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择想到埠头西侧有小块用来堆放垃圾的乌糟地带，猛然站起身来，跟杨乐交代了句，大迈步就要走。
“叻哥！我去周围逛逛，消消食……”
之所以到哪去都要有交有代，最主要是因为在这繁华的德阳县城地界内，外乡人很不受待见，单独走动的人容易被袭击。
尤其是郑择这个码头上的显眼包，可有不少人在等着他落单，然后能好好教训他一顿呢。
杨乐是个比郑择还要高半个脑袋、天庭饱满，年过三十的魁梧汉子。
由于德阳土话，“乐”和“叻”发音相近，德阳人与他打交道都称呼“阿叻”……
于是，郑择这群人也总管杨乐叫“叻哥”。
杨乐见状，眉头微蹙起，旋即又舒展开来：“嗯！去吧。勿走太远太偏！要遇上有人找麻烦，就大声喊，往这边跑！”
郑择随之一笑，认真地点了点头，不再逗留，在杨乐与几个要好的同乡注目下，向人流较稀少的码头西侧快步而行。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其余同乡更难免担忧的议论纷纷起来。
臭气薰天，污秽遍地。
蚊虫嗡嗡乱飞，老鼠叽喳乱窜。
这就是码头西侧，除了乞丐与清理垃圾的役夫之外，少有人会涉足的所在。
郑择等外乡人，平日歇工后就住在这头过去几百步，小草庐私搭乱建的贫民区内。
因而对这里的局面，早已是见惯不怪，他面色未改，迅速走向垃圾堆尽头紧挨着的灰黑色山体。
德阳县西北至东北靠峰禺山，南临珠水，这灰黑色山体既是峰禺山的一角。
站到山体前，郑择没管四下乌糟，想也不想，攥起右拳，便悍然砸了过去。
“砰！”
他来时心里早有预估，但听这一声闷响，面前有小块山石爆裂开来，碎屑纷飞……
然而，他自己的拳头却不曾生出分毫疼痛来，甚至连半点酥麻的感觉都没有。
郑择不禁意外地怔住了。
别看他这一拳无甚出奇，可实际上，下意识打出来，已相当于平时扛两大包货所使出的，至少两百斤力。
而要知道，力的作用是相对的。
若按正常情况预想，郑择觉着，他这一拳打到山体上，石块爆裂开来的同时，自己至少也得擦破点皮才对。
“啧啧啧！还真是铜皮铁骨啊……继续！试试这特性最大能扛得住多少斤力？”
郑择接着一拳一拳地向山体抡去，气力也一层一层递增，四百斤、八百斤……
山体也不断被击打出一个一个拳坑，那些坑是一个比一个塌得更大，陷得更深。
粉屑四溅，有些许迷眼间，他只觉着说不出的畅快，最后更用尽全力，双拳同时挥出。
一拳一千两百斤力，郑择感觉这是自己现在的极限。
“轰！”
耳边只闻闷雷炸响，两拳撞在山体上，直接是两个半臂都没入其间，将拳头所接触到的一切皆碾成散碎。
可郑择震惊的发现，自己仍旧觉着浑身就没有哪儿不得劲的，抽出双拳瞧了瞧，他更没看见哪怕丁点淤痕。
“莫非自己这所谓的‘铜皮铁骨’，能扛下至少一千五百斤气力……”
他细心地体会了一番，喃喃道：“唉！其实应该找个会三招两式的，练一练手。才比较理想！”
郑择立马就想到了杨乐，三年来，他是没见过这位出过手，也未遇上有人敢轻易来触霉头。
但做为一个外乡人，能带头在德阳的一处码头扎下根，让同乡们吃得上饭，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还有那龙骧虎步的架势，郑择认为，杨乐绝对是有武傍身的
。
念及此，郑择迅速转头，离开了垃圾区，朝边上水畔一段阶级走去。
他打算先洗涮洗涮在这垃圾场上沾到的臭味，再回去找杨乐“讨教讨教”。
其实，他以前就曾旁敲侧击，问过这位练武的事，但人家都是三两句就转移了话题……
或是拿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郑择，给他感觉便好像是，自己似乎欠缺了些什么，还不够格。
这处水畔，由于临近垃圾区的缘故，水域浑浊了许多，好在珠水流速极大，倒没淤堵、发臭的迹象。
郑择也未在意，脱去草鞋，选了级干净的台阶坐下，将双脚探入水中，就弯腰搓起脚来。
洗完脚，他正半蹲身在洗手呢，便觉午间灿灿的天光下，身后忽然有圈人影把自己整个给笼罩住了。
随后，其中一人似乎将手中抓着的一个粗大杆子，猛地掷出，劲风呼啸扑来，目标正是郑择的背后。
郑择直觉，这一杆子即便不能将自己扎个透心凉，如此狠劲儿，也足以撞得他跌入水里。
他没有犹豫，就这般半蹲着偏头侧身来避让开这一杆，双眼也由下至上，冲阶级上那群人瞄过去。
“嗖！”
是一条用来撑舟、撑竹筏常见的棹篙，它擦着郑择肩头和身前而过，“嗵”一下扎入水中，溅起蓬蓬水花。
郑择同时也看清了上头站着的六个汉子，他们无甚特别，只是腰间系着的白汗巾一角，绣了个粗劣的“湖”字。
这些是出身三湘大地湖帮的脚夫，码头上苦力行当的第三股势力。
不过，由于郑择近一年来愈发出风头了，他们的业务已有四成落入杨乐所带领的夏帮脚夫手上。
明白这六人就是见自己落单，故意跑来堵人的，郑择立刻站起身来，苦笑摇摇头。
看来湖帮这些家伙，还真是亡我之心不死呐？！
心里这么想着，郑择毫无畏惧地大踏步，迎向几人，拾级而上。
在今天之前，他都没怕过这些个扛包都扛不过自己的同僚……
这会儿，深知自己具备铜皮铁骨之能，就更没有害怕的道理了。
“嗬！姓郑的。居然没被一杆子砸进水里？你果然有点能耐！”当中一人，应该就是砸出杆子的，歪嘴出言讥讽道。
言语间，他们六人却是齐齐往后退散开一段距离，偷袭都没能成功，接下来还想把人按进水里，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搞不好，栽的反而可能是自己，虽说码头脚夫水性也不赖，但要围堵郑择，少一个人，可就是少了一份力喽。
见郑择这小子上了岸，六人面露阴狠，同时自后腰摸出了撬棒，擎在手中，便朝他袭杀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