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谢柏庭和信安郡王他们在军中大帐吃饭,苏棠就没去了,在自己的营帐内吃的晚饭。
  
  白鹭做了五菜一汤,都是苏棠爱吃的。
  
  净手后,苏棠坐下吃饭,夹了块豆腐,塞进嘴里,嚼了一下,就吐了出来。
  
  半夏在一旁看着,道,“不烫了呀,怎么吐了?”
  
  “太咸了,”苏棠倒茶漱口。
  
  怎么会咸呢?
  
  半夏拿起筷子夹了块豆腐放手上,然后才吃进嘴。
  
  好家伙,没差点把她咸上天去。
  
  白鹭是不小心把盐罐子掉豆腐了去了吗?
  
  半夏出去喊白鹭,等了小会儿,白鹭才回来,两眼睛又红又肿,把半夏吓了一跳,“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白鹭连连摇头,“我没事……”
  
  还说没事,声音都沙哑了。
  
  苏棠看着白鹭,“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白鹭虽然是盛大少爷送给她使唤的,但只要她一日没回盛家,苏棠就是她主子,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偌大一个军营,上下几万人,应该没人敢给白鹭委屈受吧?
  
  白鹭摇头,半夏性子急道,“有什么事不能和世子妃说的?”
  
  白鹭控制不住眼泪往下流,她道,“奴,奴婢在军营认识一个百夫长,他是奴婢的老乡,乾州人,得空就来帮奴婢挑水劈柴,这回世子爷去东雍烧粮草,他也去了,走之前说一回来就来找奴婢,让奴婢给他蒸我们乾州特有的豆包,可是大家都回来了,他却没有,奴婢担心他……”
  
  白鹭哽咽到说不出来话。
  
  半夏没想到白鹭是因为这个哭的,一起去的,大家都回来了,那百夫长却没有回,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
  
  苏棠把帕子递给白鹭,“把眼泪擦擦,先别哭,既然他是个百夫长,一会儿找人去打听一下,万一是有事耽搁暂时回不来呢,弄清楚再说。”
  
  白鹭没接苏棠递给她的帕子,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连连点头,“奴婢去找人问问。”
  
  说完,她就赶紧出去了。
  
  苏棠叹息一声,上了战场,别说一个小兵了,就是大将军都有战死的可能,她进军营也没多久,都已经快麻木了。
  
  苏棠继续吃饭,那道麻婆豆腐是进不了嘴了,其他的菜烧的也有失水准,可见白鹭烧菜的时候有多伤心了,唯有什么都不用加的粥熬的还不错,苏棠喝了一碗,又添了半碗。
  
  苏棠放下筷子,半夏就把菜端下去,好半天才回来,彼时苏棠坐在小榻上看书,半夏端茶上前,叹道,“白鹭回来了,蹲在灶台边哭,还问奴婢您哪天去镇子上,她要跟去买些纸钱烧给那百夫长……”
  
  苏棠也叹息了一声,“哪天陈青去镇子上买东西,让他帮白鹭捎带点回来。”
  
  半夏连连点头,“奴婢已经和陈青说过了。”
  
  夫人去找大少爷了,没什么事的话世子妃应该不会去镇子上了,要想买纸钱,只能让陈青买。
  
  半夏怕苏棠口渴了,送盏茶过来,不打扰苏棠看书,半夏退出营帐去安慰白鹭。
  
  ……
  
  宁朝军营里有东雍混入的眼线,东雍军营里也有宁朝的卧底,只是大部分都混在小兵里,接触不到机密,也就能传递一些很寻常的信息,比如东雍粮草充裕,将士们伙食很好这样的事
  一个军营的状态最好的体现就是在伙食上了。
  
  一般打仗前都会尽力让将士们吃饱吃好,因为这一顿很可能是某些将士们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吃饱饭才有力气打仗。
  
  东雍粮草送的本来就不多,还被烧掉了一半,澹伯侯隐瞒了粮草不足的事,还让将士们敞开了吃,这摆明了是要再次发动进攻了。
  
  扶风王收到消息,当即下令让火头营给将士们加餐。
  
  吃了三天肉包子,吃的将士们都忍不住怀疑日子是不是不准备过了的时候,东雍又又又开战了。
  
  宁朝早有防备,东雍没占到什么便宜,不过要说东雍的将士心胸够狭隘的,上回打仗,几位将军拖住齐宵沐止他们,另有两位将军带兵围攻信安郡王,想要活捉信安郡王换闵国公,信安郡王得黄将军相助才逃过一劫。
  
