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们永远也不会有为敌的一天。
  
  谢天养知道信安郡王他们拿他当兄弟,在宁朝的那段日子,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知道谢柏庭他们快马加鞭赶来没有吃晚饭,当下请他们进营帐。
  
  迈步进营帐,谢柏庭就看到了这回的运粮官,顺义王的心腹,东厥抚远大将军程万里。
  
  营帐最中间的位置是空的,是谢天养的位置,虽然他不是运粮官,但身份最尊贵,程大将军即便心底蔑视谢天养这个才找回来的他们东厥的皇子,但明面上也不敢对谢天养有丝毫的不敬。
  
  扶风王世子坐在程大将军的左下手,他对面坐的是谢柏庭他们的老熟人,澹伯侯世子独孤邑。
  
  粮草的事僵硬在了这里,他带不走这十万担粮草,也不允许扶风王世子带走,扶风王世子也一样,双方僵持不下,必然会接着派人来处理这事。
  
  但没想到来的会是谢柏庭几个,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最可恨的是谢柏庭不仅来了,还带着铁骑兵来的!
  
  要不是铁骑兵一把火烧了他们东雍的粮草,他们东雍哪用得着向东厥买粮草?!
  
  就算他靖南王世子带着铁骑兵来了又能怎么样,这批粮草他志在必得!
  
  如果眼神能杀人,谢柏庭他们在踏入营帐的瞬间就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谢柏庭和信安郡王他们进去,程大将军起身,笑道,“原来是宁朝靖南王世子亲自前来,若非有世子和尊夫人,我们东厥五皇子至今还流落在外呢,有失远迎了。”
  
  这话要在别处说,没一点毛病,可在这场合说,就显得太虚伪了。
  
  嘴上礼数周到有什么用,要真心存感激就让他们把粮草带走。
  
  谢柏庭淡笑一声,笑容未达眼底,“程大将军说笑了,有失远迎这话该本世子说才是,在军营久等不到程大将军尊驾,只好带人来这里迎接了。
  程大将军脸色僵了僵,复又笑道,“让靖南王世子白跑一趟了,这批粮草是送来给东雍的,具体情况我已经告知扶风王世子。”
  
  信安郡王暴脾气,登时压不住,“约好的日子送粮草,现在距离边关咫尺之遥,却反口说给东雍的,这是拿我们宁朝开涮呢?”
  
  程大将军知道宁朝不好应付,一个扶风王世子就够他难招架了,现在又多了靖南王世子几个,更得小心应付才行,他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还请诸位莫要为难我。”
  
  到底谁在为难谁?!
  
  见过倒打一耙的,还没见过这么倒打的。
  
  把粮草许给他们宁朝,又卖给东雍,这是嫌宁朝和东雍打的还不够火热,在一旁可着劲的煽风点火呢?!
  
  程大将军接着道,“今儿天色太晚了,几位又奔波而来,今晚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儿再商议不迟。”
  
  谢天养也看着谢柏庭他们,好不容易兄弟重聚,都还没好好叙旧,实在不想他们为一批粮草吵起来,他不了解独孤邑,但他在宁朝待了好几个月,他不信独孤邑能从谢柏庭他们几个手里带走粮草。
  
  谢柏庭他们入座,东厥士兵端来饭菜和酒,没人再提粮草的事,也没人说话,就好像在饭馆里吃饭,谁也不认识谁一般。
  
  吃完了,独孤邑就起身走了。
  
  出了营帐,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不放心道,“东厥平都王和靖南王世子他们关系极好,粮草……”
  
  独孤邑嘲讽一笑,“你太高看平都王了,他连个运粮官都抢不到,他拿什么帮靖南王世子抢粮草?”
  
  东厥顺义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顺义王帮他们东雍,他靖南王世子就算本事再大,在东厥的地盘也施展不开。
  
  带那么多铁骑兵来有什么用,在东厥的地界,就不信他靖南王世子敢直接动手抢。
  
  烧他们东雍的粮草,最后连累自己没粮草可用,想到宁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独孤邑心情多少好受了点儿。
  
  然而还没好转片刻,听到信安郡王和谢天养有说有笑的声音,面庞又狰狞了起来。
  
  谢天养领着谢柏庭和信安郡王他们往营帐走,信安郡王问他什么时候认祖归宗的,谢天养就把自己认祖归宗的经过告诉谢柏庭他们知道。
  
  事情从他离开宁朝都城回东厥说起,半道上碰到拓跋擎遇刺,拔刀相助,把苏棠的解毒丸给拓跋擎的事,大家都知道,不用多说。
  
  他救了拓跋擎后,就回了东厥,其他地方他都逛遍了,就被马带到了都城。
  
  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该说他运气不好,到都城没待两天,就成了突厥通缉犯,苏寂当日没能射杀的东厥刺客首领,负伤逃回了东厥,无意间发现他在街上晃荡,当即派人追杀他,那段东躲西藏的日子就不提了,知道都城没有他容身之地,就想逃去别处,然而还没出城,就被人给抓了。
  
