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带着这个大汉最高规格的商队,又一次出了开阳城。
  那种做生意的感觉,其实……还真挺好的。
  他有点乐在其中。
  这一次,刘辩准备外出三天,不成想越往北,百姓的日子越发穷困,他准备的东西用了五天时间,也才只换出去大半。
  出城的第六日,他们的队伍已经接近了阳都,一路上他们遇见了大量南下的百姓。
  问过之后才得知,这些百姓都是因为北方打仗,这才举家南下避难的。
  刘辩大概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张绣和曹纯,应该也到达东安、东莞一带了。
  或许和鞠义军已经有了初次交锋。
  流民多的地方,也往往伴随着混乱。
  一些本心思不纯之辈,总喜欢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短短一日时间,刘辩竟遇见了大大小小十数场劫掠。
  可能是刘辩一行人带着数十辆马车,一看就像是有钱的样子。
  “陛下,不能再继续向前了。”荀彧策马走到刘辩身边,劝道,“臣方才仔细问了几名南下的百姓,确定是东安正在交战。张绣与曹纯二位将军已经追上了鞠义北逃的大军,正在攻打东安。”
  “接下来的几日,南下的流民和逃卒必然更多,臣担心这点人手难以护佑陛下安危。还请陛下慎思,折返开阳。”
  刘辩不但没想着退,反而还准备亲自上战场。
  “禁卫就在我们的身后,文若不必过于担心,北上无碍!”刘辩说道。
  这一句话,让荀彧瞬间洞察了刘辩的目的,他没有强行劝谏,转而说道:“若陛下执意继续北上,臣请陛下降旨,调禁卫抵近十里跟随。”
  “二十里吧,十里太近了!”刘辩退了一步,说道。
  抵近十里,几乎就撵在他的腚沟子后面跟着,这影响他行动。
  “臣遵旨!”荀彧有些惆怅的应道。
  劝了皇帝,他等会儿还得去劝皇甫嵩等人。
  这个屯田校尉让他给当的,比尚书令还忙。
  但还没等荀彧离去,前方忽然发生一阵掻乱。
  只见近百名汉子手持各式兵器拦住了去路,正乱糟糟的吆喝着什么。
  刘辩打马向前,迎向了那些人。
  荀彧立马追了上去,并吩咐其他人做好准备。
  张辽带着十名刑卫走在商队的最前面,此刻正在那些汉子在交涉。
  刘辩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启禀陛……启禀家主。”张辽差点脱口将陛下喊了出来,这么多天了,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刘辩的这个新身份,“是一股逃卒,他们看上了我们的马!”
  “眼光倒是可以,知道这是我们最贵重的东西。”刘辩毫不紧张的笑说了一句,问道,“有没有把握?”
  这话问的,让张辽感觉皇帝在怀疑他的本事。
  他自信说道:“家主放心,一群逃卒而已,臣……卑职一人便可灭了他们。”
  “没必要全杀了,诛首恶,降服从众。”刘辩吩咐道。
  他现在搞的基建工程,可需要海量的劳役。
  “唯!”张辽轰然应道。
  可还没等他单骑冲阵,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左前方忽然尘土飞扬,杀出了一支部曲,粗略一扫,兵力竟足有数百。
  张辽猛将长枪横在身前,厉声喝道,“护驾!”
  护卫在商队后方的英林立刻率领刑卫上前。
  两名将领,率领着二十名刑卫分列左右,将刘辩拱卫在了中间。
  二荀和贾诩这三个刘辩的智囊团,也手持横刀,围在了刘辩两侧。
  身为太尉的皇甫嵩更是一马当先,独自挡在了最前面。
  赵谦等人尽管手抖的厉害,但还是拿起了兵器,只是站在了刘辩的侧后方。
  尘土飞扬间,那支从左前方而来的部曲,已经掩杀了过来。
  不过他们却并非冲着刘辩而来,而是直直的撞向了那百十名劫道的逃卒。
  只是一个回合的冲杀,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逃卒,瞬间土崩瓦解。
  他们甚至连稍微阻挡一下都没有办到。
  刘辩看的很真切,在那支部曲斩杀了数名逃卒之后,逃卒们的意志力便已被瓦解了。
  那一个个的简直生怕自己跑的慢了。
  “这支匪寇的首领颇为不俗,刑徒军尚在三十里开外,待探马将消息传回去,搬来救兵,至少需要数个时辰,有没有把握撑几个时辰?”英林低声对张辽说道。
  “我倒是有把握,但不能以陛下的安危去赌!”张辽神色凝重,沉声说道,“等会若事有不对,你立刻带陛下撤退,我来断后!”
  “好!”英林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随后可能是觉得自己说的太干脆,太绝情了一些,又补充道:“你保重,留着性命!”
