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保不齐，以后会如何。
如今聂伦远与从龙派关系颇为良善，还和赵简引为知己，但谁知道未来会不会在某个节点，忽然分道扬镳？
左问德等人在朝堂之上摸爬滚打多年，见过无数次盟友决裂而后落井下石的事情。别的不说，就连赵简也承认过，他当初跟随鸟部尚书刘桧兵败之时，是想着把张常耿刘四人推出去当替罪羊的。
战场上的袍泽尚且如此，何况朝中的点头之交？
他们需要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免得在陈秦之后的决策中，被逐渐边缘化。
而甘南，就是从龙派新的支持。
可是他们又不能主动去找甘南，这样若是传到陛下耳中，难免会有拉帮结派的嫌疑。
他们只能等甘南自己来找。
同样，刚刚走在前面的聂伦远，其实也是在等甘南来找自己。
甘南以为自己要选一个关系近点的派系去靠拢。但凡他想明白了陈秦任命他为礼部官员的用意，就会意识到，他在各个派系其实是个香饽饽。
所以，左问德与陆风南对于甘南的接纳，是发自内心的。
“左大人，陆大人，礼部的事情，我是两眼一抹黑，一点也不知道。所以对于陛下的安排，感到十分不解，还望两位不吝赐教。”
陆风南道：“其实，并不难。只是甘大人久居江湖，对陛下行事不太了解。”
“敢问甘大人，江湖中人，最厌恶朝堂的是什么？”
“自然是乱七八糟的规矩。进了朝堂，很多事情都不能随性去做，实在是不太自在。”
“没错。”陆风南点头：“侠以武犯禁。江湖中人，总是自恃武力甚高，可以一骑当千，便不把朝廷的法度放在眼里。所以江湖人多的地方，法令就难以通行。法令通行的地方，江湖人就没有几个。”
“这种互相排斥的本质，让朝堂与江湖割裂开来，并生出了如太浩湖和天居山这样的武者聚集地。”
甘南点头：“是这个道理没错。那这与陛下对我的安排，有什么关联？”
“陛下有句话，甘大人应该也听过。”
“哪一句？”
“朝廷，也是江湖。”
“是，我确实听过，当世还对陛下的高见钦佩不已。”
“但陛下这句话，还有个引申义。朝廷既是江湖，那江湖又如何能排斥朝廷呢？所以，陛下有雄心，将所谓的江湖中人，收拢在朝廷之中。”
甘南瞪大了眼：“陆大人的意思是，陛下，要把江湖给彻底抹除？”
“不是抹除。甘大人，你是江湖中人，现在在朝堂为官，你被抹除了么？”
“……自然是没有。”
“对。陛下希望让江湖人这个不确定因素，彻底从大雍的版图之上拿掉。要做到这一件事，就必须能给江湖人一个出路。陛下的决定，是让江湖人效仿甘大人，出仕朝堂。”
“江湖人出仕为官的事情，前所未有。所以究竟该如何制定规矩，陛下心里也没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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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让我担任礼部……”
“就是让甘大人，摸索出一条可行之路来，为以后江湖人再入朝堂，打下基础。”
甘南一脸苦相：“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啊。这若是让我弄砸了，岂不是坏了陛下的计划？”
“陛下说了，甘大人所在的礼部，并不紧要，所以随便你折腾。没准折腾著折腾著，就走出了一条路出来。”
甘南听得脸色越来越窘迫，从额头到面颊全是皱褶。
“甘大人，你放心去做。如果能成，陛下肯定会给你丰厚的奖赏。如果不成，陛下肯定也有其他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其他方法？”
左问德道：“既然陛下能杀李茹芳，那就能杀任无影和张九道。杀光了无上宗师，江湖人就成不了气候，自然也就听从管教了。”
“这……”甘南听得心中一跳：“陛下……当真会如此？”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甘南瞬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
陈秦让他折腾礼部，就是主动给江湖人提出一个可以缓和冲突的方案。但缓和冲突，不代表陈秦没有钢铁手腕。要是礼部的事情搞不好，不知道江湖中会有多少人因此掉脑袋。
甘南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当官，究竟是福是祸。
“有一个问题，甘大人在礼部制定计划时，需要注意。”
“陆大人但说无妨。”
“礼部不仅是为了解决江湖人问题的礼部，也是规范我们这些朝堂百官的礼部，更是陛下的礼部。”陆风南字斟句酌道：“所以，你在制定方案的时候，切莫只顾著江湖人，而忽略了我们这些普通官员，且绝对不能忽略陛下。”
“陆大人的意思是？”
“礼部的政策，应该是一以贯之的。不可以根据官员出身江湖还是科举，进行区别对待。所以，这就要求甘大人在做事的时候，找好两者之间的分寸。这边稍微欠缺一点，那边就长出三分，很容易养出问题。”
甘南听后更是叫苦不迭：“这也太为难我了吧……”
“甘大人须知，陛下给你的任务越难，就越是对你重视。你若做成此事，能够从陛下那里得到的，也就越多。”
“当初聂伦远一个降臣，和陛下答对一番之后，直接被派去做常勇攻打贺州的参谋。若是打得不好，聂伦远很可能要沦为阶下囚，任务难道不比甘大人的还要棘手几分？可是聂伦远却妥善处理了问题，处理不了的问题也及时上报。所以常勇兵败，聂伦远没败，又继续跟着赵简赵大人攻打贺州。回到都城，陛下只论功，不记过，让聂大人直接升任为兵部尚书。”
听着陆风南的劝说，甘南的眼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对啊，自己一个江湖中人的投降派，被陈秦任命这么重要的职位，岂不是陈秦对自己的重视？自他记事以来，没听说过哪个上司如此肯放权降臣的！
若是真能做成，为陛下解决了江湖人的烦忧，他不就是第二个聂伦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