  他被抓到了顺义王府,被关在了顺义王府私设的牢房里,被施以酷刑……
  
  回忆到这里,谢天养越发觉得苏棠是他命里的贵人,苏棠帮他找到了亲人,拓跋擎急于找到他这个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弟弟,快马加鞭赶回东雍,回到东厥都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画他的画像,让人到处张贴,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找到。
  
  然而画像才交到安都王府管事的手里,管事的就疑惑道,“这画像上的到底是什么人?顺义王府前些日子满大街的张贴告示找他,王爷好不容易回来,也急着找他……”
  
  拓跋擎听到顺义王找谢天养,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王叔也在找他?!”
  
  管事的点头道,“贴了好几天的告示,前个儿已经把告示撤下来了,应该是把人找到了。”
  
  拓跋擎脸色大变,他知道谢天养为了救清阳郡主,坏了顺义王的好事的,顺义王找谢天养绝没有好事。
  
  拓跋擎为了救弟弟,也是豁出去了。
  
  没有先请示东厥皇帝,他直接带人去了顺义王府,问谢天养在不在顺义王府里,顺义王府的人矢口否认,拓跋擎也没废话,直接就带人闯顺义王府,等他找到谢天养的时候,谢天养已经被鞭子抽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刺客统领正拿烧红的烙铁准备烫谢天养。
  
  没法找谢柏庭和苏寂他们出气,刺客首领把气撒在谢天养身上,要慢慢把他折磨而死。
  
  最后那烙铁被拓跋擎烙在了刺客首领的胸前。
  
  看到谢天养的凄惨模样,拓跋擎想杀了顺义王的心都有了,谢天养见是自己救过的人赶来相救,心头一松,昏了过去。
  
  拓跋擎把他抱出顺义王府,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顺义王回来。
  
  顺义王哪忍得了自己王叔的脸面被一个小辈如此挑衅,逼拓跋擎把谢天养放下,拓跋擎冰冷了声音道,“他的命,王叔你要不起!”
  
  顺义王觉得可笑,别说谢天养一条贱命了,就是拓跋擎的命,他这个王叔也没放在眼里。
  
  他知道是谢天养救了拓跋擎,是拓跋擎的救命恩人,但谢天养两次坏他好事,他命该绝。
  
  更重要的是拓跋擎这么大张旗鼓的闯他顺义王府,丝毫没有把他这个王叔放在眼里,这要真让拓跋擎把人带走了,他这个王叔颜面何存?
  
  事关脸面,寸步不让。
  
  一个要带谢天养走不可,一个一定要把人留下。
  
  气氛有多紧张可想知道了。
  
  最后要不是东厥皇帝及时派人来传召,会不会真打起来谁也不知道。
  
  东厥皇帝要见谢天养,顺义王不敢不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拓跋擎把谢天养带进宫。
  
  等谢天养从昏迷中醒来,已经在东厥皇宫了,一个雍容华贵,美貌中带了几分熟悉的夫人坐在床边抹眼泪,哽咽的唤着他的小名,紧紧的握着他的手道,“你叫娘好找……”
  
  拓跋擎也眼睛湿润的朝他唤道,“弟弟。”
  
  他当时就懵掉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都不用掐自己,浑身的鞭子伤足以告诉他,他不是在做梦。
  
  他找到家人了。
  
  他找到娘和大哥了。
  
  他还有了爹。
  
  失散的一家人终于团聚,又哭又笑。
  
  顺义王则跪在殿外,为差点错杀了自家皇兄寻找十几年的五皇子而请罪。
  
  虽说不知者不为罪,但顺义王私设刑牢,禁锢无辜之人,不罚就是纵容,东厥皇帝杖责了他四十大板,顺义王最后是被抬着出宫的,养了足足半个月的伤才出门。
  
  谢天养说完,信安郡王拍他肩膀道,“不怪你帮不上忙了,就冲你和顺义王结下的梁子,你能顾好自己不让我们这些做兄弟的担心就不错了。”
  
  “争权夺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西,作为兄弟,我对你就一个小要求,干倒顺义王,不要让我们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兄弟为你担心。”
  
  谢天养,“……”
  
  小要求?
  
  干倒顺义王?
  
  拿什么干?
  
  棒槌吗?
  
  他何其有幸有一群这么看得起他的兄弟,谢天养抬手扶额,蓦然想起他们给过他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