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典型游侠打扮的汪明,在彭城盘桓数日,并未能及时见到陶谦。
  
  虽然他身上带着非常重要的情报,可谈笑皆豪富,往来无白丁的陶府,就连门子家仆都不会正眼去看一个靠杀人越货维持生计的游侠。
  
  直到来到彭城的第八日,汪明在彭城外的浴佛长宴上遇见了率军南下的刘备。
  
  “刘府君!刘府君!”
  
  汪明当即冲上去拦住了刘备的坐骑。
  
  “嘿,那破烂小儿,还不让开!”张飞纵马上前,长矛指向了汪明。
  
  汪明连忙解释道:“我并无恶意,请刘府君听我一言。琅琊已失,被曹操趁机所侵占,请刘府君务必转告陶使君,这是琅琊国相阴德冒着身死的危险才传出来的消息。”
  
  “三弟,回来!”刘备喊了一声,又对汪明说道,“你且近前与我细说。”
  
  “喏!”汪明谨慎的越过张飞,走到了刘备的马前,将阴德托人带出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备。
  
  刘备听完之后,面色渐渐凝重了下来,“此事事关重大,你且随我来。”
  
  刘备带着汪明一起面见了陶谦。
  
  “曹操是朝廷的使者,而我乃陛下的臣子,这徐州本就是大汉的疆土,他为何要这么做?骗我兵马粮草,又暗中倾占城池,难道陛下已经不认同我这个臣子了吗?”陶谦难以置信的说道。
  
  刘备对此也有些不解,他转头又冲汪明问道:“阴德就派人送出来了这些消息?”
  
  “就这些。”汪明说道,“曹操对开阳的控制非常森严,若不是卑职走的及时,这个消息恐怕都带不出来。”
  
  刘备仰头轻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对陶谦说道:“使君,曹操以朝廷使者的身份控制琅琊,也许……他是想做吕布第二。”
  
  “玄德为何会如此以为?”陶谦疑惑问道,“曹操可是天子面前的宠臣,深受天子宠信,圣眷正浓,朝中无人可与其相提并论。玄德不妨数一数,朝廷军中曹氏将领何其多也,曹仁等辈皆是因为曹孟德,才位列将校,独领一军。”
  
  刘备面带惆怅,说道:“汉室倾覆,人心思动。我早就怀疑陛下可能是信错了人,曹操可本就不是一个良臣,使君不妨仔细想想,曹操此时举事,难道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他的兄弟曹仁屯兵兖州,麾下有精兵数万,他在此刻瞅准使君与袁绍交战的时机,趁机以琅琊为根基,再待使君与袁绍打的元气大伤之时,联合曹仁挥师南下,徐州、兖州恐怕会尽入其手。一鼓作气夺取两州之地,他便有了称王制霸的基础。”
  
  “朝廷于兖州大兴屯田,据闻今岁收获颇丰,而徐州在使君的治理下粳(jing)稻丰积,这可都是富庶之地。如此一来,北方转眼便是三足鼎立的局面啊使君。”
  
  陶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
  
  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原地转来转去,拍着手说道,“玄德一番话,令我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曹操恐怕正是这般算计。曹仁手握朝廷精兵数万,我断然不会是其对手,这可如何是好?”
  
  “使君应及时向陛下示警,陈明曹操的阴谋。”刘备说道,“朝廷正用兵凉州,韩遂、马腾也不是易于之辈,陛下此时肯定无暇关顾徐州局势。而曹操肯定也是抓住这个空子,趁机行此谋逆之举。”
  
  “好,好,我稍后便亲书奏表,送往京都,但我还是担心恐怕来不及了。”陶谦叹息道,“老夫倒是有心阻止曹操,可徐州再无兵无将可用,应对袁绍已是精疲力尽,哪还有能力再去阻拦曹操?”
  
  “使君难道忘了吕布?此人虽然心性不纯,但也是一员猛将。当此非常之时,您不能再将他养在幕下了。”刘备劝道。
  
  “可他是朝廷通缉的叛将,为了擒杀吕布,陛下甚至亲自率军追到了阳翟!”陶谦还是有些犹豫,“我若是起用了他,陛下恐怕难免会心中猜忌啊。”
  
  刘备的身后,张飞听到这话直接一个黑白分明的白眼。
  
  被关羽拽了一把这才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讥讽咽了回去。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使君,若您能力挽狂澜,阻拦曹操的阴谋,不但不会有过,反而还是大功一件。”刘备依旧和颜悦色的劝道。
  
  陶谦摇摇摆摆的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拍着手下定了决心,“好,我去见吕布。”
  
  “不,我先写奏表,玄德,帮我看看。”
  
  “愿效犬马!”刘备拱手笑说道。
  
  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汪明,默默的屏气凝神,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透明。
  
  他听的好像有点多了吧……
  
  现在走,貌似也来不及了。
  
  汪明把自己当成了小透明,而陶谦和刘备好像也把他彻底给遗忘了。
  
  两人边走边聊着,竟直接离开了。
  
  汪明:???
  
