和孤独往往是一体的。
  
  “可能要明天才能出发了。”
  
  “什么!?”
  
  莎耶猛的顿了一下,寻找烈阳神枪碎片是她一直的目标,早就等着这一天了,结果居然说要推迟?
  
  “薇弥尔病了。”罗维流着冷汗说道。
  
  那应该算是病了吧。
  
  莎耶恼火看着他,但终究没有发作,对这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队伍感到未来堪忧。
  
  “所以,你是来通知我的?”
  
  “并不全是,”罗维笑了笑,“我想你应该差不多也接受完基础的人类规则了吧?”
  
  莎耶猛的愣了愣,立马拉住了他的手腕,“进来。”
  
  这句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可以开始商量如何恢复她的力量了。
  
  对方一直拉着他走到房间内侧才停下来,罗维看着她的手,并不在意她现在的触碰。
  
  毕竟修罗场那五个人,翅膀不一定打结,但打起来倒是一定的。
  
  “你打算怎么做?”
  
  “我有一些想法。”罗维看着她说道,既然今后都要一起同路,莎耶的力量不可能一直限制下去,但也不能太轻易的就解除,总得给她使点绊子,让她既无法恢复完全,也让过程显得更加艰难一点。
  
  莎耶等着他继续,罗维停了停说道:
  
  “你知道这家旅店其实是家温泉店吗?”
  
  “?”
  
  莎耶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和你说的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了,当初拽着她从酒馆大街一路到这里,地方可不是白选的。
  
  “跟我来就知道了。”
  
  ……
  
  二十分钟后。
  
  “你在开玩笑吗,真的会杀了你哦?”
  
  莎耶看着房间里热腾腾的蒸汽和摆在一旁的发汗服,忍不住涌起怒意。
  
  “只是蒸桑拿而已,很健康友好的活动好吗,”罗维理所当然说道,“又不是要你和我一起泡温泉。”
  
  至少现在不是。
  
  莎耶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你以为我看不懂上面的字吗,「情侣桑拿」,你要不要和莪解释一下前面两个字的意思?”
  
  “不要在意细节,”罗维摊了摊手,“毕竟你情况特殊,我不进去怎么确认你力量恢复的进度。”
  
  莎耶狠狠瞪了他一阵。
  
  但最终,还是只重重叹了口气。
  
  “要是没有效果,我一定会杀了你。”
  
  罗维并不在意她的挑衅,一方面经过上次晚宴,她不敢对自己下手,现在又有烈阳神枪和恢复力量的需求。
  
  同时,她其实不算那种视人命为草芥的类型。
  
  从魔导战舰掉下去那次,是他刻意用了烟花,又藏匿了身形迅速回到船底,正常对她来说,接住一个坠落的人,烟花不会造成多少影响,和坐过山车甩出一个幸运观众的概率差不多。
  
  还有她在城里四处结的仇,本身都是那种性质微小,却往往让人气到不行的事情,否则那群人为啥亲自拿刀砍她,而不是向骑士团报案?
  
  就比如送他的那袋土豆吧。
  
  后来罗维也知道了,她拿走人家的土豆,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被我征用了」,然后大摇大摆扛着从正门走了出去。
  
  如果只是这样还没什么,偏偏那袋土豆,是人家餐厅库存唯一的一袋,当晚所有客人的餐品里都只能用胡萝卜代替……
  
  结果显而易见,客人们怨声载道,骂声一片,说你这餐厅是给兔子开的吧,老板被人当面拍桌,骂到破防。
  
  再想到她留下一张纸条,大摇大摆扛着那袋唯一的土豆离去,就问你想不想砍死她吧。
  
  沉思间,莎耶已经换好了桑拿服,用鄙视的眼神看他。
  
  “等会你要是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别怪我扇你巴掌。”
  
  “你大可以放心。”
  
  罗维置之一笑,去换衣间换衣服去了。
  
  他现在。
  
  可是一位大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