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多看苏棠一眼,想从苏棠脸上看出来她是真的胆子大,还是脑子里缺根弦,不是别人说自己不是坏人就真的不是啊。
  
  多看几眼后,女子认定苏棠是真的大胆,她高兴道,“我叫李霁月,你叫什么名字?”
  
  “苏棠。”
  
  李霁月笑道,“名字很好听。”
  
  “你的也好听,”苏棠笑道。
  
  半夏站着一旁,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对话怎么听都像是要做好姐妹的节奏啊。
  
  抢人的可是山匪。
  
  世子妃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和山匪做朋友,会为人所不耻的。
  
  李霁月没什么朋友,难得遇到一个姑娘不怕她,她比谁都高兴,当下请苏棠坐,让丫鬟彩兰给苏棠上茶。
  
  边喝茶边聊,相谈甚欢,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两人都是爽快人,苏棠就不拐弯抹角了,道,“我看这地方是个山庄,你们为何落草为寇?”
  
  李霁月噗嗤一笑,道,“我们不是落草为寇,我们是山匪从良。”
  
  苏棠,“……”
  
  这世上还有不被朝廷镇压就主动从良的山匪吗?
  
  是她孤陋寡闻了。
  
  连苏棠都这么震惊了,半夏就更不必说了。
  
  李霁月把苏棠主仆的震惊收于眼底,道,“虽然我们以前是山匪,但我们没做过杀人放火的勾当,平常栽栽树修修桥,挣得都是辛苦钱。”
  
  嗯。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从此路过,留下买命钱。
  
  把打劫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也真是没谁了。
  
  苏棠看破不说破,心下却是更好奇,“那为何从良了?”
  
  这话一问出口,苏棠就想扶额了,她肯定是脑子坐马车被颠簸坏了才问这话,主动从良还能有什么原因,肯定是良心发现了啊。
  
  然而她问完,原本还心平气和的李霁月突然就义愤填膺了,“还不都是被朝廷那些人给逼的,我们黑水寨以前不在这里,依山傍水,环境极好,可朝廷那些贪官污吏太黑心了,以前诬赖我们劫官船,抢军饷,还装模作样的带兵来攻打我们,我们都忍了,几个月前,信王府大少爷出事,也栽赃到我们头上,让我们背黑锅。”
  
  “我大哥一气之下不干了,从此银盆洗手……”
  
  听到这里,半夏一个没忍住,脱口道,“不是金盆洗手吗?”
  
  李霁月愣了下,呐呐道,“没有金盆啊,为了金盆洗手,我大哥还专程去打劫了望州知府,他只有银盆。”
  
  说着,她瞥了洗漱架一眼,那银盆现在是她的洗脸盆了。
  
  苏棠,“……”
  
  半夏,“……”
  
  半夏心塞。
  
  她家世子妃洗漱用的都是铜盆,一个土匪,不是,一个从良的土匪居然用银盆。
  
  更叫人不敢置信的是,让一个臭名远扬的山匪从良的不是朝廷的凶狠镇压,而是不堪重负的黑锅。
  
  能把一窝山匪逼到这种程度,苏棠心底升出一丝对朝廷的绝望。
  
  望州仗着山高皇帝远,身为父母官竟然如此办事,连悍匪都没法生存了,那百姓岂不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苏棠知道云翊出事十有八九不是黑水寨所为,但黑水寨在背了黑锅的情况下,抢了望州知府,这么大的事,怎么京都都没有耳闻,是她消息太闭塞了吗?
  
  苏棠不喜猜测,直接道,“我在京都,没听说望州知府被抢啊?”
  
  李霁月笑道,“望州知府哪敢往外声张?不仅胆小贪生怕死,这些年更不知道收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要传出去被我哥抢了几万两,他不仅钱拿不回去,头顶上的乌纱帽也保不住,只能忍了。”
  
  如今已经从良了,李霁月是不吐不快。
  
  以前背黑锅,劫官船,抢军饷,可怜他们黑水寨上下也就二百五六十号人,愣是被望州知府夸大成上千人,说他们黑水寨占据天险,易守难攻,朝廷派兵来镇压,最后死伤无数,骗朝廷的抚恤银,简直黑心至极。
  
  望州知府就是打着黑水寨的幌子骗朝廷的钱,据他大哥说,可能也骗朝廷的兵马,毕竟谎报了死伤人数,总不能为了骗那点抚恤银真的杀那么多将士吧。
  
  只是望州知府帮着他们吹嘘,黑水寨威名赫赫,无人敢欺的感觉也挺好,再者那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不愿离开,所以能忍则忍,但这回不一样,他们把信王府大少爷的死也算他们黑水寨头上,碰到她大哥的逆鳞了。
  
  信老王爷为朝廷鞠躬尽瘁,膝下只有一个孙儿了,黑水寨绝他的后,信老王爷只怕会亲自带兵来围剿他们。
  
  就他们这些人,够信老王爷砍的吗?
  
  她大哥知道信王府上的少爷在黑水寨十里范围内出事,就气的破口大骂,当时就决定撂挑子不干,不做土匪了!
  
  抢的不过九牛一毛,黑锅却背了几头牛,再继续做土匪,就是在助纣为虐了。
  
  然后李霁月的大哥李霁明就举寨搬迁到了这个随州和望州交界的地方。
  
  随州知府和望州知府不大对盘,黑水山庄一半属随州,一半属望州,为了合法,还买下了两边山头和山脚下的百亩地,以后就靠种田为生了。
  
  这边苏棠有意引导,李霁月又难得找到说话之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坦坦荡荡,那边谢柏庭则被两从良的山匪送到了山庄的地牢里。
  
  牢房门一打开,小土匪就道,“请吧。”
  
  谢柏庭迟疑了一瞬,小土匪就恶性难改的把他推了进去。
  
  哐当。
  
  就把牢门锁上了。
  
  另外一小土匪道,“你客气点,万一咱们二小姐看上他了,他就是咱们黑水寨,不是,是咱们黑水山庄的姑爷了,小心给你穿小鞋。”
  
  推人的小土匪吓着了,回头趴在栅栏上道,“姑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手欠……”
  
  谁是你姑爷?!
  
  谢柏庭脸黑的厉害,没有理会他们。
  
  他的注意力在牢房里被关着的其他三个人身上。
  
  如他所料,康王世子被抓了,一起被抓的还有和他一起去东雍贺寿的左相府大少爷秦晃,另外一个男子很陌生,不过观其容貌,不像是宁朝人。
  
  谢柏庭双手被捆,如今进了牢房,他手一动,绳索就挣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