  “放心,我死不了,那个贼首虽然不俗,但不见得我斩杀不了他!”张辽说道。
  张辽与英林所说的那名贼首,其实刘辩也一直在注意。
  那是一个好似大力士一般的壮汉。
  容貌雄毅,块头极大,颇为引人注目。
  他看起来像个大力士,而实质上,好像也是个大力士。
  他竟然一把能把一个人扔出五步开外。
  “荀彧,此等人物,不该是寂寂无名之辈吧?”刘辩问道。
  荀彧交游广阔,天下有名有姓的人物,他大部分都知道。
  荀彧的脸色有些凝重的点了点头,“回陛下,此人悍勇,必有声名在外,只是臣方才思来想去,却并未想起从什么地方听说过此人。”
  “冲阵犹如猛虎出笼,左冲右突,俨然如入无人之境,当为先锋之将!”刘辩说道,“荀卿,观此人如何?”
  看见这样的猛人,他忍不住动了招揽的心思。
  扔到西园操练一番,必为一员大将。
  荀彧说道:“勇猛,无畏,有大将之姿。观其部曲的衣裳形制似多为食客、游侠之辈,但他们身上多有皮甲,衣裤也都是加厚的,此人应体恤部下,会与部卒同甘共苦。”
  “但……臣以为陛下还是应以安危为重,先行后撤。”
  刘辩颔首,这一次并没有强行逗留这是非之地。
  若只是他自己,就算是等会儿双方打起来,他也有一定的把握逃生。
  可如果他不走,荀彧等人也不可能走。
  若是将这几人折在此地,那他可能真的会哭两三天。
  为避免惊动那支犹如狼入羊群一般,正在疯狂追逐那些逃卒的部曲,刘辩缓缓后撤。
  英林见状,冲张辽点了点头,带着左侧十名刑卫迅速拱卫在了刘辩周围。
  赵谦看英林都跟着走了,立马拔腿跟上。
  可他刚走了两步,却恰好被回头的皇甫嵩看见。
  “回来!”皇甫嵩历喝一声,“赵公这是做什么?本将还在此地,你要做逃卒不成?”
  赵谦手足有些无力的甩了甩手中的剑,“太尉就不要为难下官了,我使不动这东西!”
  “无妨,你尚有一条性命!”皇甫嵩冷声道。
  “皇甫太尉莫要欺人过甚,我手无缚鸡之力,无法杀敌,就算留在此地,不但帮不了什么,反而还会影响你们作战。你为什么宁可让我葬身此处,而不愿意放过我呢?”赵谦喊道。
  皇甫嵩眼中顿时满是厌恶,“你现在可真是如蛆虫一般可怜,我竟然还数次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希望陛下可以再度重用你,是我眼瞎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若你连这张老脸都不要了,那就自去吧!”
  年轻的公卿们或许并不清楚赵谦。
  可皇甫嵩与赵谦同朝为官多年,此人到底能不能使得动兵器,他很清楚。
  他的前半辈子几乎一直都在领兵作战,曾任汝南太守,更大败汝南黄巾军。
  这样的一个人,在今日这个场合,竟然说他使不动兵器?
  他这不是使不动兵器,而是顾念自己的性命!
  “老夫重病在身,你如此强迫又有什么意思?若在我年轻之时,根本不需你多言,老夫自会冲杀在前。还有,若我年轻时,哪怕你是太尉,就凭你这番话,我也必杀你!”赵谦怒喝道。
  “——滚!”皇甫嵩怒目盯了赵谦片刻,突然犹如狂狮一般吼道。
  这一嗓子力度过猛,震得他身后的张辽都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赵谦那张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他愤然甩袖,径直朝着刘辩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此人竟也配为三公之一!”荀彧看着赵谦远去,摇头不屑的低语了一句。
  “先皇时,三公难道也有威仪?”贾诩嗤笑道。
  荀攸策马上前,与荀彧、贾诩并列,轻笑道:“所以,陛下罢黜一部分为官多年的老臣,真的是有原因的。”
  就在说话间,那名块头大的好似小山一般的壮汉带着他的部曲折返了回来。
  数百名壮丁分散开来,围住了皇甫嵩等可怜巴巴的二十余人。
  “你们这个商队何人主事?”那壮汉迈着大步走上前来,目光睥睨四顾大声问道。
  皇甫嵩横戟在手,策马向前,“我!”
  “我替你们赶跑了山贼,分我一些金银财物以为盘缠,不知可好?”大汉说道。
  没想到,他说话竟然格外的客气。
  “自然是应该的,不知英雄是何名讳?”皇甫嵩拱手问道。
  他都已经准备好策马冲杀了,结果这个看起来有些凶的大汉竟然如此客气。
  “名讳什么的都不要紧,你唤我英雄便可。”大汉说道,“救你们本应是顺手为之,但奈何我带人走到此地,钱粮耗尽,只能厚着脸向诸位讨要一些了。”
  皇甫嵩:……
  他只是客气的称呼一句英雄,可这大汉竟让喊他英雄。
  这……也不知道是憨,还是有些特殊的癖好。
  “英雄拔刀相助,我等理应奉上钱粮以为馈赠。”皇甫嵩笑着拱手,“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