  在二人离开之后,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府上准备了羹饭,你是要前程还是要钱财,可以趁机好好想想。”
  
  汪明:???
  
  原来他不是被遗忘了,而是不配被再度过问。
  
  好吧,他也可以理解。
  
  ……
  
  刘备帮陶谦润色了奏表,回到了三人居住的院落。
  
  心中完全藏不住话的张飞,一进门就骂骂咧咧的说道,“陶恭祖这个老匹夫说话可真有趣,他这是当我们兄弟三人没有长眼睛,也没有长耳朵呢。他就差在徐州自称天子了,竟然还担心皇帝会猜忌,踏马的,乐死我了快。”
  
  “陶恭祖本就是一个道貌岸然之辈,你听他说便是了,又何必多嘴!”关羽眼帘微阖,淡然说道,“东海百姓扶老携幼在逃荒,可他却在城外摆出了数十里浴佛宴,佛可不收他这样的徒众。”
  
  张飞嘿嘿笑道:“天下乱了,人人都想当天子。那些草头王口称天子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旗帜一扯,他那个天子也就成了。像陶恭祖这样的,还要考虑一下这个,考虑一下那个,我看着都累,跟跟王八似的。”
  
  刚刚给自己倒了杯水的刘备,听这二人还聊个没完了,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差不多就行了,别忘了我们现在还是寄人篱下。”
  
  “二弟、三弟,约束好兵马,待陶使君准备好粮草之后,我们便出发。”
  
  他们此番南下,是来亲自押运粮草的,田楷还在前线守着。
  
  “好。”关羽应了一声,“你们歇着,我去营中。”
  
  张飞在刘备身边坐了下来,“兄长,你之前说的那么信誓旦旦,那曹操真会反?”
  
  “也许会。”刘备出神的望着面前的案几,说道,“曹操是个枭雄,他不会心甘情愿的去做一个安守本分的臣子。天下这般模样,就连陶恭祖都蠢蠢欲动的有点儿心思,更何况是曹操?”
  
  “陛下是有些雄才大略的,但看人的眼光却有些问题。他先后重用的臣子,袁绍怯战而逃,回到渤海反而举了事,如今成为了北方大患。”
  
  “吕布,你也看到了。当初陛下令此人独领一军,显然有重用的心思。其余曹氏、夏侯氏诸将,皆是曹氏拥趸,曹操只要在琅琊举事,他们必然率众来投。”
  
  “如此一来,朝中还有什么可用之人?没有了!”
  
  “皇甫嵩还有我的恩师卢植,皆是守成之臣,无开拓进取之心。可天下如此,陛下靠守,恐怕只会守成他人的傀儡。现在高呼忠义的臣子,恐怕无人不看中陛下的年幼。”
  
  “自我朝以来,这可是有无数先例的。废长而立幼,可不是小的真有才干,而是小的好操控。”
  
  张飞刨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人心如鬼蜮,听的俺头晕!”
  
  “不过,听兄长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就没个好人。”
  
  刘备微微一笑,“三弟,你要是将这天下手握权柄的衮衮诸公们去当好人看待,肯定会死的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他们的好与坏,只在乎你怎么去看。”
  
  “陶恭祖助我兵马,资我钱粮,我觉得他就是个好人。”
  
  张飞:……
  
  他目光直愣愣的看了刘备半晌,咧嘴笑道:“兄长总算是说了一句实话。”
  
  刘备顿时黑脸,“滚去喂马。”
  
  “遵命,我的亲兄长。”张飞嘻嘻哈哈的笑着,甩着胳膊离开了。
  
  出了门却忘记了自己的长矛,复又蹑手蹑脚的进来拿了一趟。
  
  ……
  
  凉州各地兵马在刘辩从冀县离开之后,就陆陆续续的到位了。
  
  对开路和设驿站已经干出恶心感来的夏侯惇,在刘辩一道旨意下来后,不得不又重操旧业,带着兵马和役夫,开始修整凉州的官道,架设驿站。
  
  长安军已经从长安撤了出去,整师移驻金城。
  
  在士孙瑞领金城太守之后,新的京兆尹,刘辩钦定了陈登,只是暂时还未到任。
  
  刘辩曾经对与陈登的了解一点也不多,也就知道三国中有这么一个人物。
  
  但陈登在地方上的政绩十分出色。
  
  一个有能力的官吏,就应该让他在更为关键的位置。
  
  虽然长安不再屯驻兵马,但长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抵达长安后,刘辩单独召见了盖勋。
  
  “先帝曾长对盖将军说恨见君晚,虽然先帝做的很多事情,朕并不认可。但这句话,朕很赞同。”刘辩命人做了个锅子,邀请盖勋同食,“一个有能力、贤良的官员,哪怕是昏君,也是会看在眼中的,是吧盖将军?”
  
  盖勋刚刚拿起筷子的手腕轻轻一哆嗦,皇帝骂爹,还要他回答是不是。
  
  这……有点为难人了。