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践踏权力，瘟疫抹平财富，世界的顽强和脆弱往往只在毫厘之间。
西十三区的防御设施太过薄弱，故而被第七军团彻底放弃，余下散兵游勇难成大器，和那些脑袋空空的家伙做着生死线周遭的搏斗。
看那地面上蹒跚的影子，一只，两只，渐渐连作一片，再更遥远的都市，甚至盖过了钢铁森林的阴影。
灾变第一年的冬天，寒冷和饥饿带走了更多的人。幸存者难以辨别死亡本身究竟还能否算作恐怖，似乎生存到第二天睁开眼睛，瞧见眼前没有淌著口水的怪物，通风口没有扭曲虬结又狰狞的手臂，再花费十秒钟时间静下心来，排除了高烧外伤的可能，然后对着漆黑一片的藏匿所哂笑，感慨明天终究比死亡后发先至。
那些家伙算是幸运的，否则他们就能发觉，他们趋之若鹜的美餐只能算是大地上游荡的幽灵。
真有意思。
伍桃还是一若既往地羡慕正面战斗的能力，只可惜她没有这份幸运，能够掌控死亡的幸运，便只能随波逐流，任死任生。
“对吧？”
伍桃摊手。
一间狭窄的屋子，大概率是某个大学附近的廉租房，可能在三年前，这坐着一个发疯想上岸的大学生。
但有些遗憾，现在这的主人变成一个无聊的女人，和身旁躺着的另一个疯女人。
“老娘嘶xx”女人躺在地上也不是很安分，尽管缠绕在她身上的漆黑藤蔓着实可怖，但每当那丑陋的枝条划过疯女人躯体上撕裂的散发着脓臭的伤口时，总能将墨绿色的液体从伤口深处引出来，然后躯干愈发抽长壮大。
女人叫何惜堇，据说当年是个乖乖女大，遗憾没能乖到毕业那一天，但幸好乖到了灾变那天。
乖乖女总要有疯狂的日子，何惜堇没能等到她的黄毛，便只能自来疯。找临近街区的幸存者打架，用物资赌博，偶尔扎进僵尸群撒泼，然后满身脓疮回来找伍桃。
每次伍桃只阴阳怪气地鼓掌，精彩精彩。
每次都一样，每次都不一样，但这次是真的不一样。
因为何惜堇破天荒的没有带回来什稀奇古怪的玩具，她带回来了一个人。
当然和玩具也差不太多。
居然是一个标标致致的女孩儿？
伍桃首先必然是保持怀疑姿态，尽管女孩儿柔弱的手腕脚踝和吹弹可破的肌肤无不生动地描述著自己“年幼体“的身份。
拜托这是十三区，十三区可能有僵尸，可能有会跑会跳会做饭的僵尸，可能会有穿背带裤打篮球的僵尸，都绝无可能有这种——伍桃趁何惜堇跑神的功夫，偷摸掐了一把白嫩嫩的小腿肚儿，嗯，爽滑漫天——
“那所房子，这小家伙就倒在门前，我当时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昏过去了，不过还有心跳。”
“是那所房子？”伍桃眼神凝重起来。
何惜堇点点头。
那所房子指的是诸王宫街上的一幢别墅，在整个诸王宫街上，站阳台吐口唾沫楼下都有个僵尸仰著脸等著的大环境下，这幢别墅就像是折射投影一般，不仅周遭没有尸群游荡，甚至一到晚上灯火通明。
一年时间，两人躲在暗处亲眼目睹无数个人钻进篱笆，再没出来过。
这小丫头算是第一个从面走出来的人了？
何惜堇摩拳擦掌正准备把小丫头大卸八块研究一番，窗外却传来了“啾啾”的哨声。
何惜堇俯身听了一阵子，扭脸说道“柳明街上的那伙人，约我碰面。”
“我在这看着她。”伍桃点点头，何惜堇和柳明街上的另一个团伙经常协同去更远处的望桥区搜寻物资，自己因为能力特殊不方便暴露，所以只了解团队有一个“传声机”，能够将语言信息夹杂在动物叫声或是其他什声音中传递给相当距离内的幸存者。
这一点倒是和伍桃很像，几乎没有战斗能力的辅助型战五渣。
伍桃挥挥手，密布藤蔓的地板上忽然裸露出来一个入口，何惜堇整理了一番行装，最后再把手术刀贴著大腿塞进内夹，纵身跳了进去。
藤蔓飞舞的触手很快将缺口掩藏起来，伍桃看着躺在地板上紧闭双眼的小女孩儿，伸手探去，细长藤条盘旋在手臂上徐徐推进——
“你迟到了。”
“不如你在柳明街上给我留一间大床房，我保证随叫随到。”
“那再好不过了。”
“有屁快放！”
“‘雷影’回来了，今晚去别墅，有没有兴趣。”
“哦吼，你会对我感兴趣？”
“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的能力可以自在活到僵王老死，你觉得她会来看猴戏？”
“那就要看你的了，我代表，嗯——‘风铃草’向你问候。”
“你真是个畜牲！”
“难承盛赞。”
何惜堇游荡在夜风中，淡蓝色的披肩发不是吹进眼睛，也再无心理会。
看了会儿落日繁星，顺手宰了几只不解风情的僵尸，握了握拳，手心淡蓝色的叶影一闪而过。
“走了。”
何惜堇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街尾缓缓现出两道瘦长身影来。
“你觉得这裱子她能听话吗？”黄色短发青年眼神死死盯着何惜堇离去的方向，眼神彤红。
“把女人当做筹码去威胁另一个女人是非常愚蠢的行为，无论任何时候都是这样。”一旁男人将自己裹在漆黑风衣下面，声音喑哑低沉地回应着同伴毫无意义的问话。
忽然旁边商店橱窗怦然破碎，一只身材奇瘦无比的僵尸从货架上飞跃而下，冲着最近的黄毛青年嘶吼著扑去。
黄毛青年眼神中火光微微燃起，满是嘲弄。
就在僵尸年久失修的指甲即将接触到青年肩头的瞬间，火光冲天而起，干瘦僵尸眨眼间吞没在火海中，夜风一过，只剩下些许残渣。
“哦，抱歉，抱歉！”青年苦笑朝着眨眼间已站在数十米外正向聚集地返程的黑衣青年，连连道歉。
碎裂满地的漆黑冰渣折射出青年瘦长脸侧微微跳动的青筋，随即伴随男子脚步落下，化作一缕蒸汽散入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