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车驶出地下,汇入市中心拥挤的车流中,车窗外,云享阁富丽堂皇的大门前停了好几辆警车,拉上了警戒线,红蓝的车顶灯交替闪过,黑夜中格外醒目,吸引了不少过路人围观,更有不少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蹲守其前。
  艾佳观察着车外的情况,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后,皱眉望向旁边仍在把玩缎带的女人,开口问道。
  “被人暗算了呗。”燕倾语气随意,跟只玩毛线团的猫似的把缎带在手腕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深蓝色的蝴蝶停在女人冷白的手腕上,随着她的动作抖动双翅。
  “我是问你,那个alpha……”常年操心的经纪人生涯把艾佳的神经和血压都锻炼的异常坚韧,知道跟自家老板大小声屁用没有的她耐着性子将问题进一步细化。
  谁能告诉她,燕大影后是怎么在撒出去这半天时间里,结交一个愿意背着她下八楼的新人物的。
  话音未落,燕倾手机响起,mega看了一眼屏幕,叹了口气接起电话,并微微后仰,离屏幕远了一些。
  “你没事吧?艾佳她们接到你了吗?现在在哪?!”接通的瞬间,虽然没开免提,但整辆车内部都回荡着柏森娱乐现任总裁许礼的咆哮声。
  “没事,没事没事没事,安全着呢,现在在车上。”燕倾扶额安慰道,“你冷静点,不然柏森的工作人员会以为她们总裁变异了。”
  “你让我怎么冷静?今天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差一点你就……”许礼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
  “差一点就艳照满天飞了?”燕倾笑着把话接了下去。
  “燕倾!”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清脆的玻璃碎裂声,艾佳在心里给总裁桌上那套价值不菲的茶具点了根蜡。
  “好好好,我错了,别生气,我说得也是实话嘛,今天确实很危险,我吸取教训了。”燕倾仍笑得风轻云淡,窗外五光十色的灯火映着mega瓷白的脸,靛蓝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深海,“但我不害怕,许礼,他们敢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无非就是欺负我是个mega,他们觉得一个omega被糟蹋了就得以死明志黯然退场,”mega眉眼下压,嘲讽之色一闪而过,“虽然这个世界规则如此,但我不这么认为,你应该也一样,不然你早该向你弟投降了,毕竟alpha各项指标优于beta可是被写进生物课本的常识。”
  对面许礼沉默许久,再开口时语气软了许多,“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好朋友。”顺毛成功的燕倾倒回座椅里,继续摆弄那根缎带,“越是如此,你就越该保持冷静,许正铤而走险,正说明他已经清楚正面战场赢不了你,你只需继续做好自己的事,他的破绽自然会越来越多,不要对这件事有超出职责范围的反应,在白热化的战场上向对手展示软肋,可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了。”许礼闷闷地应了一声,“那你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挂掉电话后,车内陷入沉默。
  艾佳没想好要不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每当她觉得燕倾是个不管不行的不着调小孩时,女人都会用自己鲜为人知的另一面矫正她的认知。
  “哦,你刚才问啥来着?那个小姑娘是谁?”燕倾却主动把话题转了回来,omega眉眼弯弯,十分愉悦,“她啊,是一瓶甜牛奶。”
  艾佳:“……哦。”
  每当她觉得燕倾特别靠谱的时候,对方也会用日常形态对她的血压重拳出击。
  “困了,到家叫我。”燕倾打个哈欠,将座椅靠背后仰,扯过毯子包住自己,把手包丢给她。
  “这什么?”艾佳被手包砖头般的重量震惊,从里面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物事。
  “电枪。”mega声音越来越弱,“本来打算给不速之客来一下的,结果没用上。”
  艾佳:“……”
