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寂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妹妹和妹夫赶来救他,帮他解下束缚的铁索……
  
  他甚少做梦,没想到难得做回梦,竟然这么的温暖。
  
  他不止做了梦,还是个梦中梦。
  
  在梦里醒来,还在梦里,他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家妹妹睡在他床榻前,就像他第一次离家出走回来,被娘打了二十板子,趴在床上养伤,妹妹不肯走,就守在床边陪着他,醒来时,她在床边睡的香甜。
  
  苏寂望着苏棠的睡颜,察觉盖在她身上的披风掉在了地上,怕妹妹着凉的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捡披风要帮苏棠盖好。
  
  只是胳膊一动,一股巨疼传来,疼的他倒吸了口凉气,闷哼出声。
  
  趴在床边睡的不舒服,苏棠睡的很浅,苏寂叫疼声直接把她吵醒了。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苏寂坐起来,几乎在看清楚苏寂的瞬间,苏棠眼泪就模糊了双眼,哽咽出声,“大哥……”
  
  苏寂疼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他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双肩疼的快要炸裂开,疼痛感是那么的清晰,他确定这不是梦,一定是真实的。
  
  可要这不是梦,那妹妹……
  
  他刚想到这里,耳边就传来了苏棠带了几分哭腔的唤声。
  
  他猛然抬头,和苏棠四目相对。
  
  苏棠喜极而泣,大哥熬过来了,这一晚她过的有多恐惧,生怕苏寂会熬不下去,大哥从来没让她失望过,她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大哥果然没让她失望。
  
  苏寂鼻子也酸的厉害,这些日子他最想见的就是苏棠和苏鸿山他们,他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了,他问道,“这里是哪儿?”
  
  苏棠道,“这里是东雍大营。”
  
  苏寂知道独孤邑带他来东雍大营,是逼苏棠出手治瘟疫,他以为这里是宁朝大营,苏棠告诉他是东雍的时候,苏寂怔住了。
  
  苏寂明知道落到独孤邑手里危险,为了救苏小北还是铤而走险,对苏家人,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听到苏棠来了东雍大营,苏寂是又感动又生气,“你知不知道来这里有多危险?!”
  
  苏棠也感动,也生气,“你不也明知道危险,还不顾安危救北儿吗?!”
  
  一句话,直接让苏寂哑巴了。
  
  兄妹俩吵架声太大,把趴在小榻上棋盘上睡着的半夏和白鹭吵醒了。
  
  白鹭迷迷糊糊坐起来,脸上还贴了两颗棋子,啪嗒掉下来,声音清脆极了。
  
  半夏看到坐着的苏寂,“大少爷醒了?”
  
  她赶忙起身,三两步跑到床榻前,眼角微红道,“大少爷,你可算是醒了。”
  
  苏棠来东雍大营就够苏寂吃惊了,没想到连半夏也在,等看到从营帐外走进来的谢柏庭,苏寂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他下意识抬手要揉太阳穴,只是肩膀一动,他又疼的受不住了。
  
  苏棠忙阻拦他道,“大哥肩膀处的伤太严重,切忌乱动,养不好将来是会留下后遗症的。”
  
  闵国公就是前车之鉴。
  
  不过有她在,她绝不会让大哥一身好武功被废掉。
  
  苏寂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虚弱的一天,虚弱到连话都说不了几句,苏棠扶他躺下,几乎一沾到枕头,眼皮就像是千斤石坠下,睡了过去。
  
  苏寂以为是自己太虚弱,却不知道是苏棠给他下了些药粉,他需要少说话多休息。
  
  帮苏寂盖好被子,苏棠让半夏找王将军安排来看守营帐的东雍小兵拿些米,熬些粥,苏寂醒来就能吃。
  
  半夏出去后,谢柏庭见苏棠眼睑有些淡淡青影,他道,“你也守了你大哥一晚上,去睡会儿。”
  
  苏棠没有拒绝,大哥醒过来了,虽然还很虚弱,但高烧应该是退了,她悬了一整晚的心能稍稍放下,能安心去睡会儿。
  
  再说澹伯侯睡起来,就得知苏寂高烧退了,人醒过来的事,虽然这消息不是他想听到的,但他不得不承认护国公主的医术果然不一般,苏寂病情严重后,他让几位军医去看过,一个个都摇头,虽然开了药方子,但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的。
  
  护国公主才一个晚上就把苏寂救活了,二皇子的病情也稳住了,没再吐血,昨儿夜里醒来还吃了半碗粥。
  
  澹伯侯从床上下来,护卫拿衣服过来伺候澹伯侯更衣,一边道,“昨儿夜里死了三十七名将士……”
  
  护卫的声音很沉重,澹伯侯脸拉成马脸长,“把这事禀告闵国公知道。”
  
  闵国公吃早饭的时候得知昨晚死于瘟疫的将士达三十七人之多,手里剩下的一半的肉包子都吃不下去了,当即起身去找苏棠。
  
  苏棠人睡着,不会见闵国公,见他的是谢柏庭。
  
  等苏棠醒来,谢柏庭就坐在她床前,苏棠问道,“你怎么没睡?”
  
  谢柏庭道,“我睡过了。”
  
  “那我大哥呢?”苏棠问道。
  
  “半个时辰前,他就醒了,吃了大半碗稀饭,喝了药又睡下了。”
  
  能吃的下东西就好。
  
  苏棠连日阴霾的心情好转了不少,她坐起来,谢柏庭道,“你睡着的时候,闵国公来过,东雍军营昨晚死了三十七名将士。”
  
  告诉谢柏庭这事,显然是希望她能尽快出手医治。
  
  苏棠知道东雍军营瘟疫情况严重,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程度,才一晚上就病死这么多人。
  
  苏棠让王将军把军医找来,她问道,“那么多将士腹泻脱水而亡,你们东雍大营没有止泻药了吗?”
  
  军医摇头,“止泻药前两日就没有了,方圆百里的止泻药都没了。”
  
  方圆百里的止泻药不是被他们军营买光了,而是从廉州府到边关这一路,都爆发了瘟疫,此次瘟疫格外的严重,要只是一座城,还能用封城来扼住瘟疫蔓延,等太医摸索出解瘟疫的方子来,可这回病的人实在是太太太多了,没时间给太医耽搁,这才迫切求到宁朝护国公主跟前。
  
  东雍大营。
  
  澹伯侯坐在那里,几位将军对苏棠来了他们军营,却不医治东雍将士颇有意见。
  
  闵国公走进去,澹伯侯冷了脸道,“护国公主准备什么时候解我东雍瘟疫?”
  
  闵国公道,“我没见到护国公主,但你不要抱太大期望,护国公主医术再高,面对瘟疫,她也做不到药到病除,总是需要时间的。”
  
  澹伯侯道,“你确定她不是故意拖延,好让我东雍伤亡更惨重些!”
  
  闵国公不虞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要东雍有大夫能解瘟疫,也不用求人。
  
  一句话怼的澹伯侯眸底冒火,他发现自打闵国公被宁朝俘虏回来后,对他态度远不及从前,以前的闵国公,何曾和他这样说过话?!
  
  澹伯侯脸阴沉沉的,闵国公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准备转身走,这时候王将军进来道,“国公爷,护国公主让准备观音土给那些上吐下泻的将士们吃。”
  
  观音土……
  
  闵国公眉头打结。
  
  有东雍将士怒道,“宁朝护国公主果然其心可诛!她是欺负我们不懂观音土是什么东西吗?!”
  
  “这玩意吃多了会腹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