  东雍计划失败,把黄将军记恨上了,这不,这回打仗黄将军那真是命悬一线,要不是他胸前戴了护心镜,就被东雍一箭穿心了。
  
  战打了三天,储备的金疮药再次耗尽,苏棠带着半夏调制金疮药,药材耗尽,让陈青去街上买。
  
  陈青买了一马车的药材回来,还给白鹭带了不少纸钱。
  
  军营虽然没有规定不许烧纸钱,但甚少有人烧纸钱,白鹭就在灶台边,她老乡经常坐的石头边摆了个盆在那里烧。
  
  边烧边垂泪,哭的是眼泪哗哗的,边哭边道,“到了底下,钱别省着花,以后缺钱了就托梦告诉我,我烧给你……”
  
  才烧了一半,那边跑过来一小兵道,“白鹭姑娘,刚刚军营抓了个俘虏,穿着东雍官兵的衣服,却说是咱们军营的百夫长,小名叫棒槌,他等不及军中对名号,让你去认领他一下。”
  
  虽然百夫长手底下管了百名士兵,但不巧整个营帐的人都被派出去守防御台了,抓他的人质疑他的身份,让他说几个人名,他找人来认领他,百夫长最先想到的就是白鹭。
  
  白鹭身子一怔,眼泪挂在睫毛上,闪亮晶晶的,看的传话小兵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白鹭道,“你刚刚说什么?”
  
  小兵就把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白鹭喜出望外,她连忙擦掉眼泪,站起身来,让小兵前面带路。
  
  白鹭急的很,跟在小兵身后跑,从营帐边过去的时候,半夏正好从药房出来,见了道,“白鹭,你去哪儿?”
  
  白鹭红肿着眼睛笑的开心,“我老乡还活着,我去找他。”
  
  白鹭没怀疑过会弄错,因为整个军营里只有她知道百夫长的小名叫棒槌,他们乾州习惯取贱名,她问了好几回,人家都不肯说,最后她生气了,才告诉她他的小名叫棒槌,还不许她喊。
  
  他大名很好听,叫赵承祖。
  
  白鹭高兴,半夏替她高兴。
  
  她端茶进药房,把这好消息告诉苏棠知道,然后又多了一个开心的人。
  
  两刻钟后,苏棠就见到了白鹭的老乡,小名叫棒槌的百夫长,他手受伤了,白鹭带他来包扎伤口。
  
  半夏拿药给白鹭,她看着百夫长赵承祖笑道,“你和我家世子爷他们一起去烧粮草的,怎么没一起回来?你不知道你失踪这些天,白鹭有多伤心,她……”
  
  半夏话还没说完,就被白鹭捂住了嘴。
  
  赵承祖年约二十一二,也被半夏的话说的红了脸,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瞧好。
  
  半夏问话,他不敢不回答,他不是故意晚回来的,实在是倒霉了些。
  
  他一五一十道来。
  
  那日,他跟随谢柏庭他们去东雍烧粮草,他当时就埋伏在谢柏庭身边,谢柏庭怀疑东雍运送的不是粮草,就随手指了他去办这事。
  
  这不是什么难差事,他就去了,杀了个东雍小兵,换了他的衣服,悄悄混进去,趁机检查粮草,然后再找机会撤回来。
  
  从埋伏地到东雍军营这一段路,他找了六次机会,借口出恭两回,小解四回,回回有人陪着,还不止一个,他根本没机会逃,还因为方便的次数太多被东雍运粮官骂他懒人屎尿多,一起运送粮草的东雍小兵以为他肾不好,还教他怎么补肾……
  
  没能逃掉,他就跟着运粮队进了东雍大营,这几天,他一直找机会逃走,可路上都没能逃掉,何况在东雍大营了,这几天他过的别提多心惊胆战了,好在没人怀疑他。
  
  苏棠听着一个不想做卧底的小兵却不得不做了几天卧底的奇葩经历,憋笑憋的腮帮子都疼,半夏好奇道,“那你又是怎么逃掉的?”
  
  赵承祖道,“这回是我运气好,和我住一个营帐的被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我就问他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他帮我说了几句好话,就让我跟着一起去了。”
  
  苏棠眉头一挑,问道,“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赵承祖摇头,他问了,但没问出来,“说是秘密任务,但派去的人不少,有两千人,而且去的方向是东厥……”
  
  东厥?
  
  东雍派兵去东厥做什么?
  
  想到什么,苏棠当即吩咐半夏道,“去请爷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