  即使相识数年,她对燕倾的认识还是过于浅薄了。
  当晚,云享阁有人非法持有mega诱导剂的新闻就引爆了热搜,警察抓到了犯人,对方是个五毒俱全的纨绔子弟,捂着肿胀的半边脸从楼上下来时被机警的侍者逮了个正着,却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对方翻来覆去只说有人给了他张房卡,告诉他那个房间里有大惊喜,他啥都没干呢就被人揍了一拳。
  警方对整个云享阁进行了排查,却没找到受害者,出于私密性的考虑,云享阁内部监控非常少,提供不了什么有效线索。与此同时,记者们的报道在各大社交媒体上掀起轩然大波,谁都知道流金酒会今晚在云享阁举行,各路粉丝冲在吃瓜第一线,有给对家泼脏水的,有给自家辟谣的,有上蹿下跳求内幕的,一时间整个网络比年二十九的火车站还热闹。
  不多时,作为流金酒会的主办方,柏森娱乐出面表示对此事并不知情并将配合警方彻查到底,把锅甩给了承办活动的云享阁。
  云享阁随后也发布了辟谣公告,但作用平平,因为他们根本解释不了一个以私密安全著称的顶级酒店为什么房卡会无故失窃,老板刘青被警方隔离调查,他名下的产业股价持续暴跌。
  网友们讨论的热火朝天,各种阴谋论满天飞,但对于极少数知情人士而言,这件事其实相当明了。
  柏森娱乐是豪门许家最重要的家族产业,多年来占据娱乐圈半壁江山,旗下大腕云集,触角涉及电影、电视、综艺、直播多个领域。六年前上任许家家主退位后,她的大女儿许礼开始担任柏森娱乐总裁一职,将柏森进一步壮大,但一年前,许礼的弟弟许正成年,并在家族的授意下开始同姐姐争夺柏森的控制权,双方表面上一团和气,内里估计都恨不得把对方一枪崩了。
  刘青跟许正的关系向来不错,他俩狼狈为奸趁着酒会暗算别人虽然不讲究了点,也不是没可能,至于暗算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当年力挺许礼担任柏森总裁的是她,如今在双方斗争愈演愈烈的情况下还敢公然支持许礼的也是她。
  燕倾,柏森娱乐的当家花旦,一个看上去就很适合杀鸡儆猴的mega。
  宴会的邀请名单里有燕倾,但在警方排查的时候,她却神秘的消失不见了。
  柏森那边给出的答复是燕倾身体不适提早离场,而心怀鬼胎的云享阁也不敢再有异议。
  因为没有受害者,犯人也是个糊涂鬼,这事最后在几家的扯皮下不了了之,但要论结果无疑是许正吃了大亏,他这边损失一员大将却没能伤到燕倾分毫,背地里多咬牙切齿可想而知。
  但这一切的曲折都跟秦阙无关,目送燕倾离开后,她从地下停车场的人行道直接出了云享阁,大街上人来人往,迎面吹来一阵微凉的秋风,她打个冷颤,掏出手机准备给白团团打电话。
  “哎呦,小姐姐一个人出来玩啊?信息素够劲的。”一个醉熏熏的男人顶着满身恶臭的酒气笑嘻嘻的朝她撞过来。
  秦阙面无表情的侧身避开,想离他远点,男人立刻恼羞成怒,伸手就朝她的手臂抓来,同时释放出一股刺鼻的alpha信息素,“这么大味,发情了吧?装什么清纯!”
  秦阙皱眉,反手拐住他的手臂,发力一拧,把男人拧得背过身去,一脚踹在他膝窝,男人立刻踉跄倒地。
  “你,你你,放开我!乱打人啊!”膝盖往地上一磕,男人瞬间清醒过来,色厉内荏地叫嚣道。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秦阙并不慌乱,不紧不慢道:“是你先袭击我,而且公共场合释放高浓度信息素是违法的,先生。”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也不闻闻自己……”男人声音越来越弱,因为这会儿他已经闻到,这个女人身上令人癫狂的葡萄酒香下,那跟他相斥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
  围观者越聚越多,秦阙见男人安静下来,她这会又冷又累,也实在没力气跟他去警局扯皮,便松了手。
  男人一骨碌爬起来,再看不出一点醉酒的无赖样,钻进人群中去,只丢下一句,“小白脸,刚从哪个maga窝里钻出来,这么大味!呸,晦气!”
  秦阙:“……”
  在围观众人的八卦的目光中,年轻的alpha脸慢慢蒸红,捂着脖子跑进了不远处的一家信息素用品店。
  自助售货机滴得一声吐出包隔离贴,秦阙也顾不上刚被咬过的腺体肿胀发疼,咬着牙给自己贴了两层,又喷了小半瓶净化剂,总算暂时把那股属于燕倾的味道遮盖过去。
  她望向售货机旁的镜子,镜中的人脸泛薄红,衣衫凌乱,加上刚刚那一身信息素……
  实在有碍观瞻。
  秦阙捂住脸冷静了一会,手机恰在此时响起,电话那头白团团声音焦急。
  “鹊鹊,我看网上说云享阁出事了,过来一看警察把门封了,你在里面没事吧?”
  “没事,你在原地别动,我现在过去。”
  五分钟后,秦阙坐上了来时的车。
  “鹊鹊你……咋回事啊?!”
  驾驶座上的白团团回过头,眼睛瞪得溜圆,“你从哪出来的?不是你外套呢?”
  “出了点状况,别问了,先回家吧,衣服的话,跟公司说直接从我收入里扣。”
  秦阙交待完就往后座里一缩开始装睡躲避盘问,她不打算跟任何人提起自己今晚的魔幻经历,这毕竟涉及到燕倾的隐私。
  白团团喊了两声,见她不说,也不再强求,开车往秦阙的公寓驶去,只是嘴里仍止不住念叨,“唉,借衣服的时候那个王经理脸就拉得比驴还长,这回还指不定要说什么难听的话呢。”
  秦阙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原本是装睡,但被车里的暖气一烘,从未有过的困倦感涌上,一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就这么昏睡过去,直到被白团团推醒。
  “鹊鹊,鹊鹊,你没事吧?”
  秦阙强迫自己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车已经到了自己租的公寓楼下,白团团圆圆的脸上满是担忧。
  自家艺人虽然平时跟只水豚一样慢吞吞的温和乖巧,但身体极好精力充沛,白团团几乎没见过她有犯困的时候。
  这咋去了趟流金酒会,跟被人拉去搬了三天三夜砖一样。
  “没事,没事。”秦阙强撑着下了车,甩甩头挤出一个笑,“我回去睡会就好,今天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有事明天,明天再说。”
  白团团原本想送秦阙去医院看看,但在她本人的坚持下只好作罢。
  “那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目送白团团离去后,秦阙拧着大腿上了楼,差点昏倒在电梯里,回家灯也没开澡也没洗,跌进床铺立刻又昏睡过去。
  漫长的黑夜里,净化剂的效用过去,醉人的葡萄酒香缓缓渗出,将被褥间的alpha包裹起来。
  秦阙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穿着一身沉重光鲜的盔甲,骑着雪白的骏马,在众人的欢呼与簇拥下走进城门大开的城池。
  天上降下馨香的花瓣,平坦的大道尽头,是一身鲜红嫁衣的美艳女子,她有一双叫人过目难忘的深邃双眸,如同被月光照亮的静谧海面。
  这是望乡的故事。
  看了十几遍的电影情节早已深深刻入脑海,以至于在如此混沌之中,秦阙仍本能的得出结论。
  但结局不是这样的。
  《望乡》的最后,燕倾扮演的“祈女”也没能等来上了战场的爱人。
  她们曾约定,等将军得胜归来之时,祈女会穿着嫁衣迎接她。
  祈女一直等着,直到王国覆灭,物是人非。
  将军在她心里已不再是单纯的爱人,而是旧国的符号,过往的一切。
  她不愿重新开始,所以只能死去。
  秦阙仍记得烈火将祈女单薄的身影吞噬时,女人眼中的决然与喜悦。
  她为这个结局心痛了很久,甚至在心里悄悄给故事续上另一个结局。
  如同现在。
  她跃下马,双臂用力将女人拥入怀中,对方眼角的泪滴在她颈侧,顺着皮肤流下,温热化为冰凉。
  浓郁的葡萄酒香如藤蔓般缠住她的身体,浸入她的四肢百骇。
  等等?
  她不受控制地伸手扣住女人精致的下巴,迎着对方泪光莹然的眼,狠狠吻上了那涂着胭脂的柔软唇瓣。
  等等!
  唇舌交缠的滋味如饮烈酒,她浑身颤抖,却忍不住想汲取更多甜美的汁液。
  等等等等等等!
  她构思的剧情里可没这一段!
  一阵刺耳的铃声自耳旁炸响,秦阙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自己卧室的天花板。
  梦?
  她惊魂未定地拿起手机,是白团团打来的电话。
  “鹊鹊,快看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