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闿手脚扑腾了几下，不再动弹。
跪在地上的大洪离张闿最近，被溅了满身的血。哪怕上过战场，见惯了生死，此时也不由得直打哆嗦。
战场上拼起命来，往往会忘记了生死。
可现在张闿死在自己面前，并且知道下一个死的多半就是自己。
头一次感觉死亡是如此可怕。
眼看着张闿死的众校尉此时感受也跟大洪差不多，一时间院内居然沉寂了下来，能清晰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之声。
空气中除了浓郁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一些便溺的骚味。
冲进院中的两人愣了下，才又抢步上前，看了看死得不能再死的张闿，又怒目瞪向东方帅
“少教主，你怎可擅杀大将？”黄龙指着东方帅，手指头不停颤抖。
左校也叹了口气：“少教主，你这事干得......哎！朝廷大军未到，我们怎可内乱？再说张闿也是跟着老教主多年的老人了，你如何跟老教主及教众交待？”
东方帅道：“左右护法既然来了，正好一起看看这些畜牲干下的好事。至于岳父那里，我自会去说，也自会给广宗城所有人一个交待！”
东方帅没再理会两人，转身指着大洪等人对龚都道：“将他们都捆起来，搜查整个院子。”
“是！”
又对管亥道：“将院子封锁，天亮之前所有人不得出去，包括左右护法。违令都，斩！”
“是！”
黄龙怒道：“小子，你别仗着教主名头胡作非为！再闹下去我太平道会自取灭亡的！”
“右护法何必危言耸听，太平道如今什么情况想必你比我清楚。贪图享乐、欺凌百姓，这难道就是我太平道壮大的目标？”
“呃......”黄龙一时语塞。
东方帅轻哼了一声：“还别说我们现在只窝在一个小小的广宗城，就是夺了整个天下，如果我们像这个样子，能长久吗？”
“我们为何要造反？不就是因为朝廷逼得我们活不下去了吗？那我们现在又在做什么？逼得百姓活不下去？你们只怕是忘了，你们也曾经是这些活不下去的百姓中的一员！”
“现在太平道就如全身长满了脓疮的病人，如果不及时将这些脓疮挑破并挤出来，才是真正的自取灭亡！”
黄龙收回了手指，轻叹了声。左校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说得好！”一个低沉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
东方帅转过头一看，张梁和张宁两人左右搀扶着张角，走进了院中。
“拜见教主！”所有人一齐向张角见礼。
虽然东方帅已经继任，但在太平道教众心中，张角才是真正的教主，东方帅显然威望还不足够。
东方帅赶紧上前：“岳父，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城里闹出这么大动静，我能不来吗？”
张角身体已经非常虚弱，晚上给东方帅传功时，他自己都说可能活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东方帅也无能力救他，只能在他生前多陪伴。
看了张宁一眼，见她满是担忧之色，想必也感觉到张角情况不是太好。
东方帅只能给了她个安慰的眼神，自她手中接过张角的臂膀。
生老病死，上天注定，凡人也无能为力，只能含着泪去面对，由时间来风干泪水。
扶着张角在一张石凳上坐下，张角扫了现场一眼，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张闿，又看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大洪及一众校尉，轻叹了口气。
“左校，黄龙，我这段时间无力管教中之事，靓仔又初继任教主之位，你二人本该多费心，但你们让我很失望啊。”
左校与黄龙一齐跪在张角面前：“教主，属下该死！”
张角轻摆了下手：“罢了，事已至此，遇到问题还是想办法解决吧。希望你们日后能尽心尽力辅佐靓仔，别令我太平道继续衰败下去。”
“教主放心，我等日后一定唯少教主之命是从！”
“嗯。”张角点了点头，又看到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在角落挣扎的刘岩，皱着眉头道：“怎可对刘先生如此无礼，快放了他。”
“是。”东方帅赶紧示意王大锤给刘岩松绑。
刘岩起身后，张角拱手道：“小儿胡闹，让先生受委屈了。”
刘岩“哼”了一声，黑着脸没发一言，张角微笑了下，也不介意。
整个事情经过刘岩是听到看到了的，对黄巾军本就非常不满，初时也以为东方帅是个跟张闿等人同流合污之辈，想不到这是他的惑敌之计，还亲手斩杀了张闿。
总算蛾贼中还能有一明白人。
刘岩经历过党锢之争，也正亲历黄巾动荡，早看惯生死。
杏儿已死，无力回天，再伤心也没用。
但若这小子真的能整顿蛾贼，对百姓也算一大幸事，以后这样的事也能少发生一些。
搜查院子的人回来了，张闿等人不只是抓了刘岩隔壁院中的六个女孩，还有三十余名女子都被他们藏在屋中，包括几名十岁不到的幼童，无一幸免的遭受凌辱。
杏儿割腕自杀，有三人奄奄一息，还有几人已经神智不清，连光都不敢见。
在一口用石头盖着的枯井内，还找出十多具女子尸体。
另外搜出一些劫掠百姓的物资，相比起来不算什么了，毕竟百姓都穷。
左校和黄龙也没料到张闿等人居然丧尽天良，心中再不觉得东方帅杀错了人，惭愧的低下了头。
刘岩怒目扫过所有人，似乎恨不能射出火光将所有太平道中之人烧个干干净净。
张宁咬着牙，踢了张闿尸体两脚犹不解恨，又踹了大洪等人几脚：“你们都是些该死的畜牲！”
张角藏在袖中的拳头紧了紧，问道：“帅儿准备如何善后？”
“岳父，我准备明天将所有教众集中，当着百姓的面开公审大会。”
“公审大会？”张角有些好奇。
几个字意思倒很容易明白，不过这个词谁都没听说过。
“对，公审大会。让所有百姓检举太平道中之人的恶行，当场判处，该杀就打，该罚就罚！”
刘岩眼前一亮：“你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我还准备让刘先生负责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