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幽长过道中响有要死不活的水滴声,它曲折通往未知死寂深处,如同一条在地底匍匐前行的阴暗爬虫,身上满是污泥与腥臭难闻的黑色液体。
叽叽!
一只棕黑色的老鼠,从过道缝隙中钻出,一路轻嗅小跑,靠近一株血色散发幽香的奇异植物。
这植物如藤状,表面密布著宛若蜘蛛腿毛一般的细细黑绒毛,蔓延至顶端消失不见,唯有分裂的两条血色藤尖,如毒蛇摆动着,似乎活了过来。
嗤!
老鼠靠近的瞬间,两条血色藤尖猛地窜出,血色残影过后,老鼠从地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条藤尖中间,夹着的正溢血的尸体。
嘶嘶!
血色植物发出毒蛇吐信的声音,小老鼠尸体便化为干瘪薄如皮的样子。
“府内行动又失败了…”
注视着这株血色植物,藏在阴暗处的男子,嗓音干涩如同泡了一夜的树根挤出水分的声音。
“失败不是常有的事?”另一名同样藏在阴暗处的,声音苍老些。
“这样下去,我们何时才能凑齐召唤它们的祭品?”最先开口的男子,声音中全是不甘,“治安司的行动越来越频繁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苍老些的声音,随之响起:“相比这个,我随手为之的棋子,为什这快就被发现了?”
“你怀疑我?”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诡异漆黑纹路的脸,猩红双目挂在上面,如野兽瞳一般,欲要噬人。
老者同样抬起猩红双目,额前一只竖着的血瞳,散发着渗人的血光。
他气息阴冷许多,声音渐渐冷漠。
“双蛇,澜玉市就剩你和我,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冥眼,你莫不是吸血吸上瘾了,脑子都被淹了?”双蛇手一招,不远处摇晃的血色植物,便窜过来缠住他手。
冥眼眼神凝了凝,漠然道:“这事先不管,必须毁掉那株嗜血草。”
双蛇闻言舔舔舌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说吧,你想怎做?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离开之前大开杀戒了。滋溜!血液美味的气息,已飘入我灵魂深处,我快压制不住这股嗜血的欲望了。”
冥眼瞧着他,三只眼中闪过嘲弄之色,随即正色道:“我去找找异纹胶囊,你盯着治安司。”
“可以,你必须快点。”双蛇目光深沉,轻轻抚摸着手上的血色植物,“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能盯住治安司。”
冥眼三眼看向别处,眼中深处闪过一丝狠厉,淡漠道:“一个垃圾药剂师而已,连异装师都不是,我杀他如踩死一只蚂蚁。”
“…那我拭目以待。”
…
泛黄墙面并无蜘蛛织网,长年未来人的地面,布满了灰尘堆积的斑点,一团接一团,让药剂室如同置身霉菌的世界。
金闪闪扶著许墨白,看向药剂台上密封的实验容器,凌乱的不知名材料像随意堆砌的未分类垃圾摆在台面上,仿佛不久前还有人在这研究一般。
深吸一口气,即便满是灰尘的味道,金闪闪也只是皱了下眉头。
她看向身旁的青年,眸泛微光,略显期待道:“小墨白,你真的有把握?”
已逝去的父亲,曾日夜操劳在这间药剂室内,作为接受治安司委托的事务所药剂师,他太有责任心。
为了能够研究出针对邪植的药剂,他花费了太多太多的心血,然而,受天资所限,他蹉跎二十多年,都没能研制成功。
记忆中,他被邪植师暗杀的当晚,死前还给她打电话。那时正处叛逆期的她,却连接都没接,将电话挂断,甚至为了怕他再骚扰,直接将智能终端关机。
事后,她站在他冰冷的尸体前,瞧着他紧攥的智能终端,痛苦,后悔,自责,绝望,愤怒…种种情绪将她笼罩,让她感到窒息。
“闪闪姐,叔叔并没有怪你,正如他的研究日志中所说,他有一个聪明懂事的女儿,就是喜欢跟他反著来。”
许墨白似乎察觉到她情绪,出声宽慰。
金闪闪父亲的研究日志,他看过不知道多少遍,这句话他几乎烂熟于心。
扑哧!
金闪闪没忍住笑出声,扫视药剂室后,感慨道:“小墨白,其实这些年,我一直不敢独自来这,当初谢谢你陪我来。”
“不必谢,现在你不也陪我来了吗?”
许墨白笑了笑,闻着沉闷的空气,转而又道:“其实叔叔最后只剩验证了,但他太急了,迫切告诉治安司,结果反倒被潜伏的卧底暗杀。”
“他只是太想证明自己…这其中也有我的原因。”金闪闪扶著许墨白来到药剂台前,眸中泛起悲伤涟漪,“那时的我不懂事,坚定认为他就是无所事事,如果…我当时…”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闪闪姐,人总得背负过去朝前走。”许墨白取出异纹胶囊呈于手中,语气温和,“现在,该由你背负叔叔的成果,朝前迈出最轻松,但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了。”
金闪闪抬起双眸,怔怔瞧着他,神色复杂,“你是不是为了我,才故意那样做的?”
许墨白闻言嘴角扬起,道:“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从来不猜,我就默认你是为我。”金闪闪说完,拿起他手中拇指粗的异纹胶囊,缓缓转动,将其中邪植释放在台面上。
这是一株血色的小草,叶片饱满细嫩,但局部血色有些轻,显得不均匀。
“开始实验吧,取出叔叔密封的原液,你来滴,我来观察它的状态,确认哪一种,能给邪植造成伤害。”许墨白提醒道。
金闪闪回神,双眸紧瞧着他,狐疑道:“小墨白,你眼睛…你该不会是想故意占我便宜吧?”
许墨白闻言哭笑不得,摊手无奈道:“闪闪姐,我眼睛确实瞎了,但对异植方面,我还能闻呀!而且我对终末材料的感知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金闪闪敷衍一笑,心神一动道:“那你闻闻,我今天抽烟了没?”
“闪闪姐明知故问。”许墨白目光看向邪植,随口提道。
金闪闪嗜烟如命,在叔叔的日志,她就没停止过抽烟,无论叔叔怎劝。
金闪闪捋捋金发,开始拆封起实验仪器,嘴中也没闲着,语气很是随意。
“我决定戒烟了,刚才,就在办公室,因为你。”
许墨白身体一颤,微闭眼道:“嗯…戒烟对空气好。”
“我希望你下次不要这敷衍我。”金闪闪停住动作,偏头看着他,“把自己当木头,只有你许墨白做的出来。”
“…开始验证吧,不出所料的话,那位治安长应该被停职察看,需要求得我的谅解书了。”
“邪植教那帮家伙,差不多也得到消息了,接下来,就等这专门针对邪植的药剂问世了。”
许墨白这般说着,眼睛再度睁开,黯淡的星辰似乎多了一分光亮,就在这瞬间。
…
治安司,治安总长办公室。
“阳正义!你明明知道他是许墨白!为什还要上去搜身?你是蠢吗?”治安总长将投诉信摔在桌上,怒火冲天。
治安司谁不知道,治安总长晋升在即,阳正义给整这一出,分明就是断其前程。
现在的媒体,几乎都满是“干劲”,这要是来个“宣传”,澜玉市治安司就成了典型。
阳正义扫了眼投诉信,面色依然冷漠,认真道:“我身为治安长,要对每一位市民负责,邪植事关重大,我不能放任它在外人手。”
啪!
治安总长一掌拍在桌面上,指著门外,大声吼道:“阳正义!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你被停职察看了!”
阳正义抿了抿嘴,默默转身,朝门外走去。
“没求得他谅解信!你就别回来!那群媒体可不是饶人的!”
治安总长的怒吼声,令整个楼道寂然无声。
阳正义顶着同事异样的目光,什也没拿,就朝治安司外走去。
刚走出治安司,迎面便吹来一阵凉风,略微带些湿润,阳正义紧了紧风衣,两眼望向阴沉的天空,稍显凝重。
“要下雨了?”
“看来,老鼠可以出洞了。”
心中自语着,阳正义朝健康小区走去。
许墨白的住址,他早已